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融經脈
一縷融玉從池子裏飛出，如線一樣從我手指上創口中侵入了我的經脈。刹那間我感覺一陣劇痛，就好像一根灼熱的鐵絲刺入經脈裏一樣，鑽心刺骨。更可怕的是，我的經脈搖搖欲墜，竟然有被毀的趨勢。
啊，是了，烏先生說過，我的經脈是火屬性的，宛如鋼鐵一般，有重融再生的功能。我心裏略微驚慌，若是我的經脈融化了，那融玉豈不是要散入我的體內？我必須用千目蓮華香冷卻經脈，才能免去經脈被毀的危險。但融玉的量還不夠，師尊說過，必須要等融玉侵入我的肩膀才能使用千目蓮華香。
嗬……我苦笑一聲，心裏暗自祈禱。經脈啊經脈，你可要掙點氣啊，千萬撐到融玉侵入我的肩膀那時候。
仿佛是為了跟我作對，融玉從池子裏飛入我經脈的量非常小，遊絲一樣細弱，而我的經脈經過上次在蓮華門的重融再生，已經變得很寬闊。融玉進入經脈之後就停留在入口處，將入口處填滿了才向我的肩膀推進。
這樣下去怎麽是個頭！異物侵入經脈的痛楚比剜骨更甚，我痛得額上冷汗直飆。堅持住，堅持住謝窈窕，你不是一向最堅強、最忍得痛楚的嗎？這點痛跟紅蓮業火焚燒魂魄的痛比起來算什麽？沒什麽不能堅持的！
心裏不斷這樣安慰著自己，我卻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支撐，強忍著不讓自己痛得叫出來。漸漸地，我緊咬的牙齒使得牙齦滲血，嘴裏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我的單衣被冷汗濕透，我的雙腿發軟，無法凝神使用透骨生香，神思恍惚。
而這時候，融玉才推進到我的胳膊肘而已。我緊緊咬著自己的呀，甚至咬破了一點舌頭。舌尖的劇痛讓我清醒了一點點，師尊的話在我腦子裏回響：你必須冷靜，你必須冷靜！
我必須冷靜，清楚地支撐下去，否則的話不僅無法將融玉帶回去，連我自己的經脈都會被融玉給燒融。而我萬一陷入昏迷，無法使用千目蓮華香運轉周天，就不能及時修補經脈，到時候隻怕真的會經脈盡毀。
“窈窈！”忽然間，師尊的聲音傳來，叫我身軀輕輕一震。萬年情緒不變的師尊，話語裏竟然有一絲絲擔心。
“呼……”我輕輕地嗬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神清楚起來，回頭笑道：“師尊，無妨，隻是有一點點痛，我忍得下！”
我以為自己回答得很大聲，但師尊卻怒道：“還逞強？你可知自己說話聲如蚊訥？差不多了了，注意控製！”
我這下是真的說不出來了，融玉也漸漸逼近我的肩膀。我再度咬了一下舌頭，將嘴裏的血咽下，也咽下滿嘴的苦澀。就在這時，就在我的經脈就要撐不住完全融化，無法束縛融玉的時候，融玉終於抵達了我的肩膀！
“喝……”我低呼一聲，千目蓮華香從丹田裏源源不斷地流出，霎時間充滿了我的經脈。原本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融化的經脈立刻重新凝固，融玉也被清冷的千目蓮花香冰凍起來，最後一縷融玉從我的指尖滑落，我的傷口被封住。本來
是**的融玉，此刻如千年寒冰一樣充滿了我的經脈。前一刻的炙熱無比焚燒經脈，後一刻的冰天雪地凍結經脈，我在一瞬間經曆冰火兩重天，有那麽一下子竟然失去意識，軟倒在地。
“窈窈……”師尊的聲調都變了。
“別……”我伏在地上輕輕地搖頭，阻止了師尊的動作。
其實我失去意識真的隻有一下子，從我身子一軟到倒在地上而已，一落地我就醒了，大約是被砸疼的。我謹記師尊說的必須用千目蓮華香包裹著經脈以免融玉中途融化的話，即便是失去意識的那一刹那，也沒有停下運行真氣。
伏在地上喘了口氣，我拄著骨劍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搖一擺慢慢地往前走。我雖然運行著真氣，還能感知周圍，但我的腦子已經沒有多餘的思緒去處理接受到的各種氣息到底是什麽了。我隻知道師尊還在，我隻要往前走，走到邊沿了師尊就會過來接我。
不知走了多久，我感覺很久很久，我都快沒力氣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將我抱住。我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裏，師尊緊緊抱著我，我覺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著我的額頭，但我沒辦法分辨那是什麽，我隻是叫道：“師……尊？”
“窈窈，是我……”師尊在我耳邊說，聲音遙遠得就像在天邊。“窈窈，我立刻帶你回去，堅持住。”
我知道，我知道要堅持，師尊，我記得我弄壞了你的青梅竹馬的玉泉，要將融玉帶回去給她修補的。可是啊，師尊，你的懷抱這麽溫暖，你抱著我的手這麽溫柔，我好想什麽都不管就在你懷裏沉沉地睡去。
為了防止自己睡去，我開始說話，以保持清醒。
“師尊，那時候……我特別想你……我看著矩飛光和客醉羽，我就想，如果是師尊，絕不會這麽對我的。師尊，你會永遠疼我的，對不對？”
“嗯。”
“嗬……我相信你，師尊……師尊，你要跟玉仙子說，她……她做了我的師母，也要一樣疼我……就像我疼迦蘭一樣。將來……將來你們有了孩子，我……我也會疼師弟師妹的……我……我會永遠做你的好徒兒，隻能永遠做你的好徒兒……”
“不許胡說！我與未央不會成親，更不會有孩子！”
“嗬嗬……師尊，你就別騙我啦，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這樣哄我我也不會開心的……”
“我沒有騙你！”
我繼續胡說八道地在師尊懷裏說著似真似假、像是撒嬌又像是抱怨的話，其實說了什麽我自己也不記得了，迷迷糊糊中，我就記得一件事：師尊說他不會娶玉未央，說他跟玉未央不會有孩子。
很奇怪，在五色火獄裏吸收融玉時，每時每刻都像一年那麽長，後來據化形的犀角虎角角跟我說，當時耗費的還不到半刻鍾。但在我的經曆裏，那就像千秋萬歲那麽長。而從五色火獄回到返景神宮需要一個多時辰，我卻覺得短得像刹那，好像我才跟師尊說幾句話，就到了。
原來沒
有你的苦難總是長久得天荒地老，有你的懷抱短暫得如夢如幻。
“子慕！窈窕，你們回來了？這……”
我一聽到玉未央的聲音就沒辦法顯示自己的軟弱了。我立刻從師尊懷裏掙紮著站起，經過回程路上的稍作歇息，我已經恢複了一些體力，能夠從接受到的氣息裏判斷附近的東西了。
原來我們已經回到了玉泉頂，就在瑤台玉泉前邊。淡淡的泉水藥香傳來，是泄露的玉泉的氣息。
“師尊。”我問道，“要怎麽修補玉泉的邊沿？”
師尊的手動了動，仿佛想伸手扶住我，卻終究沒有伸過來。“將你的手指放在玉泉邊沿，將千目蓮華香灌注在你肩膀附近，從裏往外推送凝結的融玉。融玉落在裂縫處，融化之後自然凝固。”
“哦，那簡單。”
我笑了笑，走到玉泉池沿的裂縫處。抬起手指按在玉泉邊沿的裂縫處，我按照師尊說的將千目蓮花香灌注在左邊肩膀上。千目蓮華香充滿了左肩的經脈，我以蓮香推動融玉，刹那間經脈又是一陣劇痛。
見過在狹窄的甬道裏推動充滿了甬道的堅硬固體的情形嗎？因為體型巨大且質地堅硬，固體沒移動一寸，便要將經過的甬道刨掉一層土。
如果還不能理解，就想象有一把圓形的銼刀，從經脈的深處一點點艱難地鏟掉經脈裏層的血肉。剜肉刮骨的痛楚，哪裏比得上這刨除經脈壁的痛？
而我隻是微笑著，什麽也不說，甚至沒有像在五色火獄裏那樣身軀搖晃。我的身體站得筆直，堅強而且倔強，我絕不容許自己在師尊以外的人麵前露出脆弱的樣子。
融玉被我一點點推出經脈，落在玉泉池沿的裂縫上，裂縫刹那間就被修補了，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我的手指順著裂縫的方向慢慢滑動，最後一點裂縫修補好的時候，也正是最後一點融玉從我的經脈裏完全清除的時候。
我隻覺自己經脈裏空空蕩蕩，身體痛得不像是自己的，根本不受我的意誌的控製，在不停顫抖。但還是那句話，我不願在外人麵前露出脆弱的樣子。
我微笑著問道：“仙子，如此，敝人闖下的禍算是彌補了一半了，不知雲娘的情況如何？”
“窈窕！”玉未央衝了上來想扶住我，卻被我搖頭無聲地拒絕了。玉未央的動作一頓，是師尊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
“雲娘的傷，你不必擔心。”玉未央說，“她受的隻是普通的外傷，不過是流血可怕了點，不礙著性命的。我已給她治療了，也派人守著，明日應該就能醒來。倒是你……”
“哦，這樣真實太好了。上天垂憐，我總算沒有造下殺業。”我又笑了笑，“如此，仙子，請允許我先回去休息，我……”
我好像有點累。我想這麽說，但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就隻覺得周圍一陣模糊，自己往下倒。
“窈窈！”
最後的記憶，依舊是懷抱，好溫暖卻又不屬我的懷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