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郎中左清
金碧輝煌百花團簇的大殿上一片寂靜,李淑妃靠著皇帝身邊笑的耀眼,看了看對麵麵色難看的德妃,麵上的笑顏更是綻開得絢爛。
德妃那一襲雲顰翠錦孔雀羽的下擺在她手中緊緊攥著,那美麗順直的孔雀羽已經快成了麻雀毛,殿下跪著的慕修心裏也是一片焦急,不知道如何才能幫助這個任性妄為的弟弟。
“左清帶到!”殿外宮人尖翹的聲音將幾人的視線都引向了百花殿門前的百步台階上,慕隱沒有轉身,他知道隻要他來了,那麽他今晚就逃過一劫了。
清亮的月光照射在白玉般的台階上,並沒有聽到殿中的絲竹熱鬧聲,隋靜有些遲疑地邁著步子踏上台階,每一步都是那麽輕巧卻又是那麽穩重,月色長衫將他原本就清俊的氣質襯托的更加出塵,高挑的身材在寬大的袍子中筆直而立,當她一步步踏入大殿,慕隱聽到自己的心跳如同那春日的炸雷,震得他自己都吃驚,差點維持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看著弟弟的異樣,慕修轉過身去看向殿門處,那一眼便不能載轉移開目光。
月下青蓮,燁燁生華,風姿綽約,絕代風華,俊秀的幹淨的麵龐透著雌雄難辨的誘惑,比之男子多一分出塵,比之女子又多了一分英氣,與那素有若蘭般優雅冷凝的楚雲昭相比,這位左清則是那冷月照耀下出淤泥而清雋的蓮花,那每一步都宛如踏在人的心上,久久盤旋不能散去。
“草民左清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溫潤有禮的聲音傳來,才將眾人從此人入得大殿便帶來的魔怔中回過神來,隋靜看了看身側的慕隱,那小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隋靜覺得他定然是知道這次她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是以也不敢多看自己。
“平身。”皇帝清了清嗓子才從剛剛的晃神中清醒過來,看了看殿下那青年的身姿,驚訝之餘也有些欣賞與可惜。
“謝皇上。”利落地站起身子,隋靜這才掃視了一眼大殿,皇帝身側的兩位娘娘身份已經很顯然了,座下的這些應該都是皇子皇孫了,還有隋靜熟悉的麵孔呢,比如,欠扁的安慧。
看著安慧有些訝異的眼神,隋靜心裏暗自盤算著,上次武林大會沒能好好整整她,這次可不能放過了。
“太傅。”皇帝悠悠開口,林太傅心裏咯噔一下。
“老臣在。”
“這左清為何就能取代朕替皇兒選的世家公子了?”
“這……”太傅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圓謊了,求助地看了看印象並不差的隋靜,而後注意到皇帝的打量又趕緊低下頭去。
隋靜此時可不會傻到真的自己開口去說明,在這裏還輪不到她主動開口的,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在座的眾人。
順著李淑妃看下來,依次是同樣一身黃色宮裝的男子,隋靜猜測那必然便是太子慕政,緊接著是那個一直盯著杯中清酒隻在隋靜進入殿內的那一霎那抬過頭的男子,看著裝與年齡應該就是那位沉默寡言的四皇子慕遠,順著的便是挨著安慧而坐的女子,看年齡應該是長公主安如公主,據說這位長公主是出了名的溫婉恭順,但是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麽回事,而且,這個安如沉靜坐著的時候給隋靜一種熟悉的感覺。
“父皇,既然十三弟將這個左清留在身邊伴讀必然是他與十三弟投緣,您何不問問十三弟呢?”慕修不忍皇帝為難太傅,隻好將繡球又拋給慕隱。
“好,朕就聽你說說。”
慕隱這才抬頭看了看隋靜,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而後才開口。
“父皇,兒臣這幾日曠課是去了璽玉齋為母妃準備生辰禮物。”安慰地看了看德妃,慕隱從袖中掏出日前隋靜指
導他雕刻的白玉鐲子,交給宮人呈上給皇帝。
潔白的玉料,精心的雕刻,工整的題字,賢帝看了看跪著的慕隱,將手中的白玉鐲子遞給德妃。
“皇兒,這,你說這鐲子是你親自雕刻的?”德妃捧著手中的玉鐲宛若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物件一般,有些抑製不住地問慕隱。
“是的,若是不相信您可以向左清求證。”看向左清,目光中的謝意不言而喻。
隋靜歎了口氣,好在那天有準備了一手,“回稟皇上回稟德妃娘娘,草民當日指導殿下製作次玉鐲之時有數眾百姓在場,若是不信,隨意召見一人便可,這鐲子卻出選料是草民經手以外,其餘皆有草民口述,殿下踐行而成。”
“左清,朕相信皇兒,但是你可能證明你比朕為隱兒挑選的伴讀公子還要適合隱兒?”
殿中的人都有些疑惑,皇上已經解決了十三皇子私自出宮的原因,不過是一個世家公子而已,為何如此頂針。
“回稟皇上,草民不能證明自己要比那位公子要優秀,但是草民自認為要比皇上您更了解十三殿下。”隋靜隨意地負手而立,高高束起的玉冠在高燭壁燈之下耀眼迷離,一席話說出來連一直斜靠著身子的九皇子慕瑭都坐直了,皇帝眼中跳躍著的怒火隨時都有可能灼燒到在座的任何人,也沒有人敢當那出頭鳥,都是安安分分坐著聽著。
“皇上,草民雖說是一介商人,但是自小熟讀四書五經三綱五常,上至天文下曉地理,詩歌詞文也不在話下,那世家公子所讀之書不見得有草民多,再者草民少年經商,那閱曆自然也不是那貴族公子可以比擬的。”
隋靜說著向前走了一步,離那座上之人近了一分,嘴上說著不能證明比世家公子更優秀但是說出來的話無疑是在說明自己絕對要比其博學廣識。
“再者,皇帝陛下,您可知,其實通曉這些的不僅是草民,十三殿下對於這些書籍典著都是熟記於心的,您可知曉?”隋靜明明是站在台階之下,她微微仰著頭看向皇帝,那姿態好似她是在俯視座上之人。
隋靜的話讓在場的人包括太傅德妃都咋舌,慕修看了看身側的弟弟,看不出神情的麵色有些莫測。
“傲不可長,欲不可從。”皇帝雄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隋靜從容地回答:“誌不可滿,樂不可極。”
“師必有名,人之稱斯師也者,則謂之何?”皇帝問。
“古之侵伐者不斬祀,不殺厲,不獲二毛。”隋靜答。
“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皇帝目光中的銳利已然不再遮掩,直視著隋靜的眼睛。
隋靜並沒有馬上作答,隻是看了看慕隱,旋即慕隱接過話語,沉淡的語氣陳述著《孟子》裏麵的內容:“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皇帝不再開口,不必再往下問了,他也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看了看一側的德妃,雙手絞著手中的衣擺,已然有些青紫,殿下跪著的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心中的擔憂可見一斑。
“傳朕旨意,左清今日起任為五品吏部郎中,伴讀十三皇子慕隱,可隨意出入宮。”
皇帝的聖旨下達,山呼萬歲的同時,各人心裏的想法又在翻騰。
壽宴繼續進行,隋靜落了個五品小官,因為慕隱的緣故,也在上殿坐下,恭恭敬敬地坐在慕隱的身側。
殿中的樂聲響起,歌舞開始升平,隋靜走了這麽一遭,倒是有些餓了,也不客氣,怡然地吃著桌上的美食,慕隱在一旁看著也不敢多說,生怕把隋靜還沒有熄滅的火又給挑起來,反倒是慕修,一直盯著隋靜看,直到
隋靜受不了這種灼人的目光放下湯匙,轉過臉直視著慕修。
這一下輪到慕修別扭了,有些尷尬地幹咳幾聲:“左郎中,你與十三弟是怎麽相識的?”
慕隱剛剛送進嘴的魚肉一下子卡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隻是可憐巴巴地看著隋靜,隋靜伸出手在其背後重重一掌,吧嗒一下,混合著魚刺的魚肉掉進了盤中,隋靜看了看慕隱示意他繼續圓謊。
“七哥,我與左清可謂是不打不相識,話說有一日……”
聽著慕隱編造關於二人是如何在鄉野之中的一個酒肆鬥文結識,又是如何攀談得知原是淵源頗深,再者便順理成當的到了現今的地步,隋靜此時開始自我麻痹,他們確實就是這麽認識的……
皇宮的禮數就是多,百無聊賴地看著一隊隊侍女來回端著托盤,桌上的菜色換了一批又一批,隋靜已經有些困意了,“咣當。”
清脆的聲音傳來,隋靜一個激靈,一下子坐得端正,“你個奴才!”嬌嗬聲音傳來,隋靜眉毛頓時一擰,有必要嘛,這女人每次吸引人注意都是她沒品的行。
“慧兒。”李淑妃的聲音在皇帝之前便傳來,“在你父皇麵前,成何體統?”嚴厲中帶著嬌慣的嗬斥。
“兒臣知錯。”安慧向著座上福了福身子,隨即又自己念叨:“你個狗奴才,弄髒了本宮的衣裳,給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隋靜斜睨著安慧,大廳比較嘈雜,有些人沒有聽到,但是對麵的隋靜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下臣不才,想問問公主,您身上的錦袍是何等材質?”隋靜站起身子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向著安慧'謙虛'地求教。
“自然是最好的雲羅錦。”言語之中的驕傲與得意明顯至極。
“哦……”隋靜將尾音拖延的長長的,語氣中那股子莫名的寒意滲了出來,“下臣雖然並沒有聽說過這雲羅錦,但是想必這錦緞必定是以靈魂為梭以血肉為絲的,不然又怎會連十條命都不夠償還呢?”
清清冷冷的笑意並沒有深達眼底,說出來的話頓時讓殿上刮起一陣冷風,安慧的臉色很不好。
“放肆!”威嚴的聲音再次傳來,隋靜毫無畏懼地看向座上,她絕對不會認為這是在說她隋靜放肆,果然皇帝看向安慧:“慧兒,你貴為公主,怎可說出這樣的混話?”
皇帝就是皇帝,一句混話就遮掩了,想要掩飾賢帝不賢,那以後就走著瞧了。
“慧兒,還不快請你父皇饒恕。”淑妃將半個身子都越過椅子的界限,向著皇帝靠過去。
“兒臣知錯,兒臣便為父皇舞一曲以代賠過。”安慧繼承了淑妃的柔媚之氣,此時故作溫婉倒是有幾分看頭,隋靜執起手中的酒樽,輕輕咪了一口,好酒,真是浪費了,指尖沿著杯口掖了掖,沾染了幾滴美酒,在指尖凝轉。
美人兒開始起舞,翩躚嫋娜,柔柔媚媚,眉眼含絲,黏繞心頭,要說純粹的欣賞,安慧還是值得一看的。
樂聲開始爬往高處,跌宕起伏中安慧的舞姿開始變換風格,太子慕政看著這個妹妹優美絕倫的舞姿,心中也開始蕩漾著漣漪,果然是個佳人,那東宮能比得上她的怕是也沒有幾個,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悖人倫。
安慧習武,是以舞姿中也透著一股凜然,殿中的人看著也出神,隋靜借著說話靠向離她最近的慕修,指尖輕輕撥動。
慕修看著隋靜探身過來,便附耳去聽她說些什麽,周身的空氣中便馬上被她身上的馨香所充斥,慕修不禁耳根有些灼熱,可是又覺得不舍退開,於是維持著這個動作,其實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著什麽,直到眾人的驚呼聲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