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一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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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的這幾天裏,大叔徹底淪為了我的飲食管家。從綠豆湯到西瓜汁到酸梅湯,再到冬瓜茶,他幾乎把所有能解暑的飲料都做了一遍。連帶著宋煙也受到了此等福利優待,笑著打趣大叔說他是五好男士,又埋怨陳琛不夠體貼,惹得明明在一邊當捶背小工的陳大學長連聲喊冤。

那些擔憂的心情好像就此葬身在了大叔靦腆的溫柔裏。他沒有說過一句“我們在一起吧”“做我女朋友”此類的話,就連那次的質問也被玩笑式地一筆帶過,但我卻很安心,怪異地安心著。因為他是古寂啊。

我從小便是個涼薄的人,沒有安全感,沒有交心的朋友,很自卑。

小的時候不懂事,也問過媽媽為什麽別的小孩都定那些好看的課外書,你們不給我買呢?而且我成績還比他們好呢。凶巴巴的父親總會說一句,沒用的東西買什麽買。

後來我知道了,是因為窮。後來,也就不問了。

我幾乎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除了宋煙。那是好幾年前的夏天了,盛夏的陽光炙烤著大地,透過滿是綠葉的大樹,地上星星點點的圓點。那所高中是我們那個小地方最好的高中了,個頭兒都竄了竄的優秀青少年們像茁壯的大樹,長進了這所高中。高一是不分科的,我和宋煙坐在了一起。很多人會管自己的同桌叫同桌,顯得親切。

但她不,她管我叫“小寒”,那樣柔聲細語。即便在我已經知悉了她愛鬧的本性之後,我依舊不會忘記,她當時眉眼彎彎的樣子。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我好。

那一年,我收獲的不僅是一個知交,還收獲了一個愛穿著白襯衫隻愛對著一堆容器捯飭的做著小本生意的大叔朋友。他就像憑空出現的一個人,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他沒有表麵上那樣好相處,可是他曾經對我說:“小孩兒,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別總愁眉苦臉,生活遠比你想象的美好。”

時間是多麽神奇的東西啊,轉眼間已經三年過去了。三年前,我們坐在江南小鎮一間不大不小的奶茶店裏聊八卦談未來,現在,我們聚在首都,我和那個白襯衣的大叔走在了一起,那個總是喜歡紮馬尾的校花也終於完成了當年心心念念想要談一場校園戀愛的願望。

幸運的是,我們依舊在一起。

所以,當陳琛說軍訓結束之後去唱歌慶祝的時候我非常樂意地接受了這個提議。至於回家,先不說路程,單是來回機票費都是我現在還難以解決的問題,所以一早就跟奶奶說了不回去。原本想拉上大叔去景點逛逛,不過既然陳琛有這種想法,集體活動也不錯。

反而是大叔對我側目想看了,摸了摸我的腦袋問:“不是最喜歡安靜嗎,怎麽這次這麽反常?”

我乜他一眼,答:“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竟笑彎了腰:“甘當那吳下阿蒙,卻也適合你這個男人婆。”他還念著男人婆這一茬,我氣的要打他,他卻一把把我的手握了個住,沒奈何就這樣被他吃的死死的。我發現,他越來越開朗了,或者叫做開放,若放在以前,他斷然不會在有人的場合做出這種曖昧的舉動。

9月底,閱兵儀式。

整大一的新生都在田徑場。領導講話,閱兵式,領導總結,也就那麽回事兒。散場的時候卻是畫風一變,都在跟教官依依不舍了。也不難理解,就跟回憶以前的老師一樣。管著你的時候,你討厭他。等離開了他們,才會念著他們的好。我就覺得,回憶是神奇的東西,常常過濾掉那些你不想記起的東西,所以它往往都是美好。

但又有幾個人會真正再去拾起那些東西呢?今天要了號碼要了qq,明天會打嗎,會聯係嗎?誰知道呢。我不喜歡離別的場麵,宋煙也是。

陳琛早就在看台上等人了,今天也穿著迷彩服,好像混進了大部隊的感覺。竇豆也跟在一旁,兩個人那麽一坐,頗有指點江山的感覺。就算有宋煙這個女朋友在,他旁邊還是少不了鶯鶯燕燕,甚至有宋煙的同班女同學也當著她的麵衝陳琛各種示好。竇豆這種壞壞的男生更是受追捧。

不過今天形式不同,閱兵結束就意味著七天長假,風風火火地跟教官拍照留念告別,多數人也就風風火火地撤了。

陳竇二人從看台上一躍而下,朝我們走過來。

晚上是約好的唱歌之行。和宋煙先回寢室簡單洗漱了一把,換了身衣服,好歹沒有汗涔涔的粘膩感了。大叔也關了門,和陳琛一起等在宿舍樓下麵。

宋煙的小女生情緒爆發了,非拉著我從窗口看下去,就看到兩個筆挺的身姿站在下麵。一個青春肆意,一個成熟內斂,總之都是帥。

“啊,真的好幸福有沒有!小寒寒。”她又怕被他們聽見,把我從窗邊拉到看不見的地方,低啞又激動地發花癡,“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男朋友真的好幸福哦。”

雖說大叔在下麵等我很有青春校園偶像劇的感覺,但我還沒花癡到這麽激動的地步。順了順宋煙的背:“好啦好啦,帥哥陪靚女,每天都是偶像劇,你就不要再拉仇恨了。”

她鄙視地說我沒有一顆少女心。

司機是竇豆,可憐的竇學長被陳琛壓榨地隻有當司機的份兒。還得忍受後座一對時刻在秀恩愛的小情侶,怎麽形容竇學長的心態,應該是“幾欲先走”吧。

對北京,我和宋煙兩個剛來不久的地道的外地人自然不熟,何況幾乎一直待在學校裏。坐在車裏也不知道竇豆開車開到了哪裏。陳琛倒是很有興致地跟宋煙介紹著這是什麽路哪裏有所謂的曆史遺跡。說我們到東城區了,那兒是鍾鼓樓,不遠是地壇等等。

最後卻行至一條小吃街。我以為他們所去都是富麗堂皇之地,卻沒想到會帶我們來這麽個接地氣的地方。

整條小吃街,你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菜香四溢。手裏拿著,嘴上吃著,身邊還走著一個,那多半都是情侶。因為人多,鬧哄哄的,地上還擺了很多攤,完全就是一個夜市。這已經完全偏離了我的想象。

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陳琛他們被帶到了前麵,挪回來跟古寂說了句“寂哥,分頭行動吧,老地方碰麵。”又被衝走了。

大叔打下車就一直牽著我的手,這次是十指緊扣,我能聽見在喧鬧人群裏自己的心跳聲。被人群擁擠又怎樣,身邊的人一直握著你的手,回頭凝視,眼睛裏就隻有他的存在了,就明白了為什麽情侶會喜歡到這麽嘈雜的環境約會。

“大叔,”我就是想叫叫他,他俯身側耳,我也想偶爾矯情一下,“那是什麽啊?煎餅果子嗎?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他笑著捏了捏握著的手,慢慢挪到小攤邊上,問:“老板,這個怎麽賣?多少一個?”

那老板頭也不抬專心做著餅:“放雞蛋五塊錢一個,要其他的料,”他指指前麵,“那塊牌子上寫著呢。”

最終買了個放雞蛋的餅,緩緩地穿過人群,心情出奇地好。

走過小吃街,街的另一端就變成了另一種風景。有ktv、賓館、小吃店,總之很生活化娛樂化的一條街。大叔帶我走進一家掛著木牌子的ktv,沒錯,就是木製的牌牌,順著樓梯走到二樓,ktv的感覺就迎麵而來了。

竇豆自然是最早到的,坐在大廳裏,翹著二郎腿調戲旁邊的女生,活像個小痞子。見到我們就跟見到革命親人似的,扒上來就哭訴自己怎麽怎麽孤苦無依,當了司機還被人無情拋棄。他這人性格太多變了,我都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跳脫。

校草校花組合也緊隨其後地來了。一看人齊了,就讓服務生帶著去了包廂。

設施很好,環境也不錯,難怪他們這種見慣世麵的公子哥兒也會來這種不算入流的地方。我還挺喜歡聽歌唱歌的,總覺得有些曲調有些歌詞是有生命的,它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悄悄引起人的共鳴。唱一首歌唱到哭,我相信那是真的。

但我沒想到的是,事情要發生的時候就連狂歡的歌聲也不能阻擋。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我見猶憐的那種氣質古典的女生,眉眼盈盈。當是女生看了都不忍心傷害的氣質。可當她出現的時候,原本熱烈的氛圍降至零度,她偏偏看向的是古寂。

當下,我和宋煙站在茶幾前,古寂在我右手方坐著,另外兩人左邊坐著,門口站著那個女人。歌聲已經停止了,隻有伴奏還猶自開心地放著。

人生二十年裏,今晚終於碰到狗血的事了。

宋煙扯了扯我的衣角安慰我,我並不認為現在需要安慰。古寂在看到那個女人時,嘴巴抿成了一條線,似是並不樂意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