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戀慕扶疏,有何不可
太後如此激動,要說她不知琴娘這個人的存在,穆沉淵是萬萬不會信的,但他尚未來得及同她細細說起當時的情景,鄭嬤嬤便神色緊張的進了殿來,“娘娘,娘娘,太妃來了。”
穆沉淵修眉一挑,自前次劉鵬之事,劉太妃衝他發了一通脾氣後就閉殿不出,他有幾次要去請安也被阻在門外,養母子從此漸漸失心,此番聽到她這般晚了還來這慈寧宮,心裏念頭急轉,不由遲疑的看向太後。
太後鎮定下來,朝穆沉淵側頭道,“還請皇上先去偏殿看下寶珠……”她猶豫了下,才輕輕說道,“寶珠先前一直念著皇上。”
寶珠一直都是怕他,倒從不會念著他,她這般的說法,隻是要他避開劉太妃而已。她目光懇切,穆沉淵哪有不從的道理,當即起身,優雅的撣去衣上浮塵,笑道,“朕去看看寶珠。”
隻轉身之際,他眸光微寒,心中念頭已是轉了數轉,聯係到先前琴娘之言,難道自己生母之死,劉家參與其中?
他的身影才沒入偏殿的帷幔中,妝容優雅的劉太妃已跨入慈寧宮。
太後略有疲色,懶懶靠在軟榻上,鄭嬤嬤替她一下一下捏著肩膀,見到劉太妃來慌忙行了個禮又繼續捏著。
“姐姐,妹妹聽聞姐姐近日睡的頗不安穩,讓人從宮外尋來了沫黎香,有助睡眠。”她說著朝後伸手,李姑姑忙將捧著的沫黎香交到她手上。
太後接過細細看了一眼就交到鄭嬤嬤手上,柔聲道,“妹妹有心了。”
“卻是姐姐有心了。”劉太妃看著她,驀然露出一個叫太後看著甚為恐慌的笑容,“妹妹知道姐姐心中必定是怨著妹妹的。”
太後的臉色白了白,連身形都僵住了,她緩緩睜開眼看著她,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如她年輕時讓自己害怕,她身後有整個劉家,她的手段……那麽多年,自己是一眼一眼看過來的,她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麵色上已染了倦倦的笑意,柔聲道,“瞧妹妹這話說的,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難道妹妹還不放心?”
“妹妹也很想放心,可近日來皇上與我劉家越離越遠,妹妹我思來想去,也唯有那樁事,能讓皇上跟妹妹離心。”她低眉笑的狠戾,雙眼專注地盯住了太後的臉,死死不移開,“這麽多年了,妹妹我早已把心放回了肚子裏,可卻是擔心姐姐根本不能忘懷呢。”
太後因她的話臉色慘白,被她的目光鎖住,竟像是被一隻手扼住了喉嚨,窒息的透不過氣來。劉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劉方被下令養病在家,就算劉鵬被遠逐,現在的劉家劉太妃也不是她能抗衡的。
劉太妃見她那模樣,心知自己的話已經起了效果,便低眉笑著起身,緩緩湊近太後道,“姐姐猜猜,妹妹來姐姐這裏時遇到了誰?”
她見太後那怔怔然的樣子,像是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回神,不由嗤嗤笑了,“咱們柳相的二小姐,如嬪娘娘,哈哈……”
太後眉眼微動,她之前是想要芙蕖殿的人安穩過完一生,卻不料夢如始終還是卷進了後宮爭鬥中,那麽阿桐的女兒,即便再怎麽無心也會被卷入,她心中焦急,忍不住
就坐直了身體。劉太妃瞧了自是得意,她起身幫太後輕輕撣了撣那深衣上並不存在的塵灰,柔聲道,“妹妹大抵能猜到姐姐的心思,可當年韓桐好歹是燁城有名的才貌雙全的官家貴女,怎麽生的女兒,卻是這般不堪,我看啊,姐姐也不用擔心,那樣一個人,怕是絕對入不了他人的眼,在宮裏必定是能安然度過一生。”
“妹妹不要再說了。”韓桐幾乎算是被她一手推入的火坑,太後對這個妹妹又是愧疚又是疼愛,每每想起都痛徹心扉,更何況劉太妃此言是對她妹妹女兒的侮辱。
劉太妃並不聽她的,自顧自說道,“依我看呐,定是咱們柳相對自個女兒一心栽培,卻將咱們韓桐的女兒養廢……”
“住口!”韓太後此刻再難忍住心中那口惡氣,怒極攻心,住口兩字吼出聲後心口一陣絞痛,痛的她連臉都扭曲了,鄭嬤嬤在邊上看的臉色慘白,慌忙上前幫著捂住她心口,哭著對劉太妃道,“娘娘,娘娘求您別說了。”
劉太妃似是被嚇了一跳,但也隻是一瞬,眸中驚疑之色褪去,她麵上笑容緩緩落下,挺直了身體道,“姐姐身子不好,也該早些傳太醫來看看,妹妹就不擾姐姐休息了。”
說罷,便是帶著李姑姑匆匆離去。
她的身後,韓太後一雙眼中帶著愁怨,死死盯住她。
鄭嬤嬤知道她的心結所在,也知道她心痛症的症結所在,卻根本沒有辦法紓解,“娘娘……”她哭著道,“您別再跟自個過不去了,桐小姐在天有靈,必是會不安心的。”
一雙已有了皺紋的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哀家叫你去查的,你可查清楚了?”
不止劉太妃懷疑飄碧的身份,便是連她也疑惑,此前就已讓鄭嬤嬤派人出宮偷偷去尋柳家的下人,若非前陣子被蕭會之事亂了陣腳,恐怕她這會早已親自過問。
“娘娘,來順方才回稟了來,說是先前在柳府做事的下人,不是得病死了,就是已遠走他鄉找不到人了,是以,誰都沒見過柳家大小姐的模樣。”
“混賬東西!”韓太後的眼眸霍然睜開,拍著軟榻厲聲道,“偏偏在哀家開始查的時候都死的死,走的走,這是怎麽回事。”
鄭嬤嬤慌忙低下頭。
“繼續查!”韓太後心中痛苦,聲已哽咽,聽的鄭嬤嬤十分不好受,她小心的拿錦帕拭去太後臉上的淚水,柔聲勸慰,“奴婢已叫來順繼續查了,娘娘也莫要難過了,皇上還等在偏殿,怕是今日不問清琴娘之事,不會罷休啊。”
“皇上長大了。”韓太後沉默半晌,怔怔對著殿中那染著檀香的香爐發愣,但片刻後她已回神,麵上疲色一掃,淡淡道,“該來的……終於是要來了。”
主殿與偏殿也有一段距離,等鄭嬤嬤扶著韓太後還沒靠近偏殿時,便聽到裏頭寶珠“咯咯咯”的笑聲,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寶珠在慈寧宮鮮少會笑,又懼怕皇上,這會怎麽笑的如此開懷。
兩人疑惑著靠近些許,透過敞開的窗戶看進去,便見到皇上和扶疏正在下棋,而寶珠臉上頂個大花臉蹲在兩人一旁看他們下。
扶疏的白子被吃
了,寶珠就笑眯眯的在自個右臉上用毛筆畫一個小圈,待穆沉淵的黑子死了,她又在自己左臉上劃一道線。
如此,倒是三個人都玩的十分愉快。
韓太後心中暗暗驚奇,同鄭嬤嬤又看了一會,等扶疏同穆沉淵一局完畢,才笑著走了進去,“這是怎麽了,寶珠好端端的怎麽成了小花貓啊。”
寶珠看到她十分高興,歡快的叫了聲姨姨就撲進了太後懷裏,拿滿是墨汁的臉去蹭太後,將那一團未幹的墨汁胡亂的塗在了太後衣上,看的鄭嬤嬤慌忙要去拉開她。
太後見她高興,示意鄭嬤嬤無妨,攬著寶珠走近。
扶疏慌忙起身行禮,“樂師扶疏,參見太後,娘娘千歲。”
“不必多禮。”太後深深看她一眼,往那棋局上掃了眼,卻見白子已被圍的幹淨,她笑道,“皇上小時最愛下棋,那棋藝是當初還是太傅的柳相和太宰一同教授,你敵不過也是正常。”
聽她提到柳餘年,扶疏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
太後微微笑著看她一眼,麵容慈和,不過隻一瞬,便將注意力放到穆沉淵身上,“不用說,這讓寶珠臉上畫東西的鬼主意,是皇上想的吧。”
扶疏聽了心中一動,不由想起初見時這人拿根狼毫在自己眉上唰唰兩筆,美其名曰……畫眉,她一時百味陳雜,朝穆沉淵偷眼看去,卻見他一雙星目熠熠閃光,正定定看著自己,睜著眼睛說瞎話,“怎麽能呢,朕不是這般幼稚的人。”
聽的扶疏忍俊不禁,差點就要笑出來。
寶珠歪著個頭,對這話似懂非懂,隻知抱著太後脖子傻笑。
太後無奈的笑瞪他一眼,卻見他雙瞳晶亮,如深海星空,那一雙總叫她看不出的情緒裏此刻是柔情滿結,差點要叫她以為是看到了就這般注視著那個人的先帝,她聽到他說,“朕唯一一次幼稚,也隻給了一個人。”
韓太後從他眼中看清一個人影,一時心中大駭,轉頭看去,隻見扶疏低頭正在清理棋盤上棋子,青年的身體彎曲成一道優美的曲線,望之不俗。
她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卻不知,扶疏心中也是驚濤駭浪,拾撿著棋子的手指微顫,拚命拿捏著才讓它們不至於從指尖滑落,她深深呼吸幾下,讓自己麵色不再有異,這才抬頭微微一笑,“皇上和太後怕是有要事相商,卑職就先帶著寶珠四處走走。”
太後麵色驚疑不定,看看扶疏,又瞧瞧穆沉淵,緩緩點下頭來。
她看著扶疏牽走喜笑顏開的寶珠,側身看向穆沉淵,眸中已是帶了一道沉痛之色,“皇上,男子相戀有違倫理。”
“嘩啦啦……”穆沉淵似是並未聽在心裏,一手撩著扶疏理好的棋子捉在掌心把玩,好半晌才低低笑了,“啪”一聲將那些棋子拍在棋盒裏,他緩緩抬目,勾唇一笑,“朕即是天,是這天下主宰,戀慕扶疏,有何不可?”
他不說扶疏女子身份,偏就這般笑意盈盈的看向太後,叫太後都忍不住退了一步,這才驚覺,這個人,除了麵目與先帝有些相似,其餘,根本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