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需要學會拒絕

“王姐?”王女士平時對我挺溫柔的呀,怎麽了這是?我於是傻了吧唧地問:“你怎麽啦?怎麽這麽凶?”

王女士冷冷地說:“你自己看看時間。”

“喔,這個、這個……”我淩亂的辯解:“這個,我老公應該知道吧?”我的意思是她管得有點寬了貌似。

“他不知道。”

呃,我糾結了一會兒,聽到她又問:“你喝酒了?”

“慶功宴嘛……”是我忘了,王女士是我的司機,卻也是溫勵的人,如今我錯在先,說我兩句也有立場,隻是我有點擔心她因此不來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們都說要喝的,然後我就喝醉了,我喝醉了我就、我就忘了回去了。”

“那麽你現在在哪裏?”

“我們學校門口。”

“知道了。”她又問:“有沒有人在陪你?”

“有啊。”晚上壞人多,老頭怎麽會拋下我呢:“是我們學校的老頭。”脊背一陣生冷,我急中生智:“一位特別帥的,有風度的中年大叔,我最敬愛的園丁大人。”

“OK。”隨即便掛了電話。

我又縮回座椅上去打盹,一麵睡,一麵想起王姐平時挺溫柔挺客氣,今天突然這麽冷淡,可能是因為醉鬼不遭人待見吧。

後來又感覺腦袋被人像個籃球似得拍了一會兒,老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來,別動,來……邁腿,你站穩一點!剛還不是挺清醒嘛!”

他這一嗓子把我驚了,噗通一下子栽了下去,而後腰上被人一摟,好像是錯覺,我覺得自己聞到了一陣薄涼的薄荷味道,我抬起頭,跟著脫口而出:“溫……”

“嗯。”他拉開車門,把我拎起來塞了進去,站在門口對老頭說道了一會兒,我聽不清,似乎是“謝謝”一類的話。

溫勵來了?不,這一定是一場夢!我倆的關係自然沒有好到要他來接我的地步……門禁是幾點來著?但願他晚上別在家!

正胡想八想著,忽然我覺得身子急速地往後一栽,動物本身的危機意識令我蹭地來了一個鯉魚打挺,還沒擺好造型,又被一陣巨大的推動力朝前扔過去。我正蒙圈,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肩膀,捏得我生疼,跟個物件似得把我扔了回去。

我於是跟著四麵八方的力向後一仰,腦袋好像被磕了一下,暈了吧唧地看了個大概,眼前是個車頂,但這顏色就不太對勁……這、這、這!

也就是這會兒,我突然感覺到腰上一緊,連忙縮起腿,撐起身子一看,媽呀!真是溫勵呀!

我當即就做了最聰明的決定:慫了。眼瞅著他陰著臉扣上了我腰上的安全帶,然後重新發動了汽車,慢慢開了一小會兒,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別再用腳踢我。”

“噢。”我縮起腳,順道看到他大腿上白色的布料上有個顯眼的印子。

完了完了,果然不作死就不會死!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我昨天晚上剛騙他吃了雞這種動物的腳,他算是勉強原諒了我。

今天王女士又把他弄來了,讓他發現了我晚歸的事,不但如此,我發酒瘋踢了人家一腳。王女士實在太陰險了!生氣不接我就好了嘛!

要不要趕盡殺絕啊!

我很頭痛,好在溫勵沒再說話,隻是把車開得飛快,一會兒轉八個彎,這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躺在搖籃裏,雖然害怕,雖然緊張,卻很快就忽忽悠悠地沒了知覺。

不過很難得的,我居然做了個極有趣的夢,先是夢到溫勵抱我去了浴室,幫我脫了衣服,然後我倆很激動,預備幹點馬賽克的事。

結果我突然覺得不行,這萬一要是幹了點什麽,那我肯定就在三樓睡著了,喝醉了真的會打呼嚕的!

思及此,我很理智地把他踹開了,然後打開水龍頭,澆了一腦袋冷水。

後半夜我又做了個不清不楚的夢中夢,夢到我坐在電椅上,哭得滿臉都是鼻涕,野獸一樣地嘶吼:“溫勵呀,大哥哥呀,我錯了……”

就在電流即將開啟的當口,電話鈴聲突然尖厲地刺破耳膜。

我被它從噩夢裏拯救出來,張開眼睛,見房間裏開著燈,而我正躺在我很熟悉的床上。

我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伸著腦袋去看了看電話,時間是早上五點,號碼是溫勵的房間。

響到第三遍時我才想著把話筒拎起來,還沒說話,那邊已經開始說:“我想了一夜,覺得任何事都該有規矩,不能就這麽讓你放肆下去。”

“啥?”不算前天,我應該隻是把他踢了一腳,然後做了一個夢,後者他肯定不知道,前者、前者……

“對不起,我昨天不該踢你,老公,我真的錯了,你就看在我喝……”

“上來。”他打斷我:“五分鍾之內。”

小時候,我們街道有個獎勵,是將那種連續幾年都不吵架的家庭掛一個“五好家庭”的牌子,從我到許家,這個牌子就一直掛著,房子賣時,是我親手將它拆下來收進了包裏。

會這樣,完全是因為我媽是個萌妹子,她跟我說過,男人最怕老婆撒嬌,所以她總能騙到我爸的小金庫……

這一刻,我明白在今天這個問題上:要麽賣萌,要麽賣可憐,總之要表達我的弱小。

於是我利用這五分鍾衝了個澡,把頭發略微擦了擦,然後特意選了條水藍水藍的睡裙套上,照了下鏡子,自覺已經露得很吸引人,足見我滿滿的歉意。

之後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三樓,在樓梯上碰到布朗時,他側身讓路,對我投來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一切就緒了,我站在溫勵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叩響了門。

很快得了應允,我推門進去,四下瞅瞅,在沙發上發現了溫勵。

溫勵此人十分講究,他的衣服不論是外裝、家居服還是睡衣都隻是款式相近,卻絕不相同。

今天也是,他又穿了件藍藍的家居服,沒什麽花紋,給人的感覺靜靜的,雪山一樣地高遠冷淡。

我進門時,他正端著咖啡杯,一麵啜著,一麵道:“過來。”

我溜達到他麵前,兩隻手擱在肚子上,低下頭,用眼睛偷偷瞄他。

溫勵也用眼珠子瞟了瞟我,隨後,開了口:“昨天是怎麽回事?”

“因為我的畫賣出去了,學校就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我用我媽媽最擅長的那種,極易惹人同情的,特

別微妙的聲音咕噥:“然後因為賣給了地下組織,你懂的……”我把事情解釋了一遍,斷斷續續說了十幾分鍾,有些話實在說不清楚,不過我料想他是聽得懂的。

溫勵抱著咖啡杯,聽完我的絮叨,便像個老師似得點頭,繼而道:“所以,是你們學校人強迫你喝酒?”

我沒這麽說過呀!忙擺手:“沒有沒有,他們隻說,這麽多大人物,我是主角嘛,怎麽好不喝呢。”

溫勵點頭感歎:“所以你就真的認為自己是主角了。”

我本來就是嘛,但我沒敢提。

“我的祖父是在四十歲去了M國,在那之前,他們一直在HK生活。”

在我的沉默中,溫勵開始講故事:“我們家始終認為,女孩天生就應該獲得更多嗬護和管理,比如,參加party女孩必須要有一個可靠的男伴,酒應由男伴代勞。即使不得不喝,也隻是香檳,不能醉酒。因為酒精會令人失去防範,回家太晚會有危險,也會被人誤會你很輕浮,難以獲得別人的尊重。”

我隱隱覺得他又要說到家教的問題,便不敢說話。

我媽媽也是這麽說,可我……

她從來沒這麽凶的說過,我也就當笑話聽。

果然,下一句,溫勵提出了問題:“告訴我,你的父母也是這樣要求你的嗎?”

我點頭:“嗯。”

“很好,問題果然出在你身上。”沒想到他居然沒罵我,而是看著我,藍藍的眼珠漾著一片平靜:“根據你的描述,昨天的聚會,你既不是主要受益人,也不是主要負責人,你隻是個學生,學校才是你的監管方。而你得到的唯一結果就是過早地公開了你作品的價格,可能會有一個壞的發展,就是你今後的作品會比較困難。你卻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自己會成為主角?”

我好像終於開始明白了,隻好問:“那我怎麽跟人家說?”

他道:“拒絕。”

“可那是學校的老師,還有大人物。”

“你不喜歡,也不需要。”

“可是……”不是這樣,真的不是這樣,老頭沒事兒,可、可……我不能反駁他,但下次遇見這種事我還是沒辦法拒絕:“我又沒有家……我也不是你,這麽囂張,我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你需要學會拒絕,這不是任性,而是不委屈自己。”他重重地撂下咖啡杯,已然動了薄怒:“我給你們學校投資三百萬的目的是希望他們妥善照顧你,而不是受委屈。我希望你是被尊重的。”

“你給我們學校投資了三百萬?”尊重這種虛的先不提,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這件事上。

“昨天決定的事。”他靠在沙發上,把兩條又長又筆直的腿疊了起來,抱著雙臂,神色略微不滿:“怎麽,沒有人對你說過?”

“……沒啊。”

“那你現在知道了。”他換了個話題:“現在我們來說說另一件事。”

“還有什麽事啊?”我真不想在這挨訓了,又不敢哭不敢跑。

溫勵先是沉默,隨後特別出其不意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你現在的表情難道是想要告訴我,昨天的事你全都忘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