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蔥不長在山崗上_第19章 人家的...
我跟瓜瓜最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作弄人的方法，那就是在放學的時候拉人家的書包鏈。
每天我們最期盼的時刻，就是放學，這樣我們才能找到樂子。
我們的下手的目標……就是班裏的同學。
一到放學時刻，我和瓜瓜就到小賣部買一包五毛錢的芝士條，邊吃邊慢慢進入角色，準備開始我們的鼠行動。
放學過後，學校唯一的校道就擠滿人，我和瓜瓜迅速鎖定目標，偷偷跟在一個同學身後，跟上他走路的節奏，然後慢慢拉開他的書包鏈，一條一條地拉，等看到他書包裏的東西快顛出來的樣子，我和瓜瓜差點就笑出聲了。
很快，我和瓜瓜就鎖定下一個目標，可當我們走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書包上麵寫著：“別拉我拉鏈！”
我和瓜瓜對視一眼，捂嘴笑了起來，看來那位同學是我們的“常客”。
突然，我從人群中發現了宋楊，我拉了拉瓜瓜的手，指著宋楊的方向：“瓜瓜，宋楊呢，你看他多拽啊，真欠扁。”
瓜瓜羞澀地搖搖頭：“不是啊，他很可愛啊。”
可愛？我差點要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我完全不能將宋楊跟“可愛”這兩個聯係在一起，他可惡就有份。
“走！我們去拉他書包鏈！”
我牽著瓜瓜悄悄跟在宋楊身後，卻發現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宋楊一個人走路的時候，可以說走的奇快！
好不容易才跟上他，手剛落到他的書包鏈上，他就察覺到，當即停下腳步，“刷”的一下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我愣住，他淡淡掃了眼我來不及收回的手，眉頭輕蹙：“宋寧安，你可真夠無聊，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很好玩嗎？”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穿我這幾天的所作所為，我決定打死不認，並向他拋了一個瓜瓜，隨即轉身開溜。
我就暫時放下我和瓜瓜的革命友誼，希望瓜瓜能抓緊這次投懷送抱的機會，這樣我……就能活得長一點了……
“宋寧安，你不會是膽小鬼吧。”
宋楊的話讓我停下腳步，我和宋楊暗鬥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證明我自己，不容他看低。
我當即梗著脖子轉過身，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表情看著他。
宋楊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眉輕挑，唇角微微勾起：“那……你現在還敢不敢跟我去那個山洞看看？”
宋楊所說的山洞，是他幾天前放學回家的時候發現的，當時宋楊的彈珠子不小心掉到地上，在地上滾了很久，宋楊就一路跟著這珠子也走了很久，無意間闖進一個山洞，然後他在裏麵發現了很恐怖的事……
事後他曾不止一次提過要帶我去“開開眼界”，我當然知道宋楊肯定是沒安的好心，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絕。
我咬咬牙，正要想拒絕他的措辭，可一旁的瓜瓜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頓時兩眼放光，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喊道：“寧安，什麽山洞？我也想去看看！”
我慢慢掙脫開瓜瓜的手：“呃……既然你這麽喜歡，就讓宋楊帶你去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也別怪我慫，事實是我早就看出宋楊給我挖的坑，所以我才不敢跳下去。若我不知道還好，起碼還可以傻傻地跟著他去冒險。
撂下話，我撒腿就跑，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想媽媽！
但很快，我就被宋楊揪住衣領，差點沒把我勒死。
宋楊來自地獄般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太遲了，你必須跟我走一趟！”
要不是宋楊提著我的衣領，我此刻肯定跪地求饒：“宋大爺，你不是很喜歡吃雞蛋嗎？回去我用零花錢買一打給你送去，求放過！”
宋楊冷笑一聲：“嗬嗬，我喜歡吃雞蛋？這不過是我把肉讓給其他人的借口罷了，其實我並不喜歡吃雞蛋！我喜歡吃肉，吃肉！”
媽媽救我！宋楊要吃肉啊！
我終究還是被宋楊帶到那個山洞，也見識到他所說的石床上的“白骨”。在宋楊看來，那是一具骷髏，可落入我的眼裏卻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長發女人，她緊閉著
雙眼，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她交疊在腹上的手指有著長長的指甲。
我當場昏倒，等醒來就被告知，我被檢查出患了睡美人症，一種全世界患者都不到1000人的罕見病症。
後來我想起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一切，正想去找宋楊算賬，媽媽卻告訴我，要帶我去找親生父親，很快，我便把找宋楊的事拋之腦後。
我對爸爸這個概念很模糊，一路上我忍不住問媽媽關於我的親生父親的一切。
其實我以前不是沒有問過媽媽關於爸爸的事，但總換來一次次沉默，漸漸我也開始對爸爸這個話題不敢興趣了。
如今見媽媽終於肯帶我去找爸爸，我自然抓緊機會，了解自己的爸爸，免得到時候見麵太尷尬。
“媽媽，爸爸住很遠嗎？為什麽我們還要搭火車去找他。”
聞言，媽媽停下腳步，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半蹲著身子看著我，替我整理好衣領才說：“你爸爸住在b市，那是一個大城市，相信你會喜歡的。”
“那媽媽跟爸爸怎麽認識的？”
媽媽表情微微僵住，別開目光，似乎很想回避這個問題，但很快，她又似下定決心似的，眼睛對上我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你爸爸曾來過我們這裏出差……”
“哦，媽媽，為什麽我們要等到現在才去找爸爸呢？爸爸為什麽不帶你去b市呢？爸爸難道不想我們嗎？”
麵對我的一連串問題，媽媽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媽媽本來不想找他的，因為媽媽在跟他置氣。至於現在，媽媽不得不找他了，因為……你生病了。”
老實說，我並沒有覺得自己這個病有這麽嚴重，我可能發病的時候就是嗜睡了一點而已。不過因為這個病，能讓媽媽帶我找爸爸，我也算是因禍得福。
火車站的站台排了一條很長的隊，我攥緊媽媽的手排在隊伍的後麵，期間我有些無聊地東張西望，想最後再看多幾眼這個我出生的地方a市。
我想，以後回來的機會也許不會多了。
望著望著，我赫然發現人群中有一個小胖子特別像宋楊，當即拉拉媽媽的手說：“媽媽，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宋楊。”
媽媽用另一隻手輕拍我的腦袋一下：“什麽宋楊，他比你大，你該喊他哥哥，別這麽沒禮貌。”說完她拉著我進火車。
站台排滿人，進了火車裏麵，火車狹小的過道還是一樣擠滿了人，媽媽背起我，右手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左手拿著票一直找位置，找了好久，在車廂轉了幾圈。
就在我差點要轉暈的時候，媽媽停在我們最開始找位置的地方，她抬頭看了看座位上麵的牌號，又對照著車票上麵的座位號，就這樣她看了幾回。
見到媽媽的不妥，我也學著她對照了一下座位號，我們眼前的兩個座位牌號明明跟兩張車票的座位號能對上，可是這兩個座位都已經坐了人。
是一對夫妻坐了我們的座位，那位妻子大著肚子，她的丈夫在她身邊旁若無人地剝橙子，他剝得特別惡心，橙子都快被他掐爛了，橙汁濺到到處都是。
終於，媽媽開口問：“不好意思，你們好像坐錯位置了，18和19號是我們的座位。”
他們兩人一聽，那妻子把身子轉過來看著我們，那丈夫則連忙站起身，對我們賠笑道：“對對，那是你的座位，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妻子都沒有買到有座位的票。咦，那是你的女兒嗎？”
媽媽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那丈夫立馬拍手：“太好了，妹子你看我妻子是孕婦，你們能不能讓一個座位給她，反正你女兒這麽小，你讓她坐到你大腿上就可以了。”
我們這趟車要開六個小時，而且我一個10歲的孩子也挺重的，讓我坐在媽媽大腿六個小時，媽媽的腿肯定會麻，而且我坐著也不舒服。
我把下巴埋在媽媽的頸窩，很不滿地嘟著嘴搖頭。
那丈夫雙手合十，繼續說道：“大妹子，求求你，好心幫幫忙吧，好人一生平安。”
我呸！不幫你們就不是好人了？不是好人就不能一生平安了麽？
誰知道媽媽聽了這句話，好像突然被觸動了，居然答應了。
那丈夫一聽，把手上的橙子遞給他的妻子，之後高高興興走到座位後麵的空位站著。
媽媽把我放下來，自己抬起行李放到上層的行李架。放完行李，媽媽抱著我坐到座位上。
等周圍都安靜下來的時候，那妻子開始跟我們搭訕：“哎呀，大妹子，你女兒真漂亮，多大了。”說完，她伸手想撫摸我的頭，但我看到她那沾滿橙汁的手，就縮著身躲開了。
媽媽見我這樣，有些尷尬地笑了笑：“10歲，讀小學四年級。”
“是嗎，真好，咳咳！咳咳！”那妻子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我這邊都能感受她胸膛的振動。
我第一次見一個人咳的這麽厲害，仿佛要把整個肺咳出來。
當下我好奇向她這邊看去，卻被媽媽把頭掰回去。
等那妻子咳完，媽媽別過身去問那丈夫：“你妻子咳得這麽厲害，你有帶她去醫院看一下嗎？”
那丈夫無所謂地擺擺手：“一點小感冒而已，吃點藥就行了，我們才不去醫院，現在的醫院都是坑錢的玩意兒。”
這個人，當著一個醫生的麵，罵醫院。
我能很明顯看到媽媽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好，媽媽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很有可能患了肺炎，這樣下去也有可能會對她腹中孩子造成影響的，你們最好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之後那丈夫開始麵露不屑：“大妹子，你不知道，我曾經也是因為一點小病痛去了一趟醫院，那邊的醫生硬是讓我檢查這個，檢查那個的，結果什麽事都沒有。我說，他們醫生就是故意整這麽多項目來坑錢的。”
想來媽媽這次是決定跟他們杠上了，她把那妻子剛咳痰用的紙巾拿過來，翻開一看，那上麵的痰黃中帶點粉紅色，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你是不是覺得醫生讓你檢查來檢查去，就應該給你查出個大疾病？沒有得病，你是不是很失落？醫生讓你做檢查，是在幫你排除某類病因。你不是醫生，你根本不懂，請你這個外行人不要隨意評判。你不是儀器，你自己是無法看出所謂的小病痛到底是什麽。”
那丈夫就這麽被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他隻覺得莫名其妙：“大妹子，你……”
媽媽打斷他的話：“這位先生，我以一個醫生的角度初步認定你的妻子得了肺炎，請你不要因噎廢食，麻煩你還是帶你的妻子及時就診，別耽誤病情。”
那丈夫有些不知道怎麽接話，愣了很久才冒出一句話：“才不相信你們醫生的鬼話，你無非是嫌我的妻子咳嗽吵到你們而已。”
媽媽有些惱火，她覺得這個人簡直是愚不可及。
到了飯點，媽媽帶我下車去買飯，她寧願帶著我在站邊的凳子吃，也不願回火車上吃，不過，我想想也是，我們回到火車上吃飯更不方便。
火車靠站的時間不長，所以，這一頓我吃的狼吞虎咽的。
吃完飯，我們準備回到火車上，其實我有些厭煩再見到那對夫婦。
火車上，煙和泡麵的氣味肆意回蕩在這密閉的空間裏，嬰兒的啼哭與大人的鼾聲響徹入耳。
經過洗手間的時候，媽媽停下腳步，排隊等洗手間，火車上的洗手間長期處於有人狀態，每次都要等好久。於是，我就一個人回到座位。
臨近座位，我猛然聞到一股很濃的方便麵味，走近一看，我看到那妻子在座位上吃方便麵，燉雞味的。
吃完，她把麵碗遞給她的丈夫，那丈夫仰頭把湯喝的幹幹淨淨的，看樣子，那丈夫沒有吃飯，就隻是喝了妻子吃方便麵剩下的湯而已。
我忽然覺得，不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火車終於到站，我們也終於結束這令人疲憊的旅途。從此，a市也成為我人生旅途的一個路口，它是我的起點，而我卻不會停留。
後來，我才知道，媽媽的決定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包括我……她並沒有帶我去找爸爸，我的願望落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