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獲取之法

五色火獄的岩漿上漂浮著許多岩塊，好像茫茫海上的孤島一般。大多數都隻容得下三四個人站立，唯有我們現在站立的這塊，足足有十丈見方，寬闊得能在上邊跑馬。

我站在岩石上感受，確定融玉氣息的濃鬱程度。閉上眼，運起透骨生香，我仿佛能對附近的融玉氣息做個量化的計算，每一點空氣中含有多少融玉氣息我都能感覺到。我隨著融玉氣息的濃鬱程度而移動，停在岩塊正北方向的一處地方上，這就是融玉氣息最濃厚的地方了。

除了融玉的氣息，周圍還殘留著許多兵刃特有的殺伐之氣。這殺伐之氣不同於外邊赤水河上的殺氣，赤水河上的殺氣是典型的殺戮魔物或者鬼怪的嗜殺欲望，時時刻刻恨不得見血，見血就興奮不已陷入瘋狂。而這種殺伐之氣卻是肅穆冰冷的，仿佛執行死刑的冰冷，帶著斬斷罪業的慈悲。

“師尊，這仿佛是個執行判罪的地方。”我思索著說，“融玉的氣息最終的便是在此處，但怎麽不見融玉的蹤影？”

“因為在岩石之下。”師尊說，隨後走了過來。“你退後。”

我站著不動。

師尊問：“嗯？我令你退後。”

“師尊。”我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徒兒看得出來，您與此地有關聯。徒兒不敢問您在過往裏與此地有何幹係，但徒兒請求師尊將與融玉有關的事情告知徒兒。尤其是，融玉怎樣取出，取出之後怎樣保存，中間可能受到什麽傷害。”我說著低頭對師尊一俯首：“求師尊告知！”

“你……”師尊仿佛被我氣到了，音聲沉沉地說：“有我在，一切自可安全。”

“但徒兒不想再欠師尊的！”我第一次對師尊用如此強硬的語氣。

“你說什麽？”師尊語氣微怒，“我們之間乃是師徒，師尊保護徒兒乃是天經地義，你說這個欠字，莫非是賭氣？你也這般大了……”

“師尊誤會了。”我打斷師尊的話，低著頭不讓師尊看我臉上的表情。我在師尊麵前一慣藏不住神色，輕易就能給師尊明白心裏的想法，所以不能給師尊看臉。

“師尊，正是徒兒長大了，成人了，做母親了，才知道自己從前是多麽任性。徒兒隻有師尊一人，故而以師尊為天，認為師尊無所不能，無論出了什麽事師尊都能一力擔下。而徒兒如今方才知曉，徒兒的世界不再隻有師尊一人，還有阿南、迦蘭，而師尊的世界裏，也絕不隻是有一個徒兒而已，還有玉仙子以及許多徒兒不知道的人。徒兒長大現在一千四百多年，師尊占據了徒兒生命的全部，但一千四百多年在師尊漫長的仙途中不過是眨眼一瞬而已。”

“師尊……師尊應當為了六界的安危與所在意之人的在意而保護自己，不可有所損傷，否則徒兒便是犯了大罪孽。旁的不說，玉仙子對徒兒有救命之恩，

師尊乃是玉仙子的至交好友，更是玉仙子與返景神宮的保護者。若是師尊有何損傷，玉仙子豈非傷心欲絕？玉仙子尚有大仇家在暗處虎視眈眈，師尊切不可因一時心軟與責任，便將玉仙子至於不顧。”

“生命的全部……”師尊輕聲重複道，忽然冷笑了一聲。“窈窈，一千四百減去四百，如何算是全部？”

師尊說的是我叛出師門投奔魔族那三百年與化為死魂差點魂飛魄散那一百年。我低著頭扯著嘴角笑了：“師尊，您相信迷障與癡愚麽？”

“此話何意？”

“弟子……弟子從前叛離師門，便是迷障與癡迷。但就算在那迷障與癡愚中，在離開青曦頂的日子裏，在無數次的死裏來傷裏去中，徒兒也未曾忘記師尊一分。徒兒離開了青曦頂，心中卻從未有一日忘記過師尊。如今弟子度過劫難，勘破迷障與癡愚，仍守初心不變。”

我說著，心頭忽然砰砰直跳，咬著牙，話說得艱難而且生澀：“師尊，徒兒對您的心永遠不變，無論師尊在青曦頂還是在返景神宮，徒兒……我……我始終……”

我始終還是說不出那句話，表達不出那份心意，因為我知道，師尊的心不染紅塵，即便是沾染了紅塵的情意，也不是在我的世界裏沾染的，而是在玉未央那裏。那一日我反駁玉未凝時硬氣尖銳，但我心中明白，我可以喜歡師尊，但我沒有資格對師尊表白。

“你始終如何？”師尊的聲音裏帶著莫名的異樣，我察覺出了，但我心虛混亂，沒能仔細分辨。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對師尊微笑道：“徒兒始終是希望師尊幸福長寧的，所以啊，師尊，閑話不必多說啦，您還是將怎麽取下融玉告訴徒兒吧。您可千萬不受傷，不然的話，徒兒可無法離開五色火獄跟赤水呀。”

師尊沒有回答我，不知道是在考慮還是不願意。

我笑嘻嘻地威脅道：“師尊，您要是不讓徒兒來動手，待會兒不管您做什麽，徒兒都會攔著，拚死也不讓您做的。您是要徒兒受傷您也受傷，回頭咱們師徒還什麽都做不成，白白耗費時間，還是讓徒兒動手，即便是受點小傷再讓妙手回春的玉仙子治療？時間不等人呐，再這麽耗下去，瑤台玉泉的泉水可要流光了。”

師尊終於被我說動了，說道：“融玉就藏在這塊岩石的中心處，你的腳下。但融玉有靈性，一次隻允許一個生靈靠近，否則便會逃走，在你取融玉之時我需騎走犀角虎。你以骨劍劍氣刺向你所能感知的融玉氣息最重那一點，隨後立刻跳開一丈外。融玉出現後，你便破開手指放在融玉池水之上半寸的地方。”

師尊頓了頓，說道：“融玉腐蝕手指，逆著血流的方向進入你的經脈中，這會非常非常疼。”

“無妨的。”我點頭表示記住了。“疼對徒兒來說沒什麽

。”

師尊聽了我的話又頓了一下，大約還是有些心疼我的，正如我察覺阿南摔倒了阿南卻跟我說他不疼一樣。哪怕孩子不覺得疼，做父母的也會心疼得如同割肉一般。而師尊心疼我受傷，我難道就不心疼師尊麽？更何況我受過紅蓮業火焚燒的痛，也受過經脈焚燒盡毀的痛，自我覺得融玉滲入血脈的痛也沒什麽的。

“窈窈，你……你要忍住這痛，保持清醒，控製融玉在你經脈裏的容量。待融玉的氣息接近你的肩膀後，就以千目蓮華香包裹住血脈裏的融玉。融玉屬火，千目蓮花香屬寒，能將融玉迅速凍結在你的經脈裏。從封住融玉到抵達瑤台玉泉這段時間裏，你不可放鬆一絲一毫，千目蓮華香必須源源不斷地包裹著經脈裏的融玉，否則的話，融玉就會察覺所處之處不是五色火獄，從你的經脈裏流出，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這麽簡單？”我鬆了口氣，“聽玉仙子的話，徒兒還當這融玉必須九死一生才能得呢。師尊，徒兒都記住了，請師尊退到後邊去吧。”

“窈窈。”師尊忽然上前，將手輕輕地按在我的肩膀上，叮囑道：“不可勉強，切記切記。”

“師尊，徒兒明白的，徒兒可還有個阿南呢！”我笑著推了推師尊，“您退後吧。”

師尊歎了口氣，騎著犀角虎退到後麵一塊岩石上。

我站在原地，再次用心感知了一下融玉的氣息，確定了氣息的中心。然後，我走到融玉氣息的中心，雙手握著骨劍，鼓起全身的真氣灌注在骨劍之上。骨劍閃現鋒利得幾近真實的劍刃，我清喝一聲，將骨劍往地上一刺，然後接著反彈之力向後躍去。

“喀拉……嘩轟……”

就在我退開的刹那，中心的岩石立刻碎裂，更加濃烈的炎氣從地下洶湧地翻滾而出。三丈見方的岩塊上裂開了一個一丈直徑的圓池，池子裏是汩汩冒泡的融化的**。這岩石能在五色火獄的岩漿上漂浮，可知十分耐熱。但一旦落入融玉池裏，隻聽嗤啦幾聲便化成了白煙，竟然全部融化了。看來若不是池沿周圍塗上了特殊的材質，就是池沿周圍設有符咒陣法，否則這整塊岩石都會被融玉融化，而融玉一旦與岩漿接觸，會發生什麽真令人難以想象。

我將將落在池子的邊沿，差一丁點就掉進裏頭去了。好險好險……我拍拍胸口，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表示慶幸。要是掉進去，真是骨頭都不會剩了，到時候又要去找烏先生給我做身體。

接下來就要按照師尊說的做。我在骨劍上凝出劍刃，輕輕劃破了左手中指的指尖，然後將流血的手指放在融玉池麵的半寸之上。一滴，兩滴，我的鮮血低落融玉池中，池子裏的融玉忽然發生了變化。

就像一隻嚐到了食物的靈體一樣，一縷融玉從池子裏飛出，如線一樣侵入我的手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