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梨落
紅淚嘴角勾笑,知畫是不想自己出去了,因為她不想紅淚,與紀飛恒在一起出去。
紅淚回眸淺笑,示意知畫不必擔心。既然慕容子寒命紀飛恒來保護自己,自己又何必刻意躲避?這樣一來,反而更是有嫌疑。
紀飛恒始終沒有說話,跟上紅淚腳步,但是始終落後半步遠,謹守本分。
沿途走了很久,三人沒有說一句話。紅淚停住腳步,紀飛恒也會停下來。紅淚放慢腳步,他也會相應地放慢腳步。一路上除了腳步聲,便是呼吸聲。
忽然停下腳步,紅淚四處環顧,似乎不知不覺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看向知畫,接觸到同樣的茫然之色,想必這裏,知畫也不曾走過。
就算知道了,眼下詭異的氣氛下,知畫也必會閉嘴不語的。
總不能沉默,紅淚開口喚道:“紀侍衛。”
紀飛恒怔了怔,隨即應道:“屬下在!”
紅淚皺眉遲疑了下,終究是問道:“身上的傷可是好了?”
紀飛恒緘默了,隨即恢複如常說:“謝娘娘掛心,屬下已無大礙。”
紅淚頷首,猶豫著還是開口說:“其實那隻香囊包,並不是。”
“娘娘,請您忘記香囊包吧!”紀飛恒卻是出言打斷道,紅淚釋然,是呀,如今不論那隻香囊包是否是紀飛恒的那一隻,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紀飛恒複又說:“請娘娘恕罪,都是屬下無知,給您造成了麻煩,請娘娘海涵!”
紅淚沉默了,其實紅淚是想要告訴他,那隻香囊包不是他給的那隻,可是顯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板子都已經打了,終究是回不來了。這樣無聲的走著,風吹過,紅淚的眼睛卻酸澀起來。半晌,紅淚輕笑說:“本宮還沒有恭喜你呢,禦前貼身侍衛,算是升官了。”
雖然明降,其實誰也看得出來,是升官了。
紀飛恒的聲音猶如和煦的春風,甚至還夾雜著愉悅說:“屬下謝娘娘!”他的聲音居然沒有半點不悅和不滿,這著實令紅淚詫異不已。
太陽西下,紅淚想,若是在海邊,興許還能夠看一出夕陽落日圖。
紀飛恒卻是開口道:“娘娘,天色已晚,請您早些回去吧。”
“唔。”紅淚應道,卻是忽然起意,拉著知畫的手,轉而走向另一邊的路。紀飛恒疑惑地喚道:“娘娘。”
紅淚卻是淺笑著,作為現代人,紅淚的方向感一向很是敏銳的。隨即開口說:“這些路都是四通八達,本宮喜歡新鮮感,盲目原路返回,本宮不喜。”
紀飛恒沒有言語,緊緊地跟在後麵。
知畫訝然地看向紅淚,似乎想不到,紅淚會這般有點兒小孩子心性吧?但是也會擔憂,想必她以為,紅淚會迷路嗎?
向前走著,果然聽到了右側樹林中隱約傳來兵器相撞的響聲,伴隨著喝彩聲。紅淚詫異看向後麵,紀飛恒卻說:“娘娘,是禦林軍在操練。”
紅淚想起來,剛從禦駕上下來的時候,也是聽到了這些聲音。因為慕容子寒吩咐知畫帶紅淚去禦憩軒小憩,紅淚便沒有停留,現在既然趕巧又碰到了,便止不住好奇心,很想要看看。
扶著知畫的手循聲向前,看到了下麵好大的一個類似練武場高台上,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尤為顯著。
慕容子寒褪下了龍袍,穿上了戎服,但因為是顯著的明黃色,紅淚第一眼還是看到了他。
看得出來,慕容子寒是與禦林軍在切磋。真可謂,強悍,居然一人連番打敗了上台的眾人,就這一會兒,都換了好幾個人了。
紀飛恒忽然開口說:“皇上,當之無愧為明君。我爹常說,皇上在朝堂之上,往往是言辭犀利,高瞻遠矚,抉擇英明。今日皇上一身戎裝,對於排兵布陣居然也深諳此道,有此聖君,乃我朝之福,天下黎民之福啊!”
紅淚聞言動容,卻是吃驚地回頭,剛好對上紀飛恒佩服折服的眼神。
紀飛恒一愣怔,似乎沒料到紅淚忽然回眸,立刻低下了頭。
紅淚卻是震撼,從沒有聽過,關於慕容子寒的稱讚。紀飛恒他,居然能夠,這般評價慕容子寒。
知畫聰明的察覺到,紅淚與紀飛恒之間的尷尬氣氛,適時開口道:“娘娘,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去吧。”
紅淚這才驚覺,不知何時,天色依然黑了起來。點點頭,便扶著知畫的手,抬步正要離去。
紀飛恒卻是忽然喚道:“娘娘!”
紅淚詫異地回首:“紀侍衛,有何事嗎?”
紀飛恒遲疑了一下,卻是道:“娘娘可知,四月初六乃是皇上的生辰?”
紅淚怔了下,此事,自然是知道的。紅淚甚至還想著,到時候,要不要給他弄個現代社會的生日蛋糕呢!隻是紀飛恒忽然這般問,想來是有什麽深意嗎?
見他一副又噤聲的模樣,紅淚更加好奇了:“本宮知道,這事太後也與本宮提過了,紀侍衛此番提起來,是想要告訴本宮什麽?”
紅淚終於是抬步向前走去,這樣走著,自然不知道紀飛恒是何表情。半晌,紀飛恒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娘娘,太後可曾與您說些什麽嗎?”
紅淚仔細回想著,似乎太後隻是說那個時候皇城會很熱鬧,也沒有說什麽。但是紀飛恒這般問,此事便不會如此簡單!
倏然停住腳步,冷
不防,知畫嚇了一跳,紅淚卻是轉身道:“紀侍衛知道些什麽?”
隱約的,紅淚從他的話中感覺出,一股子不尋常的含義。
紀飛恒似乎察覺到紅淚的眼神,立刻垂下眼瞼說:“娘娘,您該想得到,如今我邀月王朝乃是三國中強盛的大國。此番皇上生辰,必定會四方來客。”
紅淚了悟,原來太後說得熱鬧,便是因此吧。隻是這樣,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妥呀!
隻是,紅淚忽然想起來,這麽說,晉國也會來人了?是了,先帝貞元帝的女兒……鸞鳳公主,是晉國的皇後呢!
若是晉國國君攜皇後前來,那倒是很怪異了。前朝公主,來朝恭賀慕容子寒生辰,太後是否有所顧慮呢?
隻是晉國隻是一屆小國,而鸞鳳公主慕容子萱也隻不過是女流之輩,隻是晉國的皇後,應該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笑了笑,紅淚說:“皇城的確會熱鬧好久了,隻是皇上的安全也有你們護著,本宮也沒什麽不安心的。”語畢,不再看他,紅淚扶著知畫的手,徑自向前走去。
紀飛恒一愣,躊躇之下,追了上去開口道:“娘娘,您可知,到那時候,璃國也會有人前來?”
璃國來人!紅淚巨震,又想起了蒹葭那句詩‘過盡千帆皆不是’。那是怎樣的心情啊!耳畔似乎又傳來那兩個字‘水柔’!
如果璃國真的來人了,是否會勾起慕容子寒心底,徹底的關於水柔的記憶呢?
“娘娘。”知畫小聲地喚道,難掩擔憂。
紅淚兀自淺笑,就算是有璃國的人前來,水柔的確是不在了啊!隻是璃國也是國君親來嗎?如果是的話,慕容子寒看到他,是否會激起恨意呢?
激起慕容子寒的恨意,是否會引發戰亂?搖頭,慕容子寒不會那般衝動。
三人無語,一路前行,終於瞧見了禦憩軒的宮門了。身邊的知畫忽然放鬆地輕吐一口氣,紅淚不禁訝異,她難道把紀飛恒當成猛獸了嗎?
終於到了宮門前,紅淚攜了知畫的手踏上台階,身後傳來紀飛恒的聲音:“娘娘您小心慢走,屬下就送你到此了。”
紅淚回頭頷首道:“今日之事,有勞紀侍衛了。”
紀飛恒這次沒有低頭,嘴唇蠕動,似乎是要告訴紅淚什麽,紅淚也是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到宮門外那個宮婢的聲音:“娘娘,你可算回來了!”
“娘娘,屬下告退!”紀飛恒已經先一步說話,語畢,也不待紅淚說什麽,迅速告退。
紅淚隻瞥了一眼那道匆匆離去的背影,便扶著知畫的手,進了禦憩軒。裏麵,已經擺上了晚膳,紅淚看到,居然都是些家常小菜。
心底驟然升起一股溫暖,在現代的時候,紅淚經常會自己下廚,然後等待父親回家,一起用餐。
那是屬於家的溫暖,後來認識夏朗,紅淚偶爾也會做些家常小菜,和他一起吃。隻是這些記憶,似乎很遙遠了。
遙遠的,雖然同是一張相似的臉,紅淚依然清晰的知道,慕容子寒是慕容子寒,夏朗隻是前世那個虛偽卑鄙的小人,不可同日而語。
很想,突然很想要和慕容子寒坐下來,一起用膳。
知畫見紅淚遲遲不下筷子,反而是沉默著,便輕聲喚道:“娘娘,為何不吃呢?”
紅淚醒神,隨口問道:“皇上可用過膳了?”這話自然是問一旁的宮婢的,知畫自然是不知道的。
宮婢聞言上前應道:“回娘娘,皇上與周將軍他們一起吃了。皇上說不回來了,吩咐說您若是累了,就先休息。”
隱約的,透著一股失望。雖然剛剛看到演練場上那般情景,便猜到他不會這麽快回來了,但是聽到這麽說,仍然是禁不住的失望。
草草的吃了飯,紅淚本就不挑食,也或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居然感覺這些平常的菜,味道也是不錯。
晚上,紅淚獨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知畫再外頭輕聲喚道:“娘娘,您睡不著嗎?是不是因為換了地方,一時之間難以安睡?”
紅淚不禁失笑,必定是自己弄出的動靜太大,居然連外頭的知畫也驚動了。不過自己沒有認床的毛病,隻是真的沒有困意。
淺笑一聲,紅淚說:“沒事,本宮很快就睡了,你也趕快去休息吧!”
知畫沒有應聲,想必是還不放心,紅淚便道:“知畫,本宮無事,你下去吧!”
知畫這才應聲:“是,奴婢告退。”
又躺了一會兒,雖然閉著眼睛,仍然是沒有一絲困意。向著白天的時候,慕容子寒帶著自己去了小謝胡同,他說從今以後,不許再提雲無名。
驀然,紅淚坐了起來。既如此,該怎麽讓他看到自己的真容呢?若是忽然停止吃藥,他瞧見了真容,會怎麽樣呢?
會勃然大怒,再不理會,亦或是,饒恕自己呢?
隻是紅淚不會忘記,後宮中還有一大推妃嬪,等著,伺機等候著,抓住自己的小辮子,然後令自己永世不得翻身呢!
“師傅,你可曾想到呢?”紅淚喃喃自語著,當初是為遮蓋自己的鋒芒畢露,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如今看來,卻是成了難以言明的頭疼之事了!
也許,吃了隱容丹,本就是一個利害參半的決定。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紅淚逐漸有了困意的時候,忽然聽
到有腳步聲臨近。緊接著聽到慕容子寒小聲說:“等等,朕先不進去了。”
又有急快地腳步聲趕來,隨即紅淚聽到了小順子的聲音說:“皇上,水已經備好,您可以移駕前去沐浴。”
慕容子寒輕嗯一聲,腳步聲便逐漸遠去。
紅淚最後一絲睡意也被掃了幹淨,迅速地起身,推開門。門外的宮婢一怔,隨即驚詫地說:“娘娘怎麽還未安歇?可是奴婢剛剛吵醒了您?”
紅淚搖頭說:“不是,本宮未睡熟。現下是何時辰了?”
宮婢低垂著頭,沉默了下說:“回娘娘,剛過子時。”
子時了嗎?都已經深夜十一點了,是夠晚的。
宮婢遲疑了下開口道:“娘娘,您。”隨即又沒有做聲了,似乎感覺有點兒逾越。
紅淚緊了緊衣裳,並不在意地問道:“皇上去哪了?”
宮婢抬頭應道:“在後麵沐浴。”
紅淚不再遲疑,抬步便向後麵走去。
“娘娘!奴婢帶您去。”宮婢小跑著追了上來,右手提著宮燈。
這是條羊腸小道,四周沒有多餘的燈籠。不過這宮婢手中的一盞宮燈,足以看清楚腳下的路。走了一會兒,前麵出現了兩條樓閣,兩條岔路。
紅淚怔住,宮婢上前指著其中一條岔路說:“娘娘,請這邊走。”隨即上前引領著,抬高了宮燈。
紅淚跟了上去,很快宮婢停在前麵,抬眸看去,牌匾上寫著‘俏齋’兩個很有氣勢的大字,隱約的,內室傳來說話的聲音。
紅淚站定,就看見小順子推開門走了出來。小順子腳步很急,見到紅淚,似乎怔了一下,隨即上前見禮說:“奴才參見娘娘!”
紅淚嗯了一聲道:“皇上可是在裏麵?”話一出口才驚覺,不是廢話嘛!
小順子點頭說:“回娘娘,皇上在裏麵沐浴,您先回去吧,等皇上沐浴完了,就回去就寢了。”語畢,急急地向外頭走去。
紅淚費解了,既然慕容子寒在裏頭,小順子為什麽不留下來伺候呢?便叫住他,紅淚問:“順公公不留下來伺候皇上嗎?”
小順子腳步一滯,急急地說:“放水的奴才忘記放幹柑橘皮了,奴才去取來。”語畢,再不遲疑,急急地走了。
紅淚卻是詫異地說:“沐浴要放幹柑橘皮幹嘛?”
一旁的宮婢淺笑說:“娘娘,您不知嗎?用幹柑橘皮沐浴,能夠緩解疲勞呢。皇上今兒個勞累了一天了,用幹柑橘皮泡澡,可以舒緩疲憊。”
嗯,倒是這麽個理。紅淚自然知道這些常識的,隻是現在這個時節,在這個沒有嫁接以及溫室大棚的時代,哪裏來的幹柑橘皮呢?
想了想,難道說是,專門儲存起來嗎?畢竟橘皮,應該是風幹了的。
宮婢似乎看出紅淚在思索,便道:“娘娘,這裏有一處山穀,那裏麵的溫度較之外麵高出許多。尤其是,裏麵一年四季,橘樹都在開花結果。”
咦,紅淚禁不住想起來,似乎以前上學的時候,有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莫非在這裏,也存在這樣奇妙的地方?
這宮婢對這裏很是熟悉,紅淚想著應該不會是慕容子寒從宮裏帶來的宮女,便隨口問道:“唔,你叫什麽名字?”
宮婢應道:“回娘娘,奴婢梨落。”
“梨落?”紅淚輕聲念道:“唔,是個好名字!”
梨落淺笑說:“娘娘,是太後給奴婢賜的名。”
太後?這麽說,她是太後的人嗎?紅淚問道:“這麽說,你是隨駕前來?”
梨落低垂著頭說:“回娘娘,奴婢不是隨駕前來。奴婢一直在禦憩軒當差,太後和皇上一年也就過來一兩趟。這西郊偌大,是不缺人的。”很從容的回答,能被太後賜名,必然也會是個聰明的奴婢。
隻是這依然說明了,她是太後的人。而且紅淚很詫異的是,這個梨落居然也不避諱的說,自己是太後的人。
紅淚不禁思索起來,臨行前,太後在慈寧宮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來,似乎每每都透露著深意。
順公公提著一籃子的幹柑橘皮,腳下飛快,正欲伸手推門。熟料梨落卻是忽然攔住說:“順公公,娘娘在此呢,您還要進去嗎?”
一句話,弄得紅淚傻眼了,順公公愣住了。就看到梨落奪過籃子,迅速遞給紅淚說:“娘娘,奴婢逾越了。但是皇上現如今疲憊,您還是快些進去吧!”
語畢,梨落拉住呆愣的順公公,迅速退了下去。
紅淚看著二人的身影,抿唇一笑。難怪紅淚出來,她不阻攔,難怪是太後的人。太後可是說了,有些事,賢妃,你也可以主動。她還說,你能留住皇上的心嗎?
淺笑著,紅淚拎著籃子,推開門看到了厚厚的褥子遮蓋住,想來是防止熱氣外泄吧!
掀開厚厚的褥簾,熱氣撲麵而來,紅淚便脫了外衣,然後拎著籃子走過屏風,來到了浴池邊。
慕容子寒闔著眼,聽到腳步聲,卻並未睜開眼睛。
紅淚便抓起一把橘皮,丟了進去。很快,橘皮在水中浸泡,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橘子味,紅淚嗅了嗅,竟然也感覺到了一陣清爽和舒適。
將所有的橘皮都撒了進去,真是橘香怡人啊!深深地嗅了嗅,就聽到:“怎麽還沒睡嗎?”慕容子寒的聲音,悠然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