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蔥不長在山崗上_第56章 隻身出國

8月23日,天氣晴好,太陽出來了,我卻沒有喜洋洋。

我曾聽人說,人在一念之間做出的決定很容易,而想要在漫長的時間裏去堅持最初的信念太難。

後悔嗎?我早就後悔無數次了,後悔在這最後的一個月還要跟他置氣,白白錯失這麽珍貴的時光,等到這一個月期限一到,眼睜睜看著他沒有牽掛似地離開。

隻是……既然我已經說出這樣的狠話了,如果我還要去挽留他,去阻止他前進的步伐,那我未免過於妥協了和自私了。

三年的時間,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會發生多少事,連我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在三年後,是否還能保持現在的初心。

因為意外總是這麽措不及防,沒有預兆,更沒有緩衝期。我們永遠不知道計劃和意外那個來得更快。

就像這世上有兩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一個是愛情,一個是打噴嚏。有時候我們無法預見什麽時候愛情會悄然而至,也許是明年?也許是明天?更或許就在下一秒。什麽時候一陣風掃過,引得我們不可回避地打一聲噴嚏。

你說,一切悲喜都會隨著自己心跳停止的那一刻煙消雲散,既然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的,為何我們不趁現在留住它應有的光彩。

對啊,為什麽我們不好好把握這僅有的時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的膽怯和自卑讓我卻步,現在,我已經不確定餘杭你的心是怎麽想的,我已經不確定你能為我做到什麽地步,我沒有這個信心再留住你。

不知道你訂了幾點的飛機,是否已經飛上了離我十分遙遠的天空,還是此刻還在家裏收拾行李心裏謀劃著到了意大利那邊的行程,並且已經對此後的生活抱有期待。不管怎樣,我能肯定的是,你將會離我越來越遠。

我拿出手機,思慮很久,忽地心底湧上來一個念頭,隨著念頭愈發強烈,我整個心跳得也越來越快,我似乎已經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呼吸變得越來越壓抑,深呼吸了幾次,還是無法散去那窒息感。

後腦勺隱隱發疼,我咬咬牙,顫抖著手打出“我們分手吧。”這五個字,一鼓作氣點了發送。

張開手,我發現手心全是汗,連臉也是冰涼涼的。

短信發出,他秒回。

我一驚,差點把手機抖開,沒想到他這麽快回,看來他還沒上飛機。

剛發那幾乎耗盡我全身力氣的五個字,此時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點開他的信息,看著短信圖標上的小紅圈,我的心百轉千回。

心底預想著他可能回了我什麽信息……

是回“好吧?”還是“祝你幸福?”又或者是“我正有此意?”

等我想到了最壞的答案,並且覺得這個答案我還能接受,我才點開信息。

然而,他的回答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你妄想。”

實話說,看到他這麽堅決的回答,我心底有那麽一絲竊喜和慶幸。可是,我還是這般的口是心非,繼續回他:“三年,你們確定我們彼此都不會變心嗎?”

這次,他沒有秒回,我攥緊手機,眼睛緊緊盯著發光的屏幕很久。

直到手機的屏幕漸漸暗下來,我就盯著黑屏。

可是,10分鍾過去了,他都沒有再回我。

這時,一個果莢砸到我的頭,把我的思緒抽回,恰好,我聽到身後有一聲溫柔似水的輕喚。

“寧安……”伴隨著熟悉的歎息,我轉身,風從我身後吹來,卷起滿地的棉絮,棉絮在天空飄飄蕩蕩而無法著陸,就像要掛到半空中。

滿地紅花,孤獨豔麗,像燃起了雄雄烈焰。漫天飄絮,寂寥淡雅,如拂起皚皚白雪。

“嘉淩姐……”

“寧安,你看那滿地的殷紅,像不像十裏紅妝?你再看那飛絮,像不像花瓣和羽毛?”姚嘉淩仰著頭,一臉眷念望著我們身邊的大木棉樹。

我聽不懂她的意思,隻能跟著她一起仰頭欣賞。

“寧安,你還記得木棉花嗎?”姚嘉淩彎腰撿起一朵花,執起我的手,將花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愣愣看著手上那朵花瓣邊緣已經發黑的落花,疑惑地抬頭。

姚嘉淩衝我柔柔一笑,那笑容……是那般親切熟悉,記憶深處一個畫麵猛地躍上心頭,連帶我的眼淚也一起湧出眼眶。

“寧安,你知道為什麽我要把約在這裏嗎?你知道我千裏迢迢從C市來B市來找你是為了什麽?”

我木楞地搖頭,頓口無言,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不施粉黛也依舊明媚的臉。

隻見她莞爾一笑,紅唇輕啟:“你還記得十年前,我與你便是在一棵木棉樹下畫了一幅餘杭的畫嗎?”

十年前……

“寧安,來,姐姐要教你畫畫啦。”

“我來啦,姐姐畫吧。”

“寧安,你說我畫誰好呢?”

“要不,畫宋楊吧,畫他生氣的樣子,然後姐姐把畫送給我,這樣以後宋楊再惹我,我隻要看到這幅畫,就會覺得解氣。”

“好好,你好好看著。首先畫人呢,最重要是抓住他的神韻以及他的外貌特征……”

我瞠目結舌,驚得連連後退,眼睛卻再次打量眼前的知性麗人……難道姚嘉淩是……宋槐姐姐?

“宋……宋槐姐?”

“寧安,你怎麽能把我們都忘了。”姚嘉淩苦笑,驀地伸手抹去我眼角劃過的一滴淚。

“我……們?” 我整個牙關都在打顫,這麽震驚的信息已經打碎我常年偽裝淡然的麵具。

“還有宋楊,哦對了,宋楊那小子自被收養之後就改名餘杭了。”她輕笑,可是那笑容此刻在我看來卻是這麽殘忍的 。

雙腿發軟,我身體無力倒到一邊,手撐到樹上,不小心碰到木棉樹上的瘤刺,我手猛地一縮,奈何身體已經無力,我也隻能靠長滿刺的樹幹來支撐我疲軟的身軀。

餘杭就是宋楊!原來是餘杭就是宋楊,那個記憶裏十分愛欺負我的小胖子!那個帶我去鬼屋卻在最後關頭把我拉走的宋楊!

“寧安,你看這樹幹雖是長滿了刺,可一點也不尖銳,就像某人的心,一直抗拒著你,卻從來都不忍真正傷害你。”

“姚……槐姐姐……為什麽你到現在才告訴我你

們的身份?”

姚嘉淩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十分無奈地譏笑一聲道:“那小子不讓我告訴你啊,在你麵前,他很自卑啊。”

自卑?他是那麽驕傲桀驁的人,怎麽會自卑?

“為什麽?他有什麽好值得自卑的?”

姚嘉淩背對著我長歎一聲,接著又彎腰撿起一朵木棉花,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是啊,他有什麽好值得自卑的呢?他這麽優秀,他長得這麽俊逸帥氣、家裏又這麽有錢、人又什麽都會、多才多藝、學習又棒……但是,寧安,你想想宋楊,你覺得那時候宋楊有什麽?時常被你嘲笑為小胖子、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寧安,你問問自己的心,你會喜歡那時候的餘杭的嗎?”

我被姚嘉淩問得啞口無言,的確,在愛情裏麵,誰都會有權衡利弊。

“而愛情裏麵,餘杭他先輸了,我至今還記得那年你剛出生,院長把你抱到兩歲的餘杭麵前,他那時像是本能般一直抓著你的小手臂,死活不肯撒手,那時都把大家逗笑了,說餘杭是認定你當媳婦了。

在你和宋阿姨離開A市的時候,他一個人跑到你們家裏,等他回來的時候,我便發現以前的宋楊不見了,唯一多了的便是他手裏的畫,那張我給你畫的畫,餘杭生氣的樣子。

可能你還不知道吧,餘杭從小就對服裝設計有研究,可能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吧,他得知你的生父是開服裝公司的,還記得當時他興衝衝地跑過來,用稚嫩的聲音問我什麽是服裝設計,我就給了他一本塗色本,塗色本裏麵就有很多服裝設計的手稿。

接著,他花了一個晚上給畫本上色,從那時,我便發現他在服裝設計方麵的天賦,這些你都不知。

直到後來,院裏來了人要收養孩子,說要五六歲大小的孩子,那對夫妻來自B市,正是你和宋阿姨搬去的地方,於是,他一聽就來興致了,雖然他明知自己的年齡不符,但是等他得知那對夫妻家裏是開房地產公司,那位先生還是建築設計師後……他耍了一次心機,專門搬了一塊畫板,在院子畫房子,結果真的一下子就被相中了,這些你都不知。

我跟他生活了整整十二年,我比你更了解他,而你呢,你了解他嗎?你是否有他那份深情,對啊,他是很愛你,愛的越多注定付出的越多。但是,你呢?你足夠愛他嗎?”

我被姚嘉淩的步步逼問問得無地自容,想起那個前幾分鍾前還跟餘杭提分手的我,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已經可以用喪心病狂,罪不可恕。

“寧安,你知道木棉花的花語是什麽?”

此時,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去找餘杭。為什麽我當初沒有想到,就算留不住他,我大不了陪他一起,才分離一個月我就受不了了,那以後漫長的三年這麽辦?

時間隻會因為思念而變得無限延長,思念將會編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困住時間流逝的腳步。

“宋槐姐,我先走了。”我來不及跟宋槐姐好好道別,隻能抓緊時間趕往機場。

我才跑開幾步,忽地聽到姚嘉淩淒迷的低喃:“木棉花的花語是珍惜眼前人,所以,希望這次是你去挽留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