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陳年傷情
師尊對玉未央一直都很溫和，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麽嚴厲的語氣跟玉未央說話。這情形，著實有些像師尊在吃狐微涼的醋啊。
玉未央歎了口氣，默然不語。師尊微怒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未央，你難道真要被他害死了，才肯斷了這癡迷？”
“你說得輕巧！”玉未央竟然也微微動怒，反唇道：“若是癡迷如此容易勘破，你何以現在仍舊不能對神女釋懷？”
“這兩件事怎能相提並論？她不曾害我性命！”
“你該知道我並不愛這性命！”
“你……”師尊狠狠一拂袖，背過身道：“在你眼中，我們都比不上一個狐微涼？”
玉未央立刻道：“在你心中，六界蒼生可曾比得過一個千目神女？”
兩人登時被對方氣得不輕，一時都不說話。我站在旁邊走也不是，聽也不是，尷尬無比，隻覺得他們倆都沒將我當做已經做母親的成人，隻當我什麽都不懂。
“那個……”我小聲開口道，“我說，師尊，仙子，你們倆誰跟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我覺得我比你們倆都冷靜，也許能給點建議。”
玉未央放鬆了語氣說：“窈窕，此事與你無關，你莫要參和進來，否則的話，你會有危險的。”
“已經晚了！”師尊硬邦邦地說道，“你總是想將事情一人扛起，你可知世上有朋友二字？你可知越是弄不清情況我們越是著急，最後隻會將事情弄得一團糟！今日你若不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我絕不幹休！你敢跟我強，我便將沉曇、紹焉、雲霄、溟音通通都叫來！”
“你……”玉未央被師尊的話氣得一陣顫抖，身體晃了晃就往旁邊軟。
“仙子！”我趕緊扶住她，觀察了一下她的氣息，確定隻是有點累而已，沒別的大礙，這才放心。我先對師尊說：“師尊，仙子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你怎能如此氣她？沒當過父親的人真是不懂細心！”又勸玉未央道：“仙子，我先扶你坐下，有什麽事慢慢說。師尊也是擔心你，所以語氣著急了些，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唉，能引得師尊如此動怒，那是我小時候才有的特權呢，可惜現在我是沒辦法引起師尊的情緒湧動了。
我心裏如是歎息，扶著玉未央坐下，將寧神香點了，又給她跟師尊都到了熱茶，小心地端給玉未央，這才問道：“仙子，其實吧，我覺得師尊說得對。就好比我吧，我是不能見到你受傷的，所以一旦出事我肯定先跟妖皇打架。萬一到時候受傷了造成了什麽誤會，對方可是妖族之皇，到時候妖族不依不饒，仙族可怎麽辦才好？”
玉未央端著茶長久地不說話，我也不催她。這兩個天兵啊，我真是快被他們折騰死了。我自己的傷心還沒地方哭呢，先來處理他們的事了，到底誰是長輩啊？
“你們也看出來了吧？”過了好一會兒，玉未央才低低地說。
“看出來什麽？”師尊不依不饒，非要她說出來不可。
玉未央道：“看出微涼他不對勁
。”
師尊哼了一聲道：“初見時，我還當年率領妖族將士妄圖滅了返景山的是他孿生兄長。”
“師尊！”我怒瞪了師尊一眼，可惜眼睛瞎了什麽眼色都做不出來。“你能別陰陽怪氣的嗎？仙子現在正傷心呢你知道嗎？還是要娶仙子的人呢，一點也不懂體貼！”
“窈窕……”玉未央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說：“當年……當年初遇時，我便該覺得不對勁的。”
當年初遇？不就是狐微涼說的他被巴蛇傷了的事？
“當年我路過妖界，本是去采一味妖族才有的藥草的。卻在一處山林裏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微涼，旁邊還有一隻仿佛被生生撕裂的巴蛇，手段異常殘忍。我疑心是微涼做的，微涼的手指卻幹淨得很，沒有撕裂肉體的跡象。而且更奇怪的是，微涼雖然昏迷了，但身上隻有一些劃破皮的小傷口而已。”
“但是……”我忍不住插嘴道，“妖皇說，他當時失血過多昏迷了。”
“他醒來之後也是這麽跟我說的。”玉未央道，“我當時以為他年紀小，喜歡撒謊，正好我在山上守著藥材的果實成熟，也隨便他了。”
“後來呢？”師尊問道，“你何時發現他不對勁？”
“帶他遊曆的時候。”玉未央道，“他當時不肯說出身份，我也不能逼他現出原形，他又纏著我，我便帶他遊曆六界。起初他很是聽話，雖然對傷患態度不好，但我說他他總是聽話的。漸漸的，不知怎麽回事，他開始不許我對病患太好，不許我對病患笑，甚至不許我觸碰病患。我一個醫生，怎麽可能不觸碰病患？我說了他幾次，還對他生氣了，他開始還會跟我道歉，但是……他的態度越來越不對勁。後來……”
玉未央停頓了好一會兒，仿佛那是她極不願回憶的事，久久地不願開口。
師尊便道：“就是那次你遇襲？”
玉未央點頭：“那次我與微涼再次因為病人的問題爭執，微涼非常生氣，離開了很久也沒回來。後來……後來……”
玉未央的語氣漸漸悲傷：“回來的，不是微涼，而是妖皇。他殺光了所有的病人，將我抓走……”
話說到這裏，玉未央再次沉默，我卻能明白她未說出口的話。
應該是狐微涼對玉未央生了愛慕之心，狐狸的獨占欲非常強，而玉未央身為醫生，不僅要對病人體貼溫柔，還會看到各種身體，甚至觸碰身體的各個角落。狐微涼吃醋了，才跟玉未央吵架。大約是因為最後一次爭吵太過激烈，狐微涼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引出了另一個人格。
兩個人格都非常喜歡玉未央，但是狐微涼的人格單純體乖巧，妖皇的人格卻異常霸道。妖皇殺了病人再將玉未央擄走，中間不知發生了多少事，不知玉未央受了多少不堪。
我不禁走過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玉未央輕輕地笑了一聲，吸了口氣道：“放心吧，我若是真被他嚇住，今日便不會去看微涼，更不能對微涼那麽寬容。”
“是
了。”師尊不冷不熱地說，“不知道是誰，最後拖著一路的血跡暈倒在南天門外，要不是沉曇跟我都在九重天，你以為自己今天還有活命的機會？”
拖著一路的血跡到九重天……我光是想想這情形就覺得可怕，即便是出於愛慕，妖皇也做得太過了！而且，我深深地以為，喜歡一個人便該為那個人謀取幸福，而不是隻為了自己的幸福。傷害對方，囚禁對方，剝奪對方一生的快樂，那是什麽喜歡？簡直比憎恨還不如！本質上就是披著喜歡的皮的自私冷漠！
“是啊。”玉未央倒是不跟師尊吵架了，平靜地說，“幸虧有你們在，否則的話，不僅是我，連返景宮也保不住。”
她說得太平靜了，這種時候她的表現應該更加憤恨，更加激烈，把心裏的愛恨都盡情發泄出來才對。這樣平靜，絕不是因為她已經放下，否則她及不會避諱那段被擄走的日子。
她隻是在強作平靜。
我一下子心疼起來，說道：“所以，結論就是，狐微涼跟妖皇是一個身體兩種人格，我們要嚴防謹慎妖皇這個人格的出現？”
“不錯。”玉未央點頭道，“其實……隻要順著微涼的性子，讓他開心，妖皇就不會出現的。”
“未央，你想得太簡單了！”師尊打斷道，“哪有時時如意的日子？你總會與他意見相悖的。若是他要你離開返景宮同他避世逍遙，你同意麽？若是他要你嫁到妖族，你可能麽？”
“這……”
“師尊！”我拉住師尊的手臂，悄悄地掐了師尊一下，回頭對玉未央笑道：“仙子，你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我看你今天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狐微涼不會這麽快就變成妖皇的，你的身體卻千萬勞累不起。”
我說完，挽著師尊的手又掐了師尊一把。師尊老大不情願地說道：“如此，未央，你先歇著，我們走了。”
我也趕緊道：“仙子，我替你叫侍女進來服侍你。”然後拖著師尊便往外走，一直拖到我自己的院子裏才肯防守。
“師尊啊……”
“哼！”師尊狠狠地一甩袖子，“膽子越來越大了啊！”
“這件事本來就是師尊不對嘛……”我低頭小聲嘀咕道，“明明就是要做別人丈夫的人，遇到事情不知道先安慰傷心的仙子，盡是出口諷刺，仙子不傷心死才怪呢，一點都不知道體貼。師尊，你可知方才仙子都快哭了？孕婦麽，心情最重要了，心情不好對胎兒的影響很大的。當年我懷著阿南時便整日緊張害怕，好幾次阿南差點沒了，害得現在阿南對我緊張得不得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師尊忽然不說話了，整個人的氣息一下子變得極其洶湧，仿佛生了極大的怒氣。我莫名其妙，正想開口安撫他時，師尊忽然一拂袖化光即走。
“這……”我原地呆了呆，忽然也怒了。“你這個冰山臉石頭腦！自己要娶妻還要徒弟幫忙！算了！我也不管了！你最後要還能娶到玉仙子我算你本事！”
真是一團糟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