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箴言,三緘其口

有人曾說過,有些時候為了生存是可以將一切東西都丟掉的……包括尊嚴。

有人曾經給他做了一個預言:他前半生將會是風光無限,但一旦他將半身放逐甚至是想要置之死地的話,若那半身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那麽他的一切就會化為泡影。

更有可能失去性命,屈辱的死去。

他當時是怎麽想的?

對了,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那個為他做出預言的人也被他下令處死。

那個人的最後的眼神,當時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一種對他的憐憫。

他又何須別人的憐憫!

但是,他遇上了那個人。

那個一臉儒雅的介乎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

他覺得和他一見如故,他們之間的一些理念都是不謀而合,簡直就是知己,當即他就邀請男子進入了他所在的組織裏麵。並且要求著與他有著一樣的地位。

時間久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兩個的行事風格就像是一個模子裏麵刻畫出來的,最開始還不覺得什麽,但時間久了就有那麽一些不對味了。

他發現,他有些不喜歡這種被複製的感覺,所以開始不著痕跡的漸漸疏遠他。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當時的想法,或許還有那麽一絲恐懼在裏麵,害怕著甚麽,那似乎是他潛意識裏麵所不願想起的。

直到那一天,他們在野外被一群集結了各路高手前來追殺,目的是為了他們身上那些足以顛覆這個武林的東西。

他們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怎會就這樣被製服?

當然,就憑借他們兩人。那個時候也是無法抗衡的,逃亡二字還是算得上貼切。

直到終於擺脫了一波追兵,暫時得以喘息的時候,他們在山林之間,也沒什麽所謂的男女大防,有著潔癖的兩人終於就著一條溪流開始了清洗。

隨後,就是他看見了他右側腹部的那個和他在同一個位置,一模一樣的圖騰。

青鴉,他們都是這樣稱呼自己的圖騰。

然後,他的腦海之中忽然就想起了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這個世間隻能存在一隻青鴉,其他的都是祭品!”

他將自己的圖騰用法術隱藏起來,接著問:“這個圖騰是你天生的麽?”

“啊,從出生開始就有的。”他這樣回答,順手觸碰著腹部的圖騰,“母親說這是一個證明,不過需要互相廝殺才能抉擇出最後的王者。”

那是一種躲不掉的宿命。

他的母親是這樣說著。

然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了。一路上兩人都經常這樣沉默著,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他終於想起了那個預言中所說的半身。

他覺得,這個世間隻有一隻青鴉就足夠了,不需要多餘的。

他是這樣想著的……半身這種東西,是沒有必要的存在,他才不信什麽不能放逐。

放逐?

他想要他死,隻有這樣,這個世間不需要鏡子一樣的東西。

所以就在援兵發來訊息說還有不過半天的時間便能夠趕到。

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

所以,利用他對他並不設防的的心裏,直接就將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心髒,帶著和他笑起來一般無二的笑容,如此溫柔的貼在他的耳邊說著,有些

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我覺得你母親說的對,王者就是注定了要用同類的鮮血鋪滿前進的道路。所以我不需要你這個和我一樣的存在……青鴉不需要兩個。”

最後合上了那雙驚訝透著憤怒的眼。

他發現,其實還是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比如說,這個人的臉,感覺上比他要柔和的多。

不過,這個人已經死在自己的手裏了,又何必再去想那麽多。

“我這是在地獄了麽……”居然會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東西。

那些是因為什麽會被留在記憶中的,他也不明白。

“你這種人,地獄也是會嫌棄的。”淡然溫潤的聲音之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有這一隻歐諾個莫名的熟悉感,隨後他就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那個聲音的發出地。

一扇門半開著,一個人就這樣半靠在門框上,一頭青絲沒有任何的束縛就這樣靜靜的垂在他的後背,透過光有種清白的光彩。

那個人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

但有種東西開始了叫囂。

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連一點力氣都無法使用。

鼻尖處傳來了一股濃重的藥味,見慣了好東西的他都覺得有些驚奇……這裏麵的藥材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你是……”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他認識,但是那人的臉一直隱沒在一片背光的陰影裏,什麽也看不見。

這個時候,隻聽見外麵傳來了一聲慘叫:“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天璣你快讓你的弟弟住手啊!嗷嗷嗷嗷!要命要命啊!小泱梵救命啊!”

“嗤,蠢貨。”那個人淡淡笑了,讓他的心髒有種被羽毛拂過的感覺,癢癢的,“我覺得朱雀是應該被好好的收拾了。”見過蠢的,這麽蠢的能活到現在也還真是不容易。

“你都已經知道他就是個蠢貨又何必多說。天璿給他一個教訓也好。”冷淡的男聲從外麵傳來,接著就是一名二十歲上下的青年進了屋。

懷中摟著一名身著白衣沒有一絲裝飾品的少女進來了。

那少女抬起眼與他對視的一刹那,他以為自己看見了這個世界最濃鬱的,最深處的黑暗。濃烈的連這個世界都被完全的吞沒。

並且,是那樣的淡漠,冷酷無情。

就像是沒有了心,或者說沒有誰能夠看得到那顆不知道是否還在跳動的心髒。

“你是誰?”他這樣問著,已經回過神來的他判斷出現在的自己應該是被救了,並且照這個情況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黑吃黑,對於他沒有殺氣,除了那個現在依舊全身隱沒在陰影中的那個人……他真正在意的是他。

那名少女並沒有回答他,是那名抱著少女的男子開口回答的他:“我們是誰現在並不重要,你也沒有什麽值得被我們圖謀的。”

“哦?看來你是覺得我所掌控的東西隻不過是個笑話麽?”

“我覺得就是個笑話……”那名男子就在門口的陰影處嘲笑著:“會被追殺是因為不夠強,會變成這副慘淡的樣子也是因為不夠強。這個世間,所有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之下都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沒錯,隻要你夠強,那些就都不是問題。

“之所以會救你,大概是因為我喜歡你的眼神。”女孩開口,聲音竟然是那樣的清冷淡漠,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

,幾乎要將人的靈魂都吸引進去。

太危險了。

就憑借著他現在的這種情況,如果說這些人想要對自己做什麽那也是十分輕易地,也用不著和他耍心眼。

“我覺得你的眼神很像一個人。”少女於是這樣說著,從青年的懷裏下了地來到他的麵前,就看著他的雙眼,“不屈服,留著傲骨。”

傲骨?

真是個可笑的詞。

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傲骨什麽的都是他可以放棄的東西。

“小泱梵被這個人給騙了,他早就沒有所謂的傲骨這個東西。”那個靠著門框的青年淡淡的嗤笑一聲又將頭轉向右邊,朝著某個地方算得上是喊,“天璿,把朱雀的嘴巴堵上吧,簡直跟殺豬一樣難聽,別把那雪崩給喊了出來……真以為喊命呢。”

“我靠靠靠靠靠!天璣你個混蛋!感情不是你被試藥啊!有本事你來試試啊!我就叫了怎麽地了!我痛我就叫出來多正常的啊!啊啊啊啊!天璿你這是弄得什麽啊!痛死了痛死了給我一點同事愛啊!”氣急敗壞的聲音參雜著呼痛的聲音。

嘖。

蠢貨。

後來隻聽見那個叫的慘淡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頸一樣突兀的斷了,才傳來一個平淡如水根本就無法從語氣中聽出什麽來的聲音:“我已經封住了朱雀的聲音,哥哥,還有泱梵你們可以繼續了。”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在裏麵。

“你是誰?”他現在比較關心這個問題,身體中的血液在沸騰,有什麽在不停的叫囂著,感覺似曾相識。

“我,一個死人罷了。”那青年冷笑著,撐起了靠在門框上的身體,一頭青絲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道好看的弧線,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味,然後,就看見青年緩緩地走進屋中,來到了那少女的身後,露出了那張臉。

那是一張很熟悉的臉。

“真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青年這樣說著。目光之中帶著他所看不明白的東西,這個時候的他已經看不懂青年的思想了。

有些東西就像是流水,匆匆的過了,也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你居然還活著啊,我可是記得我當初那一刀是確確實實的刺穿了你的心髒。那種傷口就算你當時不死也不過是能苟延殘喘一時半刻……葉塵暮。”那是個已經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直到現在居然還是能夠清晰的叫出來。

“這個世間隻能有一隻青鴉,我記得這是你說的。”青年笑著,帶著說不出的諷刺,“而現在快要死去的人是你。”

這個時候,他忽然就想起了曾經的那個預言。

他前半生將會是風光無限,但一旦他將半身放逐甚至是想要置之死地的話,若那半身死了也就罷了,若是沒死,那麽他的一切就會化為泡影。

這個就是所謂的預言麽。

或者說,當初的那個並不是預言,隻是一句箴言。

他還記得,很久以前,有什麽告訴過他。

有些東西是不能隨意觸碰的,那是禁忌。可他從來不信。

但這個時候,他忽然信了一種名叫宿命的東西。

正當他神情有些恍惚的時候,青年又淡淡的開口:“還有,那個葉塵暮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隻是天璣。”

過往的一切都應該被斬斷,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