第32章 宸國記憶
北地風吹,雲淡霞映,與南方的天氣不同,北方的天氣有一種蒼茫的飄渺感,清爽之餘又大氣磅礴。
接近一個月的的行程不慌不忙,邊欣賞沿途風景邊體會風土人情,隋靜對這裏有說不盡的親切。
雖說隻是個禮部官員前來拜訪,但是該有的禮數自然不會少,隋靜的人馬約有三百。
遠遠地便能看到宸都城下迎接的人馬,那立於首位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隋靜乍一看到差點高興地蹦上去抱住老人,但是一想到現在自己的身份,馬上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宸國太史令恭迎雲國使者。”
老人家剛剛福下身子隋靜一把就將對方攙扶起來,這可是是宸國太史令俞祖,不僅僅是皇帝的老師,也還是隋靜當初在這裏最親近的人了,想不到此次回來還能有太史令相迎,隋靜難得的對這座碩大的牢籠產生了一絲眷戀。
“大人不必多禮。”說著隋靜就習慣性去挽著太史令的臂彎,誰知道這一舉動,不止驚呆了太史令和一幹人等,也讓隋靜自己愣了一下,趕緊抽出手臂換成攙扶的動作。
而太史令瞪著一雙還很有神有的眼睛瞄了幾眼隋靜,對於她剛才的動作,太史令心裏湧起一抹熟悉感,但是隨即便消失。
隋靜以為自己來的已經是比較早的,誰知道她們還是最後一個到達的,那烏奇國的使者卻是早就已經到了的。
青芒大陸統分為三個大塊兒,烏奇、大宸、雲國各占其一,而這其中烏奇國雖不是最強大的國度,但是確實地界最大的一個。
雖說使者都已經來齊了,但是離那宸國皇帝的壽辰還有約莫七日,隋靜開始後悔怎麽沒有在路上多欣賞一些風景。
到達的第二天,宮中傳來信兒,皇帝要在壽宴之前為各位使者接風洗塵,隋靜從一早便開始了心神不寧。
鸑鷟和四婢不同,她是隋靜離開宸國以後才收在身邊的,是以她並不知道隋靜此時的異樣是為何。
鸑鷟隻看到隋靜從早晨起來接到口諭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會是將漱口的杯子端起來就喝水,還不自知,一會兒是將官袍的腰帶係錯了順序,雖說隋靜平日裏也會這樣,但是並不總是一次迷糊這麽多的。
不同於雲國皇宮的富麗堂皇,宸國的宮殿設計有些江南特色的典雅,用材的考究,精選的色彩,讓整個宮殿顯現出大氣的精致。
走在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路的皇宮內,隋靜的內心有一種情感叫做懷念。
牙錯參差的回廊亭台,每一座每一處都有她的回憶,突然的駐足讓身側領路的太史令露出疑惑,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有莫名熟悉感的老人家仔仔細細地看了隋靜,但是記憶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今日的晚宴是在毓宸殿,隋靜記得以前她不懂事,常常會仗著皇帝的寵愛,在皇帝會客的時偷偷跑進去,現在她竟然真的是以使臣的身份再次進入。
隋靜已經竭力維持住內心的穩定,但是當她走進大殿看到那座上的身影時,眼中的酸澀差點讓她崩潰,壓抑住顫抖的聲音向著毓帝行禮,整個過程顯得困難而漫長。
“肅王、閔王到!”
殿門處出現兩位身著蟒袍的身影,一道黛藍,一道品紅。
正如同他們的服飾一般,黛藍身影冷凝淡然的神色輕輕掃過在場的眾人,而那品紅色官服的身影卻是含著有些過分的笑意將在場的人打量一番。
宸國皇室是出了名的人丁單薄,除了當年蓉皇後為皇帝誕下一位公主以外,皇帝隻有兩個兒子,放眼天下,皇室中隻有三位繼承人的,也就隻有大宸國的毓帝了。
肅王,姚肅,玉貴妃所出,大皇子。
閔王,姚閔,箐貴妃所出,三皇子。
肅王一向與朝中的人交往甚淡,當姚閔走向靠向前麵的席位時,那姚肅卻是挨著隋靜坐了下來。
隋靜的心都快從喉嚨口跳出來了,慌張了好久才抬頭,但是所有人除了她,沒有人對於姚肅的行為感到驚訝,而姚肅自己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
姚肅一身黛藍的錦袍將皇室遺傳良好的膚色更是顯得白皙,斜斜地坐著身子,也不抬頭看向眾人,宛若這一場宴會與他不相幹。
座上的皇帝突然出聲,眾人舉杯共飲,隋靜舉了杯子似乎是習慣性地往左邊轉身,將杯向著對方揚起,等到旁邊的人真的也舉起杯子回應的時候,隋靜綻開的笑臉粘滯在了麵上,趕緊收斂了動作,原打算一口飲盡的美酒也慢慢往裏咽下去。
姚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行為,很快便又放下酒杯,繼續盯著麵前的菜色和酒樽。
“各位使臣遠道而來,朕不勝榮幸,請各位替朕向你們的國君表達朕的謝意。”皇帝的聲音有些虛浮,似乎是底氣不足的樣子,隋靜不禁抬起眼睛遠遠看去,記憶中那強壯年輕的父親已然不是當初的那般身強體壯,他畢竟已經年至五旬了。
隋靜心裏畢竟還是有些不舍的,甚至沒有注意到旁邊姚肅打量她的目光。
姚肅原本是斜在一邊的身子,在看著隋靜的時候便靠向了她,看著她不經意間手指繞起的動作,眼中閃過疑惑與打量,開始細細地將隋靜從上看到下,隨即又搖搖頭。
“啊!”
“小心!”
隋靜被一側的姚肅整個人圈進懷裏,而腳下打滑摔倒的侍女整個人都摔進了滾燙的湯水中,明明燙地直哆嗦,但是還是不敢大聲呻吟,狠狠咬著牙忍著。
“來人啊,拖出去!”
姚肅狠厲的語氣讓隋靜驚訝,馬上扯住姚肅的手臂,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的哀求讓姚肅心一軟,大手一揮,侍女被宮人扶了出去。
短短的小插曲,沒有將殿上的氣氛破壞,還是觥籌交錯的交談閑話與奉承。
感受到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循著看去卻又沒有,看了看身側的姚肅,顯然不是這樣的眼神,隋靜被那道眼神實在看得是如坐針氈,於是低頭拿著酒杯,晃蕩著酒杯的同時通過杯中的倒影觀察。
皇帝,姚閔,姚肅,雲國禮官,太史令……烏奇國使臣,烏奇國!
隋靜將酒端起抿了一口,並不看向對方的方向,而後向著姚肅又敬了一杯酒,也不管對方會不會回應,喝完了讓一旁的侍女斟酒,趁著婢女擋住一部分視線的時候,隋靜將杯口調轉方向,找準了位置,沒錯了,那個人並沒有帶著烏奇特有的高頂圍帽,隻是紮了一條發巾,但是他坐在烏奇國使臣的背後。
過了很久,滿是敷衍迎合的盛宴才結束,隋靜剛想回驛館,遠遠地看見姚肅拐了回來,還沒有走到近前便揮揮手,隋靜以為是要自己離開,誰知道身邊領路的幾個侍女倒是跪拜之後退下了,隋靜倒是頓住了,她現在可是使臣!
“見過肅王爺。”隋靜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自稱,別別扭扭地說出肅王爺幾個字,還暗自撇了撇嘴。
“不要繞手指。”說著自顧自地向前走,走了兩步回頭看看愣在原地的隋靜,於是停住腳步,揚了揚眉,示意她跟上。
隋靜快走兩步與姚肅並肩,剛準備說話,前麵走來的麗人朝著姚肅瑩瑩行禮,待她抬起頭,隋靜驚呆了!
那女子看著隋靜也是有禮貌地行禮,便繞開二人離開,隋靜還處在驚訝之中。
“她是誰?”隋靜低聲詢問,姚肅回答妾,隋靜立馬跟見了鬼似的指著姚肅問道:“你的?”
姚肅也回以驚訝的表情,連回應都懶得回應,邊走邊說是閔王的。
回到驛館,隋靜也不明說自己是不是肅王以為的那個人,恭恭敬敬地拜別,離開。
二人分開以後,驛館門前的陰暗處才閃過一道人影,人影有些扭曲,看不出具體形狀,讓人難以猜測。
夜半,家家寧睡,黑鴉烏啼,斑駁樹影下驛館顯得尤其寂靜,驛館分為東西二所西南二苑,烏奇國在東,雲國在西,而隋靜的臥房更是在西邊的最裏麵,偏僻程度讓隋靜發指,睡個覺要走遍整個驛館,而這個驛館說大不大,好歹是個王府的大小。
顳顬的輕聲傳入耳幕,房中的人兒不動聲色,忽而叮鐺聲起,刃器相接,寒光閃現,“啪”青燭乍亮。
屋內的三人目目相覷,鸑鷟端著手中的匕首將隋靜護在身後,而隋靜打著嗬欠眯眼瞄了瞄對麵的人,連個蒙麵都不需要嗎?好歹用頭巾包住也好啊。
靜,還是靜,安靜的靜。
“閣下是?”隋靜許久不在江湖混,已經快記不得該怎麽開口了。
那人卻是不說話,一個勁兒的瞟向隋靜的腰間,又看了看隋靜的臉,冷冷吐出玉佩二字。
隋靜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還有睡意,愣是摸了一會才從腰間綢緞衣衫裏掏出還熱乎乎的沾著體溫的玉佩。
當那連珠仙鶴紋路的無暇白璧晃出的那一刻,那對麵的人似乎是一瞬間被點亮了,那眼中閃現的光芒讓隋靜都瞬間醒了過來。
隋靜把玉佩解下朝對方遞過去,那人急切地一步上前想伸手奪過,隋靜呼地一收,那人一步頓住,隋靜又試著向對方伸過去,在對方想伸手之際又一下拿回,就如同在逗弄犬類一般讓對方那人齜牙咧嘴。
“給我!”那人實在是急了,隋靜這種行為也著實可恨。
見隋靜不給,那人都急死了,趕緊加一句:“給我看看!隻是看看!”
隋靜將玉佩遞給身前的鸑鷟,示意她拿著給那人看。
看了約莫有一炷香,久到隋靜都已經覺得有些困意,那人終於抬起頭,那眼中的光芒比之前還要閃耀!
“這可是你的?”
隋靜回以一個白癡的眼神,對方卻並不在意,而是有些激動的上前甚至想握住隋靜的手,嘴裏念叨著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讓隋靜困意更甚。
清晨的陽光還沒有能照進屋內,隋靜就已經一個激靈坐起身子,但是馬上便被活生生拽了回去,看著床邊趴著的人,看著自己被拽住的玉佩,隋靜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再看去,不遠處的鸑鷟端坐在桌前,直勾勾盯著床上床下的二人,隋靜努努嘴詢問,鸑鷟坦然地看回來,隋靜自己開始拚命回想前日的事情。
隋靜記得她有些酒過了,然後被肅王送回來的,然後還沒有走到自己的床,實在太累,就胡亂爬上鸑鷟的床睡覺,半夜,然後半夜發生了什麽?
她還記得發亮的狗眼?狗眼?發亮?
隋靜拚命搖了搖頭,覺得這個記憶實在不太實際,但是怎麽又會那麽真切呢?
唔嚕一聲,床邊的人輾轉醒了過來,人還沒有抬頭就先縮了縮手,感覺到手中的玉佩馬上又安靜了,隋靜覺得這人有繼續睡過去的傾向,於是用手拽住玉佩的末端,突然一拉,果然那人嘭的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起來就找玉佩,隋靜被嚇得趕緊把玉佩重新揣回衣衫,那人頓時紅了臉縮回了手。
隋靜終於記起了,發亮的狗眼是怎麽回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