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儆效尤九卿卸位

想到這裏,張蒼便是心裏一驚,他才智高絕,能出任治粟內史一職便是明證,這治粟內史牽涉到了國家糧食的生產、存儲、使用等方方麵麵,可以說是國家最為重要的職位也不為過,哪怕是兵權也不如糧權重要,沒有了糧食,哪裏還有士兵肯效力賣命?張蒼上任以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放鬆,如今已經做了兩年多的治粟內史也不過是剛剛上手,對職責內的事情隻敢說是比較熟悉,還不敢說胸有成竹,對於黃河水利的事情就少了幾分關心,無非是要啥給啥,不做刁難,隻求無過而已,今日乍聞皇帝動問,張蒼頓時心中沒底,忐忑不安起來。

和有點惶恐的張蒼比較起來,曹麗就坦然多了,她是少府,管理山海池澤之稅,說白了就是收稅的,這個工作雖然繁瑣,但是很符合曹麗喜歡攬權的性子,管錢的工作可是很重要的工作,各個府上都是需要錢來運轉的,國家各行各業也是如此,如果不是皇帝信任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放在這個位置上,曹麗是皇帝的二娘,也的從小看著皇帝長大的,和親娘也沒有什麽區別,對待皇帝可以說是盡心竭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就算出任了少府,也是如此,將國家的工作當成了自家的工作一樣盡心,真真是問心無愧,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想過皇帝留下自己是壞事,反而是挺胸抬頭的向著理政殿的旁邊偏殿走去。

理政殿旁邊偏殿是問心閣,是皇帝上朝處理政事之前之後小息片刻的地方。

問心閣周圍的窗子都開啟著,窗外有翠竹和花草,一陣陣的草木清香灌滿了房間,加上兩個青銅仙鶴香爐裏冒出的嫋嫋檀香,這個房間讓人一進入就覺得神清氣爽,心情平靜。

張蒼和曹麗進來的時候,我已經進了房間正拿著一本絹書裝模作樣的看,換下了朝服,身上穿的依然是線條簡潔,顏色金黃的龍紋長裙。

見二人進來,我坐在長椅上並沒有起來迎接,隻是指著麵前的兩個短一點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

這個姿態讓曹麗也覺得有點不妙,她是我的二娘,上朝是皇帝和臣下的關係,散朝之後,我對她還是很尊敬的,不說是行禮問好,也是有說有笑的,今日我不但沒有起來迎接他們,甚至臉色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麽愉悅的表情,這讓在家族裏一直小心翼翼為人做事的曹麗頓時斂氣收聲,動作幅度也變小了很多,甚至都不敢坐下,站在椅子前遲疑了一下,才坐了一半屁股。

張蒼此時倒是顯出了自己的灑脫,對著我拱手謝過,然後坐到了椅子上,目光看向了我,等著我發話。

我再看了五分鍾,這才放下手裏的絹書,將目光看向了張蒼,曹麗已經被嚇的差不多了,這個張蒼似乎並不怎麽害怕。

“張蒼。”

“臣在。”

“黃河水利工程是你和曹麗操持的,你可知開工已經月餘了,這工

程的具體進展如何?”

張蒼心說:我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會被皇上提起。

“啟稟陛下,臣在忙完春播之後曾經去過滏水察看,水利維護進行的很是順利。”

張蒼並沒有說自己察看不利,而是隻說了滏水一帶的情況很是順利,言下之意就是其他地方也應該差不多,或者也可以理解為他隻看了滏水,其他地方的情況並不了解,文人說話總是雲遮霧繞的讓人可以隨便理解,也可以隨便解釋。

曹麗在一旁聽著皇帝和張蒼的話,頓時明白了皇帝詔自己來是什麽個意思,她這段日子忙著布置收稅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去開工現場查看,派了一個府吏去監督也沒有回報消息,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依照她對皇帝的了解,別看現在皇帝的表情似乎不怎麽嚴肅,而實際上此刻皇帝的心裏不知道有多麽憤怒哪,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自己的錯,都要趕緊認錯,免得皇帝真的追究起來,自己可就下不來台了。

曹麗從來不敢將自己視作人上人,一直都是將自己當做虞家的丫環看待,哪怕如今已經位列九卿,也是如此,她識字不多,雖然這幾年已經努力學習了,依然是文化水平不高,隻是勉強能看懂文章,做文章卻是不敢獻醜的,但是她深刻的明白一個道理,小心無大錯,自己做人做事隻有謹慎小心四個字而已。

如果她晚生個幾百年,和諸葛亮能一個時代的話,恐怕會和諸葛亮引為知己,兩個人都是一生謹慎,從不敢弄險。

噗通一聲,曹麗在一旁跪到了地上,俯首哭道:“皇上,曹麗有罪,我沒有去看過黃河水利的現場,派了一個府吏去監督也沒有給我回報,我就忽略了這件事,如果皇上還放心曹麗的話,我馬上回去就查看此事。”

我連忙站起來去扶曹麗,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我二娘,雖然我不怎麽承認,可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時代對孝道和禮節的重視,如果我讓人在外麵評論如何如何的無禮荒誕,雖然我不在乎,可也不好受不是。

曹麗掙紮了一下,還是被我扶了起來。

“二娘,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下跪,咱們不興這個,雖然孔子說了天地君親師,這皇帝是排在親人前麵的,可在我看來,天地拜一拜還行,這皇帝也是人,就不用拜了,何況你是我二娘,大的拜小的,折壽啊!”

曹麗站了起來,還是抽抽提提的。

張蒼在一邊看著,心裏這個不舒服啊,什麽時候孔聖人的話也被修改了?什麽時候皇帝君主也可以不拜了?君臣之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管這個臣是不是皇帝的親人,都是要拜的,皇帝是天子,是代天行事,如何就拜不得?別說是皇帝的二娘,就是皇帝的親娘,該拜就得拜,該跪也的跪!

隻是這番話他隻能埋在心裏,不敢說出來,秦始皇焚書坑儒,已經大大的打擊了儒家的氣

勢,秦末戰亂十幾年,儒生死的更是沒有多少,這孔聖人的話還能不能作數都要看當皇帝的是不是重視,劉邦是一個無禮的小人,這虞蓮也是一個無禮的女人,孔聖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世道,正是小人與女子當道,倫理滅喪啊!

世道混亂,正是破而後立的時代,對新規則的建立的阻力就少了很多,而且由於我培訓的關係,新軍的戰士很多,已經形成了一個良好的循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受了新式教育,文化的傳播再也不是僅限製在少數人當中,現在的很多百姓都已經可以識得幾個字,說上幾句名言名句。百姓的文化水平提高了,見識廣闊了,可以做的事情也就多了,讓那些世族豪門再也無法一家獨大,仕途官道也開始向著普通人敞開,特別是人民國才建立沒有多久,一切都是新的,更是給百姓了一個參與的機會,如果等國家建立幾十年上百年之後,一切都走上了正軌,那時候想要改變什麽就很難很難了。

胡思亂想了很多,可在現實之中卻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張蒼已經知道皇帝留下自己是因為黃河水利的事情,再看到曹麗那痛哭認錯的模樣,頓時明白皇帝八成是抓到了什麽切實的證據,自己再扛著恐怕也是無用,反而會將自己也裝進去,於是他幹脆的站了起來,對著皇帝就是深躬到地,嘴裏說道:“臣疏忽,並沒有查看所有工地,請皇帝治罪。”

我冷笑一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這才問他:“你錯在何處?”

張蒼一愣,但是馬上就想出了回答的話,“臣疏忽大意,治下不嚴,造成了黃河水利的漏洞,臣有罪。”

他的話倒是讓我覺得無話可說,想要追究他的責任的話,也不過就是這幾條而已,他都認罪了,再說什麽也無趣,隻是不說什麽的話,我又覺得憋得慌,我隻是想讓這個國家更富強點,更強大點,難道有錯嗎?怎麽布置點任務都沒人認真去做哪?黃河泛濫的話,影響多大啊!數十萬百姓的生命與生活都在這片區域啊,一句疏忽就能讓幾十萬人安居樂業?現在還不是洪汛期,看不出什麽影響,可是要到了夏末秋初,雨水大增,那時候河渠沒有修好,無法起到泄洪分洪的作用,一旦黃河決堤,後果誰來承擔?誰能擔的起?

“既然你已經知罪,那麽,朕就罰你一年的俸祿,免去你黃河水利總管之職,另尋他人擔任,你可服氣?”

一年的俸祿雖然不是小數目,可也不至於讓張蒼餓死,隻是這處罰讓張蒼很覺得丟臉而已,他又不好再問皇上,自己手下到底犯了什麽錯,至於這黃河水利總管之職,張蒼倒還沒有放在心上,隻要治粟內史這個職位不被剝奪就行。

張蒼再次拱手躬身,“皇上處罰公明,臣服氣。”

我將目光轉向曹麗,曹麗也可憐兮兮的看著我,這雙腿就是顫悠悠的要跪倒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