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3章 假話真情
“粉身碎骨?”楚常喜不能置信地抬頭,左手躲在衣袖下顫抖著。
“是呢,你說是本督動手好,還是你自己來的好呢?”
楚常喜看著自己被拿捏在他手中的左手,頓時眼淚簌簌下落,“千歲爺饒命,千歲爺饒命呀!”
姬鳳夜搖了搖頭,不知從哪裏取出來一把匕首,閃著鋒芒,隻讓楚常喜哭爹喊娘,卻又是掙脫不得!
“本督手藝很好的,定會讓你不察覺一絲一……毫!”他話音一重,楚常喜淚眼婆娑隻見到銀光一閃,頓時隻覺得自己左手冰涼。
“千歲爺,這位女施主怎麽了?你怎麽把她嚇哭了?”
虛靈不解地看著兩人,為什麽八千歲明明連床都下不了,卻能把活蹦亂跳的女施主嚇得痛哭流涕,真是厲害。
姬鳳夜瞧見來人唇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鳳眸中也帶了幾分溫和,“二小姐可是為本督帶來了大師烹製的齋飯?”
好一個狗鼻子!楚清歡進門稍早,自然看到姬鳳夜手起刀落的瞬間,床前沒有半點血腥,倒是有一小截兒指甲落在那裏。
“三妹好福氣,竟是由千歲爺伺候消磨了指甲呢。”
楚常喜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看了去,卻見自己中指上那長長的指甲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兒,隻留著與手指齊。難怪方才手指一涼,楚常喜心有餘悸,哪裏還敢多呆?之前的告狀打算也早就被嚇得沒了蹤影,“常喜這就去給千歲爺熬製參湯,不打擾千歲爺了。”
“慢著。”慢條斯理的聲音忽然響起,幾乎走到門口的楚常喜宛如被點穴一般,僵直的站在那裏,聲音都在發顫。
“千歲爺還有何吩咐?”
楚常喜何曾這般狼狽過,見到姬鳳夜宛如老鼠見到貓一般瑟瑟縮縮,更何況楚清歡還在這裏看著。
“也沒什麽,參湯太過補血益氣,本督想吃點兒燕窩粥清淡一下口味,懂了嗎?”
楚常喜長籲了一口氣,連忙稱是,腳不沾地似的離開了。
這食盒內本就是有燕窩粥的,虛靈親手將齋飯什麽的一起裝入了食盒,最是清楚無比,他不解,“千歲爺這裏有燕窩粥的。”
姬鳳夜笑了笑,滿是深情一般望著楚清歡道:“無妨,三小姐去熬了,本督等著她的燕窩粥便好。”世人都知道弘一法師的素齋是做的極好的,卻很少有人知道弘一法師熬製的燕窩粥卻從來是黑黢黢的一片,根本不能入口。
而正巧,八千歲便是這很少的人之中的一個。
虛靈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千歲爺,你確定你無意刁難那女施主?”
姬鳳夜輕輕勾唇,魅惑天成,“錯了,本督是有心刁難的。”
“哦,這樣呀。”虛靈轉頭看向楚清歡,一臉討好,“既然千歲爺有了下家,那清歡姐姐你把這碗燕窩粥給我吃好不好?你熬得可是比師父熬得好吃多了。”
楚清歡點了點頭,伸手摸著虛靈的腦袋笑道:“自然,小心……”
燙字還沒說出口,虛靈甚至沒摸到那盛燕窩的瓷盅,隻見身前人影一晃,那食盒裏的燕窩已經入了姬鳳夜的口。
虛靈淚目,指控道:“你說了不吃的!
”
味道不錯,胃得到了滿足的八千歲巧笑嫣然,“小孩子吃多了不好,會壞牙的。”
言下之意,本督這是為了你小和尚好,可不要這般不通情達理喲。
虛靈淚了,“清歡姐姐,他欺負小孩子。”
千歲爺笑了,“小和尚,你欺負病人。”
楚清歡笑了,“千歲爺就不怕,這燕窩是加了料的?”
姬鳳夜臉色一變,看著已經見底的瓷盅,忽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日,潛伏在四周的隱衛們都不得不捂住了鼻子,看著來回在茅廁與房間裏奔波的主子投去了同情的一瞥,而看向楚清歡的目光則多了幾分忌憚。
“二姐姐,千歲爺可是好些了?”
若說如今這靈隱寺裏最閑的人,卻是非楚錦芙莫屬。
丞相府裏的大小姐每日裏抄寫《心經》為八千歲還願,三小姐每日裏熬湯端水伺候著脾氣陰晴不定的八千歲,六小姐則是跟隨在林媽媽身邊做繡活,二小姐則每日總是被弘一法師請去討論佛法。
唯獨楚錦芙既不用辛苦抄經,也不必聽那高深佛法,就連老夫人都怕拘著她,任由著她整日裏在靈隱寺四處閑逛,這幾日下來都把靈隱寺的大小佛殿看了一遍,這不正無聊著就見楚清歡前來給老夫人請安。
頓時,楚錦芙找到說話的人了。
“好多了,你怎麽沒去梨花井那裏瞧瞧,據說能井水能照出你心上之人的樣貌。”雖說相府裏也是悶著無聊的,可是如今這蒼蠅飛不出去一隻的靈隱寺更是令人鬱結,何況楚錦芙天生是個討厭煩悶的性子?
“二姐姐你也取笑我,那梨花井在哪裏?我倒是好取一些井水泡茶喝。”
那梨花井,楚清歡笑了笑,“正好虛靈要去那裏,你去找他便是了。老夫人還在佛堂念經嗎?”
楚錦芙著急去看看那梨花井,匆匆說了一句便離開了,楚清歡見狀不由一笑,看見畫眉正守在屋簷下,似乎正在繡一方錦帕。
“啊,小姐你回來了呀?老夫人說讓你回來後去見她。”
楚清歡點了點頭,看著那錦帕上紅花綠葉分明不由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這好手藝。”
畫眉笑了笑道:“是這兩日青檀教我的,閑著無事便練了起來。”
楚清歡腳下一滯,楚常喜要青檀給自己“陪葬”,自己“死而複生”之後她也不好再把人要回去,青檀也便留在了她這裏。
隻是這些日子她並未怎麽注意,倒沒想到這丫頭倒是個多才多藝的。
“好好學著,將來出嫁了也不愁沒個生計。”她固然會將畫眉保護,可是誰又能料得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有一技之長傍身,到底是不愁將來的。
畫眉沒想這麽深,聞言不由低頭輕聲道:“奴婢伺候小姐一輩子,不嫁人。”
楚清歡隻當這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料畫眉竟是真的終身未嫁,盡管彼時她對那人未嚐不是沒情。
佛堂裏燭火通明,木魚聲和念珠聲連綿不斷,老夫人跪坐在那裏閉目念經,楚清歡跪在蒲團上,耳中越發分明。
佛說眾生平等。
可是我不服!有
些人注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你可以說那是祖輩福蔭,可是既是平等,又何須祖輩庇佑?
佛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我不服!天意便是讓我用鮮血染就他皇甫殊的大寶之路?天意便是讓我弑君喪子看著那奸夫淫婦逍遙一世?
大慈大悲的菩薩,你若真是要普渡眾生,那便去好了。我楚清歡是惡鬼再世,無須您費心竭力超度!
隻是您若擋我前途,我管你是神是佛,照殺不誤!
“丫頭,你究竟有何委屈,這般戾氣?”
毫不隱藏的戾氣,饒是她一把老骨頭隨著老太傅經曆了朝堂風雲,卻也不禁膽寒。
楚清歡轉過頭去,看著老夫人那慈笑不由輕聲笑了起來,“委屈?”她心中所怨所恨,豈是一句“委屈”就能道盡的?
“便是有天大的委屈,有我這把老骨頭,也定當護你周全的。”
老夫人慈眉善目,楚清歡卻是微微心酸,若是前世老夫人也能這般對自己,是不是她就不會自釀惡果?若是有老夫人提點一二,她是不是也不會陷得那麽深,以致於根本無力脫身?
“老夫人可知,小姑母為了拴住姑丈的心,曾經打算將清歡送到姑丈床上去?”
老夫人臉色驀然一變,手中念珠金線忽然斷裂,一顆顆念珠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那時,清歡患了風寒,根本無力抵抗,若不是那日姑丈去外麵尋了那戲子,許是如今老夫人已然沒了我這個孫女。”
“孽障,孽障,她怎的如此歹毒!”老夫人身形一晃,若不是身後那香案擋了一下,定是昏倒在地。
“第二日,小姑母帶著孫女去了雲安城,帶著孫女置辦了首飾和新衣,老夫人可否相信,那一身新衣是清歡那六年來第一身新衣,料子是極其普通的,便是連府裏二等丫環的穿著都不如。清歡當時以為小姑母要對清歡好了,卻不知她隻是為了把清歡賣個好價錢而已。”
老夫人怔怔地看著楚清歡,看著那淚水不知覺間從她眼中流出,心中宛如鈍刀在一刀刀地鋸著自己的心頭。
“若不是因為姑丈在外養了戲子,怕是小姑母將清歡賣與青樓的打算都有,畢竟府裏很久不曾給小姑母撫養費用了。”
“誰跟你說的,這府裏每年都有三百兩銀子送到她那裏的!”老夫人斷然道,這銀子是她從自己的私庫裏撥出去的,根本不曾走府裏的賬目。
“這是小姑母身邊伺候的劉媽告訴與我的,自從我十歲以後,府裏便再不與我一分銀錢!”這裏麵,楚清歡自然說了幾分假話。隻是如今,孫家那邊早已經沒了任何人,誰也不能指正自己的話了。
“那是她胡說八道,這事情我是交代你……”老夫人忽然閉口不言,隻是渾身顫抖的模樣出賣了她的心情。
“委屈你了孩子。”老夫人忽然起身,跪倒在楚清歡麵前,攬她在胸前,“往後隻要有我一日,絕不會再讓你受這般委屈!”
饒是這其中半真半假,可是楚清歡卻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那段日子太苦了,以致於她都不敢去想,就算是後來有了轉機,可是這段過去,一直是她心中的禁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