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醉解千愁
一陣烤板栗的香味傳來,篁染眼睛一亮,停止了掙紮。她伸長脖子四處張望,一邊還同西階道,“哪兒的板栗,你幫我找找。”這口氣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剛剛二人的糾纏。
西階聞著香氣像是前麵飄過來的,指著前麵,“前麵去看看。”
篁染大步向前,扯著他往前走。
一路尋尋找找,旁邊抱著烤板栗路過的人越來越多,看來離勝利之地也越來越近。
篁染覺得自己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也太香了。
終於找到了,居然還排著長隊。
篁染表情糾結的望了一眼西階,“還得排隊啊!”
“反正有的是時間,排就排!”
篁染想也是,二人就走到隊伍最後麵。
周圍的人紛紛看向他們,驚異,讚歎,低聲相互詢問打聽他們是誰。還有許多女子男子都瞧著,如若不是二人都太過優秀般配,西階拉著篁染的手,估計就有人上前來搭訕了。
二人都是習慣的樣子,依舊自顧自的說著話。
“西階,我有些好奇,你能給我解解麽?”篁染轉身變成一個倒退的樣子。
西階看著篁染如饑似渴的眼神,馬上就明白她好奇什麽了。他淡淡的笑起來,“你想知道什麽?”
“你父母讓你當太子,你哥哥不會覺得失落麽?”
“這又是一個漫長的故事!我簡短的說一下。”
篁染站在西階前麵,背對隊伍,正好與西階麵對麵,西階抓著篁染的手沒有放。前麵有人走開,西階推著篁染往前移了兩步。
篁染抬頭專注的看著他,點頭。
西階微微俯身,拉近二人距離,小聲的說著話。
“我哥哥比我大一萬歲。在鳳境不像是其他族群,我們隻生一位男子,作為君儲。而且因為鳳族的秘術,能控製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我哥哥生下來就是命定的太子,但他並不想當,於是就請示了父君和母後。所以又才有我!”
“所以你也是作為太子生下來的?”篁染又疑惑,“看來你們鳳境真的不太一樣,這一萬年你父君母後也沒有再想一個,不能是男孩,生個女兒也是可以的嘛!”
西階握篁染的手緊了一下,“篁染,你真是冰雪聰明,這麽一下就點出問題的重點。”
篁染得意的挑了一下眉,“當然!”
“你知道鳳凰生下來就是一隻普通的鳥禽吧?”
“知道,你給我說過。”
“我們要吸收足夠多的靈氣才能幻化為嬰兒模樣。但有許多都不能幻化。而鳳鳥的性命不過三十年而已。所以不是我父君母後不生,我有十七個姐姐,全部都因為凰的形態而老死了。”西階又推著她往前走了兩步。
篁染皺著眉頭,點頭。
“而在我以後又有十一個妹妹,最後才有我妹妹青歌。我的父君和母後很想要一個女兒的。”說完他的眼神哀傷起來。
篁染緊了緊他的手,算是安慰。
西階笑了一下,“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你是作為太子被生出來的。”
西階把她又往前麵推了兩步。
“我們家家教嚴苛,三兄妹從來都是相親相愛,互相理解。沒有人想繼承君位,但我哥哥從小就寵愛我和青歌,為了放開我,他主動犧牲了自己。”
篁染點頭,“原來是這樣。”
西階轉過她的肩膀,兩人已經走到最前麵了。裝板栗的那個老板娘抬頭問他們要多少。開始隻是隨意瞟了他二人一眼,低下頭,突然猛的抬起頭,麵容驚異的張大嘴巴!
篁染與西階對視一眼,“要多少?”
“一斤?還是兩斤?”
篁染香甜的氣息誘惑著篁染,她毫不猶豫,“兩斤!”
老板娘依舊呆呆的瞧著西階,眼睛一眨不眨。
篁染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板娘,兩斤啊!”
老板娘才清醒過來,臉燙的緋紅,低頭慌慌張張的用紙包幫篁染包板栗。
包完西階就將錢幣遞過去,接過來就拉著篁染走。
篁染了然,一旁在炒著栗子的男老板的眼睛已經穿透西階很久了。
篁染笑著,看好戲的高興模樣。
西階瞧著,“很開心嘛你!”
篁染看了一眼他抱的緊緊的板栗,討巧對著他笑著,“有好吃的,當然開心了。”
西階輕哼了一聲,然後將板栗遞給篁染,篁染抱著,從裏麵拈了一
顆,用手剝著。
由於手短,抱著一大坨,兩隻小手就顯的不是那麽方便,篁染側頭可憐巴巴的望著西階,“西階,你幫幫忙吧!”
西階環視一周,指著前麵,“哪兒有個茶樓,去歇一會兒吧!”然後從篁染手中又接過板栗。
二人走到茶樓,上二樓包間,透過窗,是楊柳垂條,河水緩流的風景。
西階將板栗放在桌子上,又要了一壺好茶。就專注的剝起板栗。
他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動著,和剝枇杷一樣讓人賞心悅目。
篁染就那麽看著他手上的東西,西階剝好了遞給她,她接過,咬了一半,綿軟香甜。
“味道不錯,西階,這個你嚐吧!”
西階抬眼看她,“這麽大方?”
篁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對著他彎彎眼睛,笑了一下。
西階淡淡的笑起來。
篁染真喜歡他這個樣子,微低頭,然後抬眼,顯得邪魅又神秘。年輕的麵容,完美緊致的臉部線條,俊逸得不像話。突然一笑,就如化開的春水一樣。帶著一種寒雪遇初陽的救贖感。
篁染提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見西階將剛剝開的一個板栗放進自己嘴裏,突然問,“西階,你後來找到微暖沒有?”
西階本在在嚼食的嘴巴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也頓住。
他看著篁染的眼睛眨了一下,篁染也被帶動的眨了一下,不知為何篁染突然變的很緊張。他很想知道,但又怕西階為難。
隻那麽一瞬,西階又動起嘴巴,他有些說話不明,“等我吃完啊!”
篁染才鬆了一口氣,但瞬間又打起退堂鼓,她擺擺手,“啊!西階你不用講,畢竟是你的傷心事。”她拿起茶壺,為西階根本沒用動,有多半水的茶杯又添水。
西階終於吃完,手上的也就剝好了,他遞給篁染,篁染有些遲疑的接過來,拈在手指之間卻沒有吃。
西階又拿過一顆,“她自殺了!”
篁染的心一驚,一股寒涼從心口直墜心底。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要怎麽辦,表示抱歉麽?勸他節哀?
她表情突然沉靜淡然下來,然後伸出一隻手,越過桌子,覆在西階手上。眼神溫柔且堅定的看著他。
西階低頭看著她放在自己手上的手,又緩慢抬頭看著她的眼睛,眼珠探尋不解的在篁染臉上掃視,“篁染,你這是在幹什麽?安慰我?”
篁染覺得聽他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是難過,她倒是變得迷茫起來了。
西階寬和笑道,“篁染謝謝你安慰我,但是我沒有事!我既然能平靜的講出來,就是因為我已經放下了。”
篁染跟著笑起來,收回手,“哦!”
西階繼續手上的東西,這一顆似乎極為好剝,他一掰就分出來了,然後遞給篁染,篁染將剛剛手上的那顆放進嘴裏,然後接過這個。想了一下,回遞喂給西階。
西階張口吃了。
篁染笑起來。
“在青歌死去不久她就出現了,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她告訴我凰心寶石被搶了,沒有了它,她的力量一天天消失,容顏也一天天老去。雖然我當時並沒有看出什麽變化。隻是比兩千年前看起來更加成熟窈窕而已。她又問我要鳳心寶石,我沒有給她。她就拔出我的劍,刺進她心裏。我當時沒有這麽高的修為,救不了她,最後就死在我懷裏。”西階又遞了一顆板栗給篁染,篁染輕咬了一半,皺起眉頭,“不至於吧!就算容顏消散,也不至於自殺啊!怎麽想的。”
西階笑著,“你倒是看得清明。她啊……太在意自己的外貌身份了,又好強,隻想擁有最好的。但能力又不夠,卻又喜歡逞強,自尊心強,也不喜歡說明白。我最不喜歡,那些有什麽都埋在心裏的人,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心,卻又期盼別人去明白她。如果不明白還生出怨念。有什麽就講啊,本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隔了兩層,如果還不用語言去連接,哪就隻有越來越遠了。”西階說著,麵容端肅,微微皺眉。
篁染聽著,突然沉鬱的埋下頭。
西階瞧著她這個反應,解釋道,“篁染,我是不是說的太過了?”
篁染搖搖頭,“不是,很有道理。我在消化和沉思呢!”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他,眼中閃耀著讚賞的光芒,“西階,你這話太精辟了!很準確的總結了人際交往中,包括談情說愛的一大弊端。我發覺我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現在才意識到這多麽矯情,我決定痛定思
痛,徹底改正!”
西階突然停下手中的東西,將板栗爽快的扔到桌子上,然後將篁染指間拈著的沒有吃完的半塊板栗也扯出來扔到桌子上,用手包著她的雙手,眼神微微顫抖,看出來很激動,“篁染,人生難得一知己!我們必須幹一杯。”說完從懷裏拿出他的小紫竹酒壺,將自己茶杯的茶一飲而盡,然後將就著茶杯倒了滿滿一杯酒。
篁染有些驚異,“西階,用得著嗎?”
西階端起酒杯,“用的著!”然後爽快喝下去。
他又倒,邊倒邊說,“這個道理我同多少人講過啊,沒一個讚同過。君酌還說,猜心是一種情趣!仲俊也說,隻有看一眼就能明白別人真正意圖想法,才是一個好的權謀者,這樣才能鍛煉看人的本事!就連天幸都說,誰願意把自己剖開讓別人知道自己什麽樣子啊,說不定人家表麵見你說的誠懇,掏心掏肺的對你。背後嘲笑你是沒頭腦的傻瓜呢!所以,篁染,你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嗎?”
篁染點頭,然後又是一陣低頭沉思。
“怎麽了?”西階又問,將倒滿的酒壺放好。
篁染表情有些糾結,“西階啊,我覺得他們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哎!”
西階麵容一沉,端起酒杯一口吞了下去,然後將杯子重重的叩在桌子上。
篁染忙安慰倒,“不過我更喜歡你的理論,這樣相處大家多省腦子啊!”
西階又開心起來,繼續倒了第三杯,“篁染,這杯喝了,這次打的賭,我就算是認了!”
篁染點頭,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她將自己茶杯的茶喝完,然後滑到西階麵前,“我也要喝!”
西階也給她添滿。
篁染不解道,“西階你的劍不是都是藏著的嗎?用的時候才會祭出來,她怎麽會拿到你的劍自殺!不是你親手遞的吧?”
西階倒酒的手微顫了一下,他幽幽的抬眼,不滿道,“篁染,當時因為喜歡那把劍,就配在腰間,沒有隱藏。她速度太快,搶的!”
篁染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端過酒杯對著西階敬了一下,然後喝了下去。
西階也示意一下跟著喝下去。
“哪你當時為什麽要同我講你的事啊?”篁染微微往前湊了一點,好奇的問,“你給我講你的情史,然後……”
西階拿起酒壺給篁染斟酒,對於篁染探尋又帶點八卦的樣子,他淡然道,“你被刺中心髒,存活率太小了。我過全部修為給你,才能增加一點兒幾率。你求生的意誌是最重要的,要是睡著了,我怕再不能醒過來。所以就找一個故事講給你聽,我從小也沒有聽過什麽好故事,就隻有講我自己身上發生的事。當時哪有想那麽多,隻想著講些有趣的,自己也沒有想到怎麽就講到微暖了。”他將酒壺放好,沉思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上一個躺在我懷裏的微暖也是被刺中心髒,所以就想到了。被刺中心髒還被救活的希望太渺小了,你這隻能算是幸運。現在想著,我都覺得害怕!”
篁染本來聽到上一個躺在他懷裏的是微暖而感覺有些心塞,但後麵哪句害怕,又讓她滿眼感動。
她端起酒杯,“西階,謝謝你!”
西階清雅柔和的笑著,卻沒有端起酒杯,“為什麽你還要這麽同我客氣?篁染。”說完目光深邃的看進她眼中,帶著探尋。
篁染卻感覺到一種壓抑的感覺,她明白,西階在問她要答案。她有些慌亂,但還是笑著,“救命之恩大於天,當然得謝。”
西階也笑,端起酒杯,“要說謝,我倒是要謝謝你活了下來。”
篁染看著他眼中一點一點溢出的悲傷,心一點一點的沉入黑暗深海。
他說謝謝她活下來,是什麽意思呢?謝謝她沒有死在他懷裏,是害怕再一次絕望吧?
他形態如此淡然,兩千年的痛苦,三千年的療養,他都是怎麽過的?是怎麽一點一點說服自己看透的?
他眼神破碎的埋怨微暖為什麽不同他講明白,又暗含多少折磨。
他說喜歡自己很久,自己卻一點都不敢回應他。那句仿佛從前世開始就喜歡,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麽?
但她隻顧思考,完全沒有意識到西階那句‘過全部修為‘是什麽意思。
她像一朵甜美的薔薇花一樣笑著,將杯子在西階的杯子上輕快的碰了一下,“那就敬我們彼此吧!”
西階笑著,端起酒杯同著篁染一起一飲而盡。
柔和飽滿的**滑進喉嚨,一醉解千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