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賜婚

“大人你,啊……”徽娘尖聲叫著,那個人眼裏的刻骨深情明明是她想要拚命求著的,可這一刻,真當他以那樣刻骨纏綿的眼神看著自己時,她卻隻感覺心裏鈍鈍的痛,這個人,把她徽娘當成了別人。

她知道混跡花街柳巷,看似多情的刑部尚書實際是個癡情種,這個人的心裏從很早之前就藏了一個人,他不斷的找女人,不斷的想要麻痹自己,卻越麻痹越深刻,就越疼痛,此刻他喚的溫柔,笑的真心而又幸福,她的心卻一直深深的往下墜去,直到她聽到那個人,忐忑而又不安的問,“你……可以嫁給我嗎?”

徽娘被這句話怔在那裏,她無數次做著的夢,便是他能像方才那樣,對她說,可以嫁給他嗎?若他是清醒時說的,她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可是現在,她內心卻拚命掙紮起來,她可以抓住這送到她手上的幸福嗎?可以嗎?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姑娘,你們兩情相悅,為何就不能白首偕老?”雲卿站在一旁,將身體微微向著樞念那邊靠了靠,笑的涼薄,“機會難得,莫要錯過了,省得今生懊悔!”

樞念訝異的挑了挑眉,伸手想將她摟的緊些,她卻不著痕跡的退開了些,樞念臉上的笑意微僵,又無可奈何的落了下去。

柳昱呆愣的往雲卿的方向看過來,眼裏劃過絲惘然,他看著那兩個人彼此挨的緊,像是誰也分不開般,他努力的回過頭來,聲音已經帶了些急躁,聲聲落索,“嫁我嗎?”

徽娘再沒有猶豫的回身抱住了他,“嫁,你都不知道,我做夢都在等你這句話!”

笑意在臉上微僵,雲卿若有所思的目光怔怔的籠向柳昱,交握著的指甲嵌入掌心,莫測的目光,讓人看不清猜不透她心裏想的是什麽。

徽娘感激的往雲卿這裏望了望,夜色中她對雲卿的麵貌看不甚清,本想扶著柳昱上前去道一聲謝,可柳昱的身子止不住往下滑去,右手臂上一縷血絲也跟著蜿蜒落下,滴滴砸落在夜色中。

“大人,大人……”徽娘慌亂不已,拚命扶著他,雲卿想上前去卻被樞念伸手製止了,朝小安子使了個眼色,小安子會意,慌忙跑上前去幫著徽娘將柳昱扶著一路往柳府走去。

除了藏在暗處的影衛,偌大的觀花台也隻剩了他和她兩個人。

“回去罷!”他牽著她的手,拉了拉,她卻並不動。

“為什麽,他會這樣?”她立在原地,看著的方向,一直往著那地上被月光照的血紅的一條線,“我本來在想,他雖然不羈了些,愛開玩笑了些,但對我的心,總是真的,我真的有想過,有可能的話,和柳昱過一輩子也算是好的。”

眼中殺意一閃,樞念的手下意識的一緊,她吃痛,卻並不叫出聲,隻是看著那漸行漸遠已經模糊起來的身影,笑的安靜,“可是,為什麽要叫我遇上了你!”

她慢慢的將彼此交握著的手舉到了兩人眼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個,就算被人打的連手都腫了,卻還想握著我的手過一輩子的人。”

樞念猛地抬頭,眼中湧出些羞赧緊張來,才要開口,她卻已經抬頭,於那煙花落燼中,笑著問他,“柳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眼裏的繾綣溫柔盡數褪去,嘴角上翹的弧度,帶著自嘲,“是不是不管怎樣,你都認定是我做的!”

“是,是我故意將事情派給柳昱做,故意阻止他來見你。”他麵上浸出一個冷笑,“他拚死要出來見你,是我賜了一杯刺紅給他,汾椋的名酒,上貢的珍品,算是便宜了他!”

向來帝王賜酒,無非隻有賜死這一條路。

雲卿的臉色僵了僵,隻是翦水雙眸裏卻

依舊無波無瀾,她定定的看著他,忽然無聲笑了起來,“你怎麽這麽激動,是不是還想跟我說,你早就看柳昱不順眼,他知道你太多秘密,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而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樞念霍然挑眉,那絲冷笑也有三分化作了嗤笑,“果然,知我者,雲卿也!”

“曆代功臣最需要擔心的,不該是狡兔死走狗烹這句話嗎?”雲卿歪著頭一笑,伸手撫上他的臉,歎道,“有事為什麽不能跟我說呢?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為什麽不肯將事情說出來,問問我的意思,父王的事是如此,用死囚替換我是如此,就連柳昱的事,也是如此,你怎知我來赴他的約,是要和他定終生而不是與他從此說明白道清楚?你為什麽……”

“皇上!”小安子匆匆過來,打斷了雲卿,暗色下的麵孔驚惶失措的很,他激動的跪倒在兩人跟前,“柳大人府邸……走水了……”

“怎麽回事?”

“奴才不知,隻知道奴才和徽娘送大人回府時,那裏已經著了火……幸虧人已經都跑出來了。”小安子抖著個肩膀說的小心,可一雙眼卻拚命往雲卿那裏瞧。

“影子!”樞念飛快的向雲卿看去一眼,看她眼裏的焦灼,心終涼了半截,“去查清楚。”

影子的身影一晃,人已出去的好遠。

“不管你怎麽想,柳昱會這樣,並不是我下的手。”他喃喃的歎息出聲,隻有自己能聽到,那聲解釋也隻隨風一蕩就去的遠了,雲卿的腳步一滯,也不知聽沒聽見。

影子還沒回來,樞念卻已經頒下一道聖旨。

賜刑部尚書柳昱府邸一座,良田數頃,令徽娘認杜謙為義兄,將杜徽娘賜予柳昱為妻,三日之後,令兩人完婚。

他的聖旨,是當著雲卿的麵所寫,是她眼睜睜看著他取了玉璽蓋下,著人去頒旨意。

“三日後,朕會親自主婚!”留下擲地有聲的一句,他已轉身離開,卻是第一次留在穆華殿過夜,她卻自嘲,這樣的日子,可是她想要的?

表哥為她付出至多,她已經無以為報,而柳昱,她終究也是對他不起,那麽,如若徽娘能愛他,給他一切的溫暖,是否能讓他少些痛苦,多些幸福?有時候,忘記了,也並非不是一種幸福,終歸,她也是個自私的人。

更何況柳昱的失憶,實在太過於詭異。說是合情合理卻偏讓她有些疑惑,說是有人蓄意為之,又偏偏都像是真的,柳昱……

就算她信柳昱失憶柳家走水與樞念無關,就算明白他在試圖改變,可她可有這麽多時日來耐心的等他達到她要的那一個人?

相愛的兩個人會為了對方改變,她在變,他也在變。可他們兩個人的習性太過根深蒂固,短短的時間,想要改變到能容得下他們一生一世,怕是難之又難,更何況,柳昱失憶,柳家會走水,暗地裏都有一雙手在攪著,她想想便覺觸目驚心,以前是為了北至為了雲蓮而不得不亮出自己的鋒利,可這一次,明明不需要了,她想過自在的生活!

暗夜中,她將身體緩緩倒向龍榻,任那柔軟的錦被將自己遮蓋,樞念,我們分開一陣子,好嗎?兩個人,都靜一靜!

誰都不敢相信天下最多情的柳昱會成親,隻是當人看到那個笑的滿臉羞澀,在大堂與來客寒暄著的柳昱,不由的都大吃一驚,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新娘據說是從前醉花樓的花魁徽娘,可有那個笑的一臉陰柔的丞相杜謙坐在那裏,誰敢說一個花字,眾人自然都是撿著好話,拚命巴結這位丞相大人。誰都不想,稀裏糊塗的就成為杜謙泄憤的對象。

念帝親自主婚,可是於柳家無上的榮耀。

柳昱一副懵懂的樣子,被柳家二老押著跪謝皇恩,雖然有人已經將他是誰,他是如何如何的一個人都與他細細明說了,他也信了,可遇著這個父母口中自己追隨著的年輕帝王,他總有些從心底生出的抗拒來。

樞念出席臣子的婚禮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可偏偏有眼尖的人發覺他眼裏那隱隱的豔羨,他會到這裏來,有一半是羨慕,一半卻是嫉妒,他也想,和那個人成親,從此是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心思活絡的人立刻將他眼裏的那絲豔羨自動劃歸為有了抱女人的欲望,因此趁著他還在柳府這裏,已經有人偷偷派人向宮裏傳話,而自古但凡後宮的女人,所求的也無非是帝王恩寵,從此三千寵愛於一生。

她們沐浴畫眉,拚命的想在樞念回宮之前趕到寢殿,將自己最美的一麵展現在年輕的帝王麵前,卻不料,見到的人不是樞念,而是那個將雙腿颯然盤在龍榻之上的女人。

見到興衝衝又難掩羞澀的女人闖進寢宮來,雲卿似笑非笑的側身倚在床前,昏暗的燭光也依然遮掩不住那眉梢眼間的豔麗之色,她衝著來人晃了晃手裏的酒,吃吃笑道,“他人不在,看門的狗也跟著走了,跑進來幾隻花蝴蝶,讓人喝酒也不痛快,真是掃興!”

“大膽奴才,你可知你躺的是什麽地方,還不起來!”那張龍床,是她們做夢都想躺一躺的地方,這個人卻肆無忌憚的斜躺在這,看她眉目含春,說話也有些不大利索,竟在龍榻上喝酒,喝的有些不清了。

“嘖嘖,他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要侍寢,也不該……”她咯咯的笑著,用發紅的手指捂著嘴笑個不停,眼中盡都是嗤意,目光從她們身上上上下下掃過,她有些疲累的揮了揮手,“都給我滾!”

“你是個什麽東西!”剛被吏部尚書送進來沒幾天的女兒自然沒見過雲卿,亦沒見識過她手段,心中隻要一想到有爹爹撐腰,她便膽大起來,才要靠近,冷不防雲卿已經踉蹌著起身,跌跌撞撞的過來,冷笑著就是一巴掌扇來,“別煩我,滾……”

“你……”

‘砰……’有人重重摔了門進來,一身明黃色錦袍緞帶,微熏的酒氣,眾人大駭,慌忙跪倒,“皇上……”

“滾!”壓抑著薄怒的聲音,讓人止不住膽戰心驚,誰都不敢再說話,慌忙磕頭便走。

雲卿靜靜的看他半晌,悠然的重又側躺在床上,向他嬌俏一笑,“要喝酒嗎?”

“他成親,你便這麽不開心嗎?”踉蹌著靠近她,他慘然一笑,“你以為,他柳昱是什麽好東西,他……”

“他什麽德行,我比你更清楚!”恨恨的冷笑一聲,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柳昱的眼神,她隻怔了怔,忽地將酒杯往地上一擲,嫣然一笑,既而用手環住了脖頸,向著自己一拉,彼此灼熱的鼻息都在開始縈繞,她嬉笑著將杯中的酒緩緩舉到他的頭頂,順著他的臉緩緩的倒下。

微涼的酒從他麵上緩緩滑落,像是淚般深墜,她傾身,輕輕的從他麵上,將酒吻落,舌尖挑逗著在他唇上描繪著,她笑的妖嬈,猛地將他壓向床榻,粉麵含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知不知道,剛才那酒,便是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

“你在玩火!”他的眼神幽暗,如燃了的竹,燒的漸開,還能聽到劈裏啪啦的聲響,他一直以為她不願才強忍著不去碰她,而這一次……

是她在挑逗,是她在玩火。

“你當我是在玩火,又如何?”她低下頭,說話的時候,幾乎貼上了他的唇。

隻這一句,便是燎原的火種,眨眼之間,猛地將她死死的壓在身下,帷幔俱落,芙蓉帳暖,一夜纏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