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顏叔叔
無聊的踢著腳下的碎石子等他。突然被人從肩膀上拍了一把。
回頭，就看到達語，平日裏安靜的影子一樣跟在她身後的人。那張眉目過於深濃的臉，一身黑色的校服包裹下的挺拔少年，在餘暉下顯得更加瘦長。
他身邊站著個英俊的微微顯得邪氣的中年男人，朱紅色襯衫黑西服，唇角帶著點笑，側目凝視蘇小格。
“小格？是你！”他突然說，抬手拿下鼻梁上的玳瑁眼鏡。
“好久不見，你爸爸他還好嗎？”一雙長長的眼睛，笑起來的樣子有魔力一樣的親和。
蘇小格微微疑惑，漸漸瞪大了雙眼。
“顏，顏叔叔！”她驚喜叫了一聲，他怎麽會在這裏？
蘇小格記得爸爸說過，他這位朋友早年出國，定居國外，很少回來。
真的是好久不見！爸爸都已過世好幾年，他這位據說曾經關係十分親密的故友，卻還在這裏問他過的好不好。
“我爸爸已經去世好幾年了……”蘇小格說。見他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續而顯得難過。匆忙說：“對不起……”又說：“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奔忙和你們失去了聯絡。不知道他竟然已經……”
“沒關係。”蘇小格笑著應到。
事情過去四年，她已不像當初那樣，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輕易流出眼淚。
“怎麽回事……他還那麽年輕。”他十分惋惜難過的樣子，喃喃低語。
“是心髒病突發！”蘇小格平靜的搓一搓自己的手指說。
“心髒病？怎麽會……”這次的口氣倒像是……有些質疑。
蘇小格雖然隻是十一二歲的時候，跟著爸爸見過他這位朋友幾次，但大約因為是爸爸的朋友，感覺上就很親切。
又絮絮叨叨的陪他聊了許多家長。他也問了她些基本的生活狀況，聽到蘇小格說母親改嫁進了穆家，他像十分震驚，“你媽媽……”頓一下才有些遺憾的樣子，說：“真是沒有想到……”他很是感慨，接著說：“她曾經那麽愛易陽。”
蘇易陽是她的父親。蘇小格聞言，隻是尷尬一笑。
她曾經也那樣認為，天下沒有比他們更為相愛的夫妻。可是……
又聊了幾句，他才似突然想起來站在自己身邊的達語，側身，一隻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一下，說：“沒想到你和我家達語念同一所學校，早已認識。”
“啊？”蘇小格驚訝叫了一聲，然後有些尷尬的衝達語笑笑。
真沒想到，這個一直以來，帶著點陰暗氣息，時常出現在她麵前的挺拔少年，居然是顏叔叔的兒子。
“達……達語？”蘇小格又微微疑惑的，回頭看他。
達語臉上依舊淡淡的，沒有過多的表情，目光卻很敏銳，碰到蘇小格的視線，回頭恭敬看了手落在他肩膀上的男人一眼，才說：“我跟我媽姓。”
他的普通話很特別，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腔調，每個字雖然發音都很準確，卻讓人覺得生硬。
“說起來，達語跟你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呢。”
“咦……顏叔居然知道我的生日？”蘇小格很是驚訝的追問，到是讓他猛然收住了笑。凝視著她的目光淡淡別開來，說：“你爸爸曾經提過，因為跟我家達語同天，所以我就記的特別深刻。”
哦……
蘇小格心想，顏叔還真
是個念舊的人，說到已經逝去的朋友，居然那麽難過。
心底，對他的好感又增加許多。
正說著話，遠遠的就看見穆卓軒自林蔭裏大步走出來，蘇小格輕輕，“呃……”了一聲。突然從關於爸爸的回憶裏驚醒過來，匆忙轉身，說：“顏叔叔我得回家了，再見。”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跟自己父親的朋友碰麵。尤其不想讓母親知道。
顏鈺的目光向她身後瞟了一眼，臉色微變，目光冷厲。可是瞬間，就又微微笑著應聲再見。就像方才那一瞬間的變化，是她生出的錯覺。
“等著急了吧？”穆卓軒大步走過來，上了車，載蘇小格回去的路上，試探著和她聊天。
“你們現在學習很緊張？”
“還好。”蘇小格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做出一副十分乖順的樣子，規矩的輕聲應答。
“哦……”他長長應了一句，又斟酌一下，說：“今天看了你的成績，學習不錯。不過……剛聽你班主任說，你在學校除了學習，都不和同學來往。性格有點……孤僻。”
“……”蘇小格聞言，依舊低著頭，沒有吱聲。
“老師說你有點偏科，除了數學，其他成績都很好。要不要幫你找個家庭教師補補？”他問。側目看她。
“不用了。”蘇小格快速說，“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穆卓軒看著她乖巧的樣子，沉默一瞬，才說：“你現在才高二，年紀還小，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平時學習之餘，可以多交點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他敦厚的聲音，口氣很溫和，從方向盤上抬起一隻手來，有些心疼似的摸摸她的頭。
手掌寬實而溫暖，讓她心口又是悶悶的感覺，想到逝去的父親。心下一驚，微微縮了縮脖子。
蘇小格越來越害怕來自於穆家人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心底那原本賴以在這個家裏生存的嚴實的堡壘，一點點塌陷。下了課後，在學校裏踟躕著，不願早早回去。
在這貴族學校裏，蘇小格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每次放學不想回家的時候，都不知道接下的時間要怎麽消耗。
隻得提了書包在大禮堂的台階上坐著發呆。
“怎麽在這種地方？”
達語依舊一身黑色校服，天氣很暖，他卻連最上麵的一顆扣子都扣起來。規規矩矩背著書包，直直走到她的麵前，伸手就將她膝蓋上的書包拿過去背在自己肩膀上，說：“走吧？”
“啊，去哪裏？”
自從知道達語是顏叔叔的兒子後，蘇小格便不那麽一驚一乍的忌諱他影子一樣的跟著自己了。
“你答應過他，要去我家玩。”他孩子氣的語氣說，可是那臉上淡淡的，沒什麽邀請客人的熱情樣。
蘇小格突然想起來，前幾天碰見顏叔叔的時候，是被他邀請過，去他家玩的。
“哦，那走吧。”反正也沒地兒可去。
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並肩和達語走出校門。還沒來及拐彎呢，就被人從後麵一把拽住了胳膊。
那人身上的氣息很熟悉，所以這突然的舉動並沒有讓她覺得害怕，隻是一時發窘。做了壞事被人抓了現行的感覺，立馬臉紅脖子粗的不敢回頭看。
“在這裏值日呢？”口氣很是平和，卻讓蘇小格脊背一涼幾乎冒出冷汗來。
這一向無往不利的謊言，
沒想到就這麽輕易的給他戳破了。
“這位是？”穆啟然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麽生氣的樣子。鬆開蘇小格胳膊的時候將她帶了一把，帶到了他的身側。雖然臉上淡淡的沒有了往日的笑，但很紳士。
盯著達語的目光微微一暗，續而笑了。眼睛彎彎，似乎十分友好，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涼涼的，一隻手揣在口袋裏，一隻手搭在車門上，像是等她為他們介紹。
“同學”蘇小格說，看他依舊等著下句，又說：“達語。”
“哦……”他拖長的聲音答了一句，回頭暼了蘇小格一眼。
“你好。”穆啟然用很家長的那種口氣說。低頭看看她，又微微挑眉看看達語，“這位同學是歸國子女吧，混血兒？”
達語這才麵無表情的將目光轉到穆啟然的身上去，蹦出兩個字來，“不是。”
然後嘴巴又河蚌一樣閉上了，直直看著蘇小格。過一會才來了句，“你不是要去我家嗎？”
蘇小格隻覺得穆啟然那目光嗖一下直射過來。這貌似無比和諧的氣氛頓時啪的一聲，爆裂了。
頓時，蘇小格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不，不去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在穆啟然麵前這麽孬。不就撒了兩次慌，晚回去點嗎，自己親媽都沒有過問過呢！
這樣想著，她就抻了抻脖子，衝達語又說：“那什麽，書包還我。”穆啟然的目光，又靜靜落在她伸手自他肩膀上拿過的書包上。
“那行吧。”達語走出幾步，又想起什麽似的退回來，拉起蘇小格的手往她手心裏拍了張照片說：“答應跟我去的，下次別爽約。”
什麽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蘇小格今天算是見識了。
以至於，達語拍她手上的東西，她壓根就沒勇氣當著穆啟然的麵翻看，隻得偷偷塞進口袋裏。
自達語轉身走開，穆啟然再沒說一句話。直接抬腳上車，在車子裏晱著眼皮看她。
蘇小格立馬乖乖跟上去，可是剛一伸手，又改變主意，悄悄退後一步，拉開後座車門。
“坐前麵來。”他說，依舊那種涼颼颼的語調。
蘇小格從沒見過他生氣，也從不知道他麵無表情的時候可以這樣嚇人。
在沉悶的氣壓下，蘇小格就一個沒忍住很沒骨氣的準備解釋了。“那個，穆……”
穆……她穆了半天，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叫他。腦袋裏迅速搜索著，自己平時怎麽叫他來著。
這個時候直接叫穆啟然肯定不合適，從來沒叫過，也叫不出口。
蘇小格就磕磕巴巴穆……穆……的糾結了半天，他才終於回頭瞟了她一眼。
蘇小格臉頓時很沒來由的，囁囁縮縮脖子，臉嘩一下就紅了，“那個，那個……”
“哎，這是要到那裏啊？”
這一路蘇小格都在尋思著該怎麽圓謊了，都沒發現他將車子開到郊區來了。
她話音剛落，車子就叱一聲停下來，就見穆啟然目光又變的灰灰的，有些朦朧了。像是微微猶豫了一下，突然側了身靠過來，高大的身體，將她整個攏住。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薄涼的濕軟的嘴唇就貼在了她的嘴巴上來。
很輕很輕的一下，一觸即發。
可蘇小格還是被驚的雙眼發直，整個人都成了呆滯狀態，渾身的感覺頓時消失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