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舊宅
六月初六是林阿寶娘親的生辰，前兩天林府就開始準備著回四合鎮祭拜之事。
初五，林起南帶著柏玉春、林天星和林阿寶去了素琴的老家四合鎮。
素琴在四合鎮隻有一個叔叔還在世，這個老人一輩子守著祖祠，祖上也曾是書香人家，幾十年前沒落之後，族人便各自散落了。素琴自小父母雙亡，就是這個叔叔將她帶大的，後來被已故的嬸嬸趕出門，這個嬸嬸十年前便去世了。素琴被趕出去之後，叔叔偷偷接濟她，後來無奈進了教坊學藝，之後便在群芳館賣藝。
林阿寶下了馬車，麵前就是叔公的四合院，叔公個頭不大，精瘦，已經白發蒼蒼，但是精神頭仍然不錯，見了林阿寶，笑眯眯地朝她招手，“阿寶來了，快到叔公這裏來。”
林阿寶甜甜地叫了一聲“叔公”，趕緊小跑過去，叔公樂嗬嗬地拉著林阿寶，又轉頭看了看林起南和柏玉春、林天星。
林起南朝他做了個揖，“六叔。”
柏玉春和林天星也跟著作揖，喚道：“叔公。”
叔公笑著朝他們招招手，領他們進了門。
四合院不大，但是收拾的非常幹淨，叔公的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在外行商，隻有他一人住在這裏，家裏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小仆，叫阿福。
阿福給林起南幾人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林起南溫聲道：“六叔進來身子可好？缺了什麽盡管跟小婿說。”
叔公嗬嗬一笑，答道：“什麽也不缺，身子骨也十分硬朗，隻要你常帶著阿寶來看看我，老頭子我就知足了。”
林天星聞言便道：“叔公真是偏心，隻疼寶妹，也不說要我來看你。”
“你小子，自小鬧騰，老頭子我可鎮不住你。”叔公笑著數落他，“你六歲那年，我院子後麵種的菜讓你踩個稀巴爛，八歲，門前的茉莉讓你拔得幹幹淨淨，十歲，差點燒了我的小廚房！”
林天星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叔公，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麽還提啊……”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唯有林起南和叔公目光沉沉。
說了片刻話，林起南便道：“你們兄妹四處轉轉去，我和叔公還有話說。”
柏玉春和林天星當先起身，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林阿寶出去了。
三兄妹走後，叔公輕聲歎了口氣，“阿寶這丫頭，真是越長越像素琴，和素琴十六七歲的時候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當年都怪我懦弱沒本事，我那老婆子胡作非為，讓素琴受了
許多苦啊……”
“叔公不必自責，素琴在永京時常跟我提起您的好。”林起南淡淡答道。
叔公轉頭看了他一眼，忽想到什麽，“對了，大概四五年前，尉遲劍英來過這裏一次，後來的三年裏也沒見到他，但是今年從開春起，他已經來過好幾回了，還特地找過我，問素琴當年的事，我一直都沒在意，但是前陣子，我在鎮上碰見當年服侍過素琴的李媽媽了，他是尉遲劍英請的下人，我看他八成已經知道了阿寶的存在。”
林起南聽了，皺眉略略沉吟，片刻，抬頭道：“六叔，此事我看此事瞞不久了，尉遲劍英既然已經知道有阿寶，那找到她是早晚的事……”
叔公又輕輕歎了一口氣，“當年也是素琴執著，否則她也不會早早地就走了，尉遲家深宅大院，將來阿寶若是回去，我怎麽放心……”說著又轉向林起南，“你對素琴如此情深意重，這麽多年來，對阿寶視如己出，我們張家愧對你……”
“素琴臨去之前答應嫁我，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她永遠都是我的正妻，六叔不必覺得有愧。”
“你也是個癡人，為了素琴，竟真的這麽多年不曾另娶……”叔公說著又歎了口氣。
林起南腦子裏還裝著剛才說尉遲劍英尋找林阿寶的事，幽幽開口，“阿寶永遠是我林家的女兒。”
林阿寶出了叔公的四合院，麵上便有些心不在焉，柏玉春道：“阿寶，怎麽了？”
怔然抬頭，“我……我想去娘親的舊宅看看。”說著看了一眼林天星。
林天星道：“可是，叔公一直不讓我們去那邊啊。”
“去去也無妨，還是老規矩，有事我頂著。”柏玉春作為大哥，一向夠義氣，他麵含微笑，語氣一如小時候對弟弟妹妹的寵溺。
三人便出發往素琴住過的舊宅去了。
這舊宅是十七年前素琴自永京回來住過的，並不是張家的宅子，卻也不是林起南的宅子，十幾年來一直空置，但是屋內陳設、院中花木，都定期有人精心打理。
林阿寶小時候，偶然在叔公家門前碰見一個自稱服侍過娘親的老媽媽，才知道這個地方的，那老媽媽還送了她一把鑰匙，正是那宅子後門的鑰匙。
開鎖進了這座精致宅院，撲麵而來的是一股熟悉的氣息，並不是對這院子有多熟悉，而是對曾在這裏住過的人有著深深地眷念和緬懷。
柏玉春和林天星在院中石桌便坐下，林阿寶則將一間間的房門推開透氣，然後三人坐於院中，說著小時
候的一件件趣事，相談甚歡。
而大門外，一輛樸素馬車緩緩停下，跟車的老仆放下腳蹬，馬車裏出來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高大挺拔，氣質儒雅。中年男子下車後，揮手退開仆人，徑自走上門前台階，從袖中摸出一把鑰匙，開了正門。
院中花草繁盛，院子與正門之間的石屏隔斷，剛好讓院中三人注意不到門外有來人。
中年男子名叫尉遲劍英，乃是雲安城世家……尉遲家的家主。
尉遲劍英聽到有人在院中說話，略微疑惑，繞過石屏，遠遠便見三人坐在院中石桌邊談笑，心裏微微一怒，竟真有人私闖民宅！
正欲過去，卻看見三人之中那個十六七歲的女子，笑顏如花，憨厚純真的樣子竟讓自己生出無比的熟悉感和親近感……這女孩的長相竟與素琴七分相像，神態意蘊更是如出一轍！
自己尋找了四年的孩子，難道……尉遲劍心中激動，卻又不敢過去，看了一小會，戀戀不舍地出了門，坐上馬車，便吩咐趕車的老奴：“讓人在宅子門口遠遠守著，看見人出來，不要驚動，跟著去看看是什麽人。”
趕車的老奴是跟了尉遲劍英幾十年的長隨，當即應聲，“是，老爺。”便吩咐跟車的兩個小廝去守著宅子。
尉遲劍英又道：“四年前讓人去找素琴的孩兒，為何這麽久沒有消息？”
那老奴猶疑地開口：“這……”說著望了主子一眼。
尉遲劍英喝道：“吞吞吐吐做什麽，但說無妨！”
那老奴這才斂目低頭，回稟道：“老爺，查訪一事，事有蹊蹺啊！四年前剛剛開始去查的時候，還不曾發覺，但是這四年來竟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而派去各地尋訪的人，都曾遇阻，老奴仔細問了許多人……老奴覺得，很可能是二少爺……”
尉遲劍英目光如箭，看的那老奴不敢在往下說，半晌，尉遲劍英點點頭，閉目道，“知道了，你現下順著宅院中那名女子往下查，我有種直覺，她便是……算了，查清再說吧，這麽多年了，也許我的孩兒早就……”
“老爺寬心，不管是少爺還是小姐，都會福大命大的。”
“對了，你且再去鎮上找找李媽媽，問清楚情況，四年前見過她一麵，她含糊其辭，必是知道些什麽。”說著頓了一下，接著道：“找些可靠的人，就不要再用尉遲家的人手了。”
那老奴心裏一怔，點頭應是，心裏微微一歎，看來老爺對二少爺起疑了，否則可能一輩子不會找到自己的骨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