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加了籌碼
和思雅一起回國，其實也是個商業手段吧。思雅的父親是投行行長，穆啟然想要借著他的聲名，回國之後擺脫父親的挾製迅速立腳，建起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而對方則要借著他的穆姓，在這片巨大市場上，開拓出新的疆土。
關於商業聯姻的話，似是而非。不承認不否認。媒體給了他們最好的舞台，給了大眾最好的想象空間。讓他在回國之前，為自己鋪就一條康莊大道。
穆啟然相信父親早就看過那些個捕風捉影的不實報道，也知道他的不否認，甚至配合著演出的用意所在。因此，今天杜忠獻才有和他談判的機會。
可是今天，父親卻突然叫他一起前往上海去見小格。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穆啟然微微覺得驚訝。
同父親一道兒出門，到停車場，才看到那個提著公事包，早就候著的男人。父親的個人律師。穆啟然不由的，微微蹙了蹙眉。
穆卓軒一上車子，就開始撥著手腕上的念珠假瞑，而穆啟然視線則一直停在窗外。車子裏的氣氛很是沉靜。
這兩年來，他們父子倆的關係越發的疏淡。
穆卓軒隻知道這個兒子，自從獨自麵對了母親病逝，妹妹被人綁架的事件之後，對他這個父親便格外冷漠。從此之後，也對他這個父親一無期待的樣子。
卻不知道，在他內心深處，真正生出芥蒂的是另一件事情。
那一年，穆啟然的母親生下晰然不久，就入了院。身體虛弱，在醫院裏，一天天萎靡消瘦下去。因為穆卓軒工作忙碌不能陪伴她，所以穆啟然就代替父親，每天放學都會讓司機開車繞去醫院。
那天，穆啟然照舊來到醫院，卻意外的，在醫院對麵的茶餐廳看到父親。
對麵坐著的女人十分美麗，靠著窗，淡然微笑的樣子已是一副畫。而那個女人穆啟然很早之前就在穆家的慈善集會上見過她。明明不是什麽有名氣的歌手藝人，卻總會出來獻歌。聲音清婉，姿態輕靈優雅。
那時，穆啟然已讀初三，該懂得也都懂了。
不論穆卓軒的舉動多麽隱晦，穆啟然還是看懂了，他投向那個女人的目光裏，濃濃的愛意。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他已恨上了那個整天說自己忙碌，無法陪在妻兒身邊，卻和漂亮女人就在妻兒咫尺的地方，悠然享受著下午茶的父親。
又無意間，在家裏的相簿裏，看到父親和她的照片，被堂而皇之的珍藏在家人的一疊照片中間……
憤怒之下，自相簿中抽出那照片來想要撕掉，卻看到照片背麵父親那蒼勁的筆跡。
“朝陽基金會，1986年11月10日。”
朝陽基金，是爺爺曾經創辦的，專門資助優秀的貧困大學生的特設基金。爺爺去世後，也就停止了。而1986年，也是最後的一次朝陽基金募捐會。
原來那個時候，他們便已認識，或者已經相愛！
那母親呢？在他的生命裏算什麽？
穆啟然的母親入院第三年，終於鬱鬱而終，穆卓軒一直沒有續娶。
直到蘇易陽莫名猝死，他突然帶著那個女人入門，說：“啟然、晰然，爸爸要結婚了……”
那時，他已大學，對這突如其來的女人有諸多懷疑。可是私下裏，卻查不出任何痕跡，太幹淨，反而像是假的，叫人在意。
隔天，父親叫他去書房談話。
“你叫人私下裏調查我？”他問，一雙眼，銳利的目光盯著他。“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問我？難道是因為蘇易陽的死？”他問，聲色依舊的正派威嚴，毫無虛假做作。
看著沉默相對的穆啟然，他歎息一聲接著說：“他雖然不是心髒病發而死，但，也不是我和你喬阿姨的原因……我知道你對喬曼諸多成見，可是啟然，我希望你別插手此事。不然會給我們以及她們母女帶來危險。”
父親雖然叫他失望，但他的話穆啟然還是信的。
“一定要這樣？”穆啟然問。
他微微沉吟，卻沒有一絲動搖。說：“啟然，我欠他們的，要還。何況，我是真的愛喬曼。”
愛？被這
個妻子病危許久，都久未露麵的男人說出來，還真是諷刺……
他沒有想到，父親也有那麽執著的時候。那年，那個女人便真的踏入穆家大門，成為他們的家人。
車子穿過一條窄而長的街巷，停在郊區的一處老舊小區。穆卓軒跟在父親的身後，一路來到小格租住的房子門前，恍若隔世。
想起曾經送給她的小房子，依舊空著。之前她也從未真的住進去過，之後分別，她清除了裏麵所有有她印記的東西，將一座空空的房子留在那裏給他。
寂靜的、空曠的，就如這兩年，他的心境……
抬手，砰砰敲門。再砰砰敲一回，才聽見門內拖鞋吧嗒吧嗒拍著地板的聲音。門哢噠一聲開了，蘇小格不知道方才在幹什麽，臉上依舊帶著點愉悅的笑。看到他，麵色突然一僵，笑容凝結在臉上。目光掃到他身側的兩個人，更加拘謹不安起來，“叔叔，你們怎麽突然到這裏來？”
呆呆的表情，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他們的突然到來，讓她格外莫名。
穆卓軒目光在蘇小格寬大的白色棉裙上掃了一眼，目光停在那一片紅色的印記上，微微蹙眉。“去換身衣服出來，我有事要跟你談。”
“宋律師，你也進來吧。”他轉身招呼著身後夾著公事包的男人，便徑直繞開她往屋子裏走。
蘇小格喃喃的應了一聲，慌忙低頭轉身，快速看一眼自己身上水桶一樣寬鬆的居家裙子，以及裙擺上的果酒汙漬。不覺更加局促起來。
父子兩人，根本不用蘇小格招呼，就已抬腳進屋。
“那個……”蘇小格還來不及說話，穆啟然已看到了正踮腳幫蘇小格換下燈管的達語。
青年高瘦、冷清，一雙黑的發藍的眼睛也正自回頭打量著他們。穆卓軒抬眼，沉靜的腳步猛然一頓，那張威嚴的臉，一時太過驚駭似的，神色迅速轉換間，刹那歸於平靜。
“家裏有客人？”他轉臉，看著蘇小格微微皺眉說了一句，沉沉的目光有些複雜。
“是朋友，也是高中和大學的同……”話說到這裏，蘇小格突然頓住了。
顏叔叔應該和爸爸一樣，很早之前就認識穆卓軒吧，可是，他在她的麵前，從未提及過這個人。蘇小格狡黠的目光在穆卓軒的臉上一閃而過。
“哦……”穆卓軒低低沉吟著，停留在達語臉上的視線卻久未挪開。
“咱們中國人，姓達的不太多。”他像是自言自語，視線上下在達語身上來回。目光讓人覺得尖銳，不太舒服。
達語亦是靜靜的看著他，黑的發藍的瞳孔，幽冷的視線叫人莫名膽寒。
蘇小格看他那樣子，微微冷汗。這個家夥行事直接率真，跟不熟悉的人，不愛說話。有時候，真是單純，執拗的叫人頭疼。根本不管什麽人情世故、禮貌尊長！
蘇小格站在一側，一時怕他會讓穆卓軒難看，下不了台來。在客廳裏磨蹭著，又想著穆卓軒讓她快去換件衣服的話，真是離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在達語的身邊，嘴巴張了張，又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正在心裏發急，突然聽穆啟然若有似無的，“嗤……”一聲冷笑。
蘇小格不由回頭看他，那微微瞼起的雙眼，目光落在茶幾的一對紅酒杯子上……
“似乎，打擾了你們的好興致。”他說。
若不是他眼底涔寂的目光，那淡然的口氣，聽著到似一個善意的玩笑。
穆卓軒也回了頭，看了一眼，眉頭再次皺起，“年輕人，還是少點煙酒。”
“她不抽煙，隻是偶爾喝點酒。”達語突然不高興的樣子，出聲維護她。見蘇小格慌忙衝他眨眼睛使眼色，才說：“您好，我是小格的朋友達語。”微微俯首，算是問候。
“嗯。”穆卓軒收回瞥向小格的視線，目光重新落在達語的臉上，過一會兒，才淡淡應了一聲。在沙發上落座的時候，突然又說：“一個國外的小孩，漢語能說這麽好，真是難得！”
不等大家說話，他又衝蘇小格說：“你快去換件衣服，家裏有客人在，看你穿成什麽樣子！”皺眉訓斥的口氣，倒像個尋常人家的父親。揚手叫
她快去。
等蘇小格換了身居家的休閑服出來，達語和穆啟然卻已不在客廳。
房子裏隻剩下穆卓軒和那個陌生男人。茶幾上，放著一客超大的蛋糕，還插上兩大五小的彩色小蠟燭。
這是……
不會是打算給我補過生日吧！蘇小格一時愣在客廳裏，隻覺這場景像是一出鬧劇，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
“好多年沒給你過過生日了。”穆卓軒見她出來，衝她招招手，“坐對麵吧。”他說。啊，他原來是根本記錯了她的生日。
“這位是宋律師，你得叫他一聲宋叔叔。咱家的大小事情，都由他經手打理。”穆卓軒很簡潔的替蘇小格介紹了一下來人，接著說下去，“我今天來，是要送你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都是你的責任義務。”抬手，自宋律師手上接過一份文件，翻開來，推到小格眼前。“這裏是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轉讓書，你簽了它。”他拿過筆來遞到尚且一臉茫然的蘇小格手上。
“過幾天的股東大會，你和啟然、晰然一起，陪我出席參加。”他說。
事情的發展，讓蘇小格一臉莫名。抬頭看著端端坐在自己對麵的穆卓軒。
“我和你媽媽準備去新西蘭定居，簽證早已下來了。那邊，我們也早在幾年前就購置了房產，在一個鄉間小鎮上，環境氣候都很好，我們很喜歡。”
“怎麽，突然……”蘇小格突的皺眉，機械捏在手心裏的筆吧嗒拍在桌上。
這些年來，她和母親始終都當彼此是陌生人，沒有什麽互通的信息和決定……
“不，這事情其實早就決定好了，隻是一直在等啟然回來接手公司，我好功成而退，和你媽媽好好享幾天清福。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啟然總不願意回國，直直拖到今天。”穆卓軒攤攤手微笑的樣子，是個十足的無奈老父親樣。
蘇小格躲避著他的視線，有些愧疚的，微微低了頭。
目光在那合同上凝視一陣，才輕輕開口，“我姓蘇，持有穆家家族企業的股份，並不合適。”蘇小格說著，將文件合起來，慢慢推到他的眼前。抬手將筆帽兒也吧嗒一聲蓋起來，輕輕放在文件的上麵，看著穆卓軒的臉。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期待什麽，或者害怕著什麽。心髒砰砰的跳。
穆卓軒沉默一瞬，突然皺眉，有些不悅，“你這性格，真是越來越硬，越來越尖銳。都不知道跟了誰！”他歎息著目光慈愛落在蘇小格的臉上，“你和晰然，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這原本是晰然媽媽手上持有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今天一份為二，給了你們。啟然是男子，背負的責任更大一點，我就將自己手上的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給了他。你和晰然將來要不要參與經營，你們姊妹三人之間自己溝通決定吧。”
和晰然一樣，其實全然不一樣的吧。蘇小格內心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隻覺得空寂，心靜如水。這些年，她一直期待著，幼時的那種幸福，飽滿的愛和嗬護。卻從未得到，慢慢的，也就學會不再期望。
穆卓軒說著話，像是累了。身體往沙發裏靠一靠說：“今天怎麽回事，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子，就這麽疲乏。”抬手摁一摁太陽穴，閉目養起神來。
宋律師抬眼衝蘇小格友好笑一笑，又將桌上的筆拿起來，遞到蘇小格的手上，“先生執意要給你的，你這邊推辭了，他還得想辦法給你換算成其他產業，怪麻煩的。你就當體恤宋叔叔的工作好了，簽了吧！”
蘇小格猶豫一瞬，落了筆。筆鋒很硬，力透紙背的一個蘇字。
突然想起來，十幾歲的時候，穆卓軒每次出差帶回來的禮物。她的，總和小她四歲的晰然的禮物一摸一樣。限量版的芭比娃娃，蓬蓬裙……
他不是不懂得小女孩的心思，隻是懶得對她這個‘孩子’費心罷了。而那些刻意的公平和溫柔，卻更加讓人覺得心酸。不如不給。
其實很早之前，蘇小格就知道父母親和，家庭和暖，這已是她生命裏的求不得！
“我就不打擾你們父子團聚了。”宋律師見她簽了字，立馬識趣的站起身來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