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善意的謊言
回府的時候正好碰上蘇湛出門辦事，兩人相互問候，然後繼續前行。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刹那，蘇湛的腳步突然微微一滯，不覺緩了半步，神情也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然而隻是一閃即逝，很快他又恢複了常態，繼續步履如常，仿佛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也沒讓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樣。
是夜，蘇湛坐在水榭亭中，借著月光獨自下棋，黑白二字坐落在棋盤上，慢慢匯聚成一張細密的網。
伴隨著棋子落盤的聲音，仿佛也有什麽細微的聲響同時傳來，仔細一聽，卻分明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隻是夜風吹過花葉枝柳，不做片刻停留，也不曾留下一絲痕跡。
然而，蘇湛拈著棋子的手卻微微頓了頓，不知道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微微皺了皺眉，忽然站起身來。
水麵無波無瀾，隨夜色匯成了一片黑暗，池中映著一輪明月，蘇湛按下最後一枚棋子，走出水榭。
展顏吃完晚飯後，閑來無事，見窗外月色皎潔，便想出去散散步，對於在現代當慣了夜貓子的展顏來說，還不太習慣古代這種早睡早起的製度，所幸公主府範圍夠大，隨便走走也夠打發很長時間了。
展顏慢慢踱著步，來到了一片楓樹林，此時還是春季，楓葉尚在抽著嫩芽，一片清新的淺綠。
夜晚有些寒涼，但展顏並不覺得冷，偶爾有晚風吹起，穿越楓林，拂過葉片，引起枝葉搖擺，發出微微的聲響。然而那些嫩綠枝芽間，卻在不知不覺中混入了一絲別樣的顏色，仿佛一條紅繩穿梭在一片被黑暗籠罩的綠意中，無聲無息，令人不易察覺。
展顏抬頭看了看明月，享受著夜風拂麵的感覺，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靠近。
蘇湛一路凝神走著，來到展顏的住處，卻沒有找到要找的人。隨便抓了一個侍女問道，得知展顏正飯後散步，卻不清楚具體方位。蘇湛又快步走出院子，沿路問出展顏所去的方向。
風吹動夜空，雲層翻騰，烏雲飄動，明月若隱若現，展顏看了眼突然有些陰晴不定起來的月光，暗道應
該回去了。
剛轉過身沒走幾步，就突然發現前方出現的人，對方也正慢慢走過來，月色透過枝葉扶疏，斑斑駁駁的灑落在他身上，白玉般的臉容亦是或明或暗。
蘇湛？他怎麽也來到了這裏？展顏覺得有些奇怪，她是散步時隨性來到這裏，蘇湛總不可能也是散步來到這裏碰巧遇上她的吧？
等兩人走近了，展顏笑著問道：“駙馬怎麽也來了？”
蘇湛也是笑了笑：“聽聞公主正信步林間，如此月色，我身為駙馬又怎好讓公主獨自一人。”
展顏的笑容僵了僵，又立即恢複道：“那駙馬真是有心了。”
說著，兩人並肩走過。
展顏突然想到什麽，問道：“昨日我與陛下的遇刺的事駙馬也知道了，不知駙馬對此事有何看法，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又為何要刺殺陛下與我？”
雖然這些問題連蕭陽那邊也無法給出答案，但展顏總覺得或許可以從蘇湛這裏得到一些線索，以蘇湛的智商謀略，應該可以推測出些什麽，就算是聽聽他的看法也未嚐不錯。
蘇湛沉吟了片刻，才道：“公主，我想，那些刺客多半是衝著陛下去的，公主則是因為同行才收受到牽連。”
展顏想了想，問道：“為何這麽說？”
蘇湛問道：“公主，你平日可是時常出門？”
展顏翻了翻白眼：“這個是自然了，還用問嗎？”
蘇湛笑了笑，繼續問道：“那公主平日出門時可有遇到過刺客？”
蘇湛這麽一說，展顏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那些刺客的目的是她，以展顏出門的頻率，他們早就該下手了，又何必等到昨天。當初她去飄渺樓的那段時間，就已經是殺她的最好機會，昨天那些人如此大動幹戈，顯然是衝著蕭陽來的。
其實，展顏一開始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會是誰這麽想要蕭陽於死地呢？
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蘇湛接著道：“想要知道刺客背後的指使之人其實並不難，能夠如此清楚陛下動向的，
不是宮中親近之人，便是朝廷重臣。試想，當今宮中朝中，又有誰最希望陛下身亡呢？”
蕭陽雖然跟展顏說著話，大部分心神卻放都在周遭上，正仔細聽著周圍動靜，一雙目光清澄冷靜。因為夜色的掩蓋，展顏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與往常有些不同。
展顏剛想要開口，偏頭看去，月色正好照在蘇湛的臉上，她突然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對方飛快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接著展顏淬不及防跌入一個微溫的懷抱，伴隨著一道如同炸雷般的溫柔提醒：“小心。”
展顏隻眼角瞥見一條腥紅的影子竄過，很快就如同一道細線般消失不見，仿佛那隻是她的錯覺，但她卻感覺到蘇湛的身體有過一瞬間的僵硬。
“你怎麽了？”展顏迅速推開他的懷抱，望著他複雜的神色問道。
“無事。”蘇湛淡淡道，神色又恢複如常，但是展顏卻在他更顯蒼白的臉色上看到一絲灰敗的痕跡。
怎麽會沒事？展顏驚疑不定，還想繼續問道，蘇湛卻先她一步開了口：“公主，你今日在宮中有沒有遇上什麽人？”
展顏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神思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隻愣愣道：“宮中？沒，沒有遇到誰啊？”說完她又想起什麽，補充道：“出宮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樂師坊的琴師，秦晚風，他……”展顏還沒有說完就突然噤了聲，麵色有些恐慌。
“秦晚風……”蘇湛低聲喃喃了一遍這個名字，卻再也站不住腳，順著身後的楓樹靠坐了下去，身子微斜，頭無力垂著，似乎沉睡了過去。
“蘇湛！”展顏喚了一聲，搖著他的身體，發現他竟毫無反應，心中一下子冰涼了起來。
她又想起方才那條腥紅的影子，她沒有看錯，那分明是條蛇，他叫她小心，自己卻因為保護她而受了傷，還說沒事……
一陣夜風吹起，幾片楓葉隨風飄落，順著他毫無生機的臉容滑落至地，等待著零落塵泥碾作塵。
展顏咬了咬下唇，對著林外喊道：“快來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