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敕勒歌

晌午的太陽正烈,宇文絮獨自找了份陰涼的樹蔭下站著。晨起洗漱之時,齊恕匆匆跑來告訴她,斛律光召集將士們開會,已經開完了。看來還是不太信任她,宇文絮這樣想。想想也是,孤身一人跑到敵軍軍營還安然無恙地帶出了長恭,這種人怎麽能輕易地相信呢。

“文旭,”長恭靜悄悄走到她身邊,“你一個人?”

“嗯。”宇文絮抬頭看向天空,似乎真的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世上了。

“今天斛律將軍所做有失偏頗,你不要介懷,我已經向斛律將軍解釋過了。”長恭料想她此刻一定在為今早的事情發愁。

“長恭,我聽聞北地有一首民歌叫《敕勒歌》。”宇文絮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在意他剛剛講了些什麽。“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宇文絮輕輕地哼起來,長恭也隨之附和。漸漸地,兩人越長越大聲,仿佛要將鮮卑兒女的熱情一齊迸發出來一樣。周圍的兵士們受之感染,紛紛手舞足蹈地唱起了這耳熟能詳的民謠。

宇文絮自小跟在兩位叔叔屁股後麵,過得是花花公子般的日子,雖是不折不扣的鮮卑人,卻不曾見過鮮卑男兒這般群起歌舞。一時間興奮起來,拉著長恭加入了歌舞。

斛律光在帳內對著密函發愁,聽到外麵動靜越來越大,不禁問是怎麽回事。

“回將軍,是柳副將和高將軍在和大家一起歌舞!”回報的人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斛律光出帳門,宇文絮和長恭正舞地火熱,兵士們熱情高漲。他不禁心中大喜,自打被周軍偷襲,齊軍士氣大不如前,如今卻因這小小的歌舞又重新振作起來。密函所言,陛下要親自督軍,原本還在擔心這樣死氣沉沉的軍隊被陛下看見,該如何交代,現如今問題全都解決了。斛律光愉悅無比,一把老骨頭和將士們一起跳了起來。

歌舞結束,宇文絮露出孩童般純真的笑容,長恭不禁有些愣住了:“為何突然想起這首歌?又為何這般高興?”

“難道長恭不覺得興奮嗎?”宇文絮笑道,“說實話,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我們鮮卑兒女的豪情!這首民謠以前隻是聽說,現在才切真地感覺到歌頌者對家園的熱愛。如果有一天,我能平平靜靜過著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日子,該多好!”

“恩,是啊,可現實由不得我們啊!”長恭道,“隻有停止了戰爭,才有可能過上那樣的日子。所以文旭,我們還要為之努力很久。”

話題從幻想回到了現實,一時間氣氛又變得沉重。這時斛律光走了過來,尷尬地看了一眼宇文絮,歉意地說道:“老夫糊塗了,文旭乃是真心投靠於我大齊,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宇文絮和長恭相視一笑,道:“將軍何出此言,文旭貪睡,今早誤了將軍議事,還請將軍不要責罰才好。”斛律光聞言,拍拍宇文絮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心中煩悶解除,宇文絮優哉遊哉地躺在床榻上,看著天花板。忽然間,視野裏多出了一個腦袋。宇文絮猛地坐起,吼道:“高緯,你怎麽又不聲不響地進來了!想嚇死我啊!”

“不聲不響?”仁綱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陰陽怪氣地說道,“進來之前我還喊了一聲柳副將來著,況且我走路的聲響也挺大的,是你自己沒聽見怎麽能怪我呢?”

宇文絮想想,好像剛剛真的是自己想事情出神了。

“絮姐姐在想什麽好事情呢,笑得那般開心,不如說出來大家同樂?”仁綱笑得很是怪異。

“斛律將軍不懷疑我了,當然高興。”宇文絮據實回答。

“是麽?我怎麽覺得還有別的緣故?”仁綱眼睛直直地盯著宇文絮的雙眼,盯得宇文絮心裏一陣毛骨悚然。

“你……你什麽意思?”

仁綱輕笑,湊近宇文絮道:“長恭哥哥生於乙醜年正月初七,絮姐姐要不要去找個人算算,看看你跟長恭哥哥的八字到底如何啊?”

“八字?”

“是啊,我可跟你說,要下手趁早,鄴城裏

盯上長恭哥哥的女子可不少!你這麽笨,要是回了鄴城,肯定鬥不贏那些女人的!”仁綱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這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宇文絮連忙打住道:“且不說我對長恭有沒有那想法,就憑你剛剛那缺了時辰的八字,怎麽算姻緣啊!”說著宇文絮將他推出帳外,接著道:“太子爺你要是閑著,就出去溜溜,恕小將沒時間陪你!”

話剛出口,宇文絮就後悔了。在軍營裏待了幾天,音量不自覺中提升了,剛剛的話帳外的一些兵士都聽見了。宇文絮臉上黑了一半,瞅見上次來套近乎的庖丁和一眾廚子麵色怪異地看著他們二人。

斷袖……宇文絮心裏一陣惡心,對著仁綱就是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公子……”見宇文絮有些在生悶氣,齊恕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什麽事?”

齊方和齊恕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開口。

“到底什麽事?”宇文絮不耐煩了,齊恕連忙把齊方往前推了一把,齊方心裏暗暗叫苦,硬著頭皮道:“聽聞今日太子來找過公子,屬下們關心公子……關心公子是否……是否……”

“是否什麽?”宇文絮冷笑一聲,“關心我是否真的斷袖了?”宇文絮橫了他們一眼。

“公子說笑,公子怎麽會斷袖呢!我們也隻是關心一下。”齊方打哈哈道。

“公子歇息吧,我們去外邊守著!”齊恕見勢不妙,連忙拉著齊方跑了出去。宇文絮隨手抓了個書卷就砸了出去,這群人真是奇怪,不就是一起唱個歌跳個舞嗎?至於這麽八卦嗎?

“人家白塔寺的和尚都說了,我要找的那個人跟‘三’有關!”宇文絮一個人嘟囔道,“以前總以為和尚說的是三叔,後來三叔娶妻了。我隻當被和尚騙了,可四叔硬說是大我三歲的人。長恭生於乙醜年,跟四叔一般大,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我算算,他大我……”宇文絮心中一驚,乙醜年,按北周的年曆算也就是大統十一年,宇文絮生於大統十四年,這樣算來,整好是三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