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知是中了什麽邪

納蘭懿卻清楚,若是在往常,墨離定是不屑與人聯盟的,但經此一役,墨離也是見識了君驚羽的實力,一來會忌憚君驚羽,二會忌憚君驚羽與納蘭懿聯手平分北闌,納蘭懿現在主動提起聯盟,這便水到渠成了。

好不容易將那大塊頭拖到了秘道口,墨離觸動牆上機關,石門轟然打開,一開門,卻發現君驚羽已經站在了門口,而原本在毓秀宮外的禦林軍,已經將到了毓秀宮外的院子裏。

君驚羽坐在了墨離的太師椅上,看淩曄和李未生拖著自己屬下的屍體過來,卻是一點也不吃驚,蒼白的臉上反是勾起一絲邪笑說道:“多謝二位將我的人帶出來。”

墨離卻不理君驚羽,一手將那大塊頭的屍體從淩曄和李未生手中奪來,舉著那一身血痕的屍體朝外喊道:“將士們!這才是真正的刺客,本王已經將他就地正法!”

然而此時那門外的禦林軍絲毫不為所動,一個個呆站著,倒像是木頭似的。阿零眼睛好,仔細一看,發現那些將士們眼睛通紅,雙目無神,不知是中了什麽邪。

“你,你對他們做了什麽?”李未生心中有些怕了,喃喃問道。

君驚羽從袖子中摸出一支白色的玉簫來,但那玉簫也不是純白,透著一絲絲鮮血的紅色,美得妖冶。君驚羽輕輕撫著那支玉簫,說道:“沒什麽,隻是看將士們守了一夜,累了,所以給他們送了點吃的。”

君驚羽說完,將玉簫放在嘴邊,輕輕吹出一個音來。

嗖得一聲,一支箭便就飛了進來,徑直朝墨離額頭射去。墨離順手用大塊頭的屍體一擋,將劍擋了過去,再將那屍體一扔,轉頭笑道:“璿璣七星堂的蠱毒名不虛傳,不過,君驚羽,你是不是對這些花哨的招數,過於自信了呢?本王隻須殺了你,再將那群膿包燒死便可!”

“那便看王爺能否殺得了本殿了。”君驚羽說完,又是吹起蕭。

這次的簫聲節奏明快,鏗鏘有力,那門外的士兵們般就踏著節奏衝了上來。

墨離哪裏會給君驚羽機會,飛身朝君驚羽撲去,誰知君驚羽輕飄飄地從太師椅上起身,飛上了房梁,隻是那簫聲更加緊湊,忽高忽低,快到阿零聽著都難受,似乎連喘氣都沒個間隙了。

那門外的士兵們此時不僅朝這屋子裏衝來,又分出一批跳上了屋頂,一個個拉起弓箭,瞬間箭如雨下,朝這屋子裏射來。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阿零竟是看到一滴血跡,從君驚羽的蕭上滴了下拉,落到了房中一朵盛開的鮮紅杜鵑裏,消失不見。因看著這一滴血,阿零竟然忘記躲避飛來的箭,好在淩曄使出了孔雀翎,劍似屏障,替阿零和納蘭懿當下了無數箭。

李未生無人保護,隻好鑽進了桌子底下,卻還是還被飛來的箭擦傷了肩膀。

墨離本欲攻擊君驚羽,此刻卻一個分身不暇,隻能先悉數解決了這些被簫聲控製的士兵,隻見墨離卻是笑道:“看來隻能先解決了這些膿包,就當熱身吧!”

隻見墨離從地上撿起一把刀,不再躲避箭雨,反是直接衝破了屋頂,一揮刀,刀過之處,便是一陣烈風,將那些毫無行動自由的士兵給卷了下來。那本是昨夜裏被阿零打倒的士兵留下的刀,本已經鈍

了,隻是不知為何,到了墨離手中,卻是寒光乍現,隻一陣刀風便能讓人皮開肉綻。

“阿零,你看好了,這就是九霄第三式:呼風!”墨離在高處喊道。

九霄是個什麽鬼?阿零倒是覺得挺耳熟的,卻開玩笑的問道:“那能喚雨嗎?”

“能!”

隻見墨離舉起刀,在空中迅速旋轉了起來,空中竟是卷起了小型的墨色龍卷風,將那些士兵們卷進了風中,此時大刀脫手,墨離穩穩落了地,那刀卻還在空中。

阿零清晰地聽到了皮開肉綻的聲音,不一會兒,便聽到了吧嗒吧嗒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真是下雨了,紅色的雨。

喚雨,喚的是血雨。

那“雨”透過屋頂的破洞,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打在了血色的杜鵑上,整個世界紅了一大片。

空中的屍體落了下來,正巧落到了李未生躲著的桌子旁,李未生嚇得看連頭都不敢伸出來,可誰知那屍體的手卻越過桌布滾了進去,李未生眼睛睜開一條縫,卻從血跡斑斑的斷臂上看到了一根紅繩,紅繩上還穿著一顆棋子,沾著血跡,滿是磨痕。

思緒便就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他十歲,剛剛被墨離接到宮中,帶著一身的市井之氣,絲毫不懂什麽是規矩,什麽是政治,隻以為自己當了太子便可呼風喚雨,隨意指使別人。

那一日,是李未生十歲的生辰,禦花園中也是張燈結彩,宮女太監們都給他準備著生日宴,卻不過是火腿燕窩這些一年四季都吃得到的東西,他坐在禦花園中覺得心裏難受得緊,看著墨離來了,便衝上去問道:“王爺,今天我可以吃油菜嗎?”

墨離卻是冷冷說道:“第一,你是太子,記得以後自稱本宮;第二,油菜香椿螃蟹這些時令的東西,你以後都不能吃了。”

墨離說完便就走了,李未生心中不悅,歎了口氣自我安慰道:“王爺也是為我好,他幫著我這樣流落民間的皇子當上太子,也不容易。”

這樣想著,他便不怪墨離了。可心中卻還是難受,想起油菜的味道,便想起從前,他跟著棋社裏另外兩個兄弟去上墳,在黃燦燦的墳山上歡笑打鬧,將墳山別人種的油菜掐回去炒來吃,每次總覺得這樣的油菜是最好吃的。他說,因為這是偷來的,所以特別香。二哥卻說這是因為油菜長在墳地裏,吸了死人的血肉,才特別好吃。大哥總是一筷子敲在二哥頭上,罵他惡心。

那兩個哥哥比李未生大兩三歲,下棋卻總是輸給他!那時候還輸給他一塊油菜田,現在都還沒兌現承諾。李未生想著便笑了,他現在哪裏還差一塊油菜田,整個北闌都是他的!隻怕,差一塊油菜田的,是那兩個哥哥。

想到此處,李未生就跑去找了墨離,說想把兩個哥哥接進宮陪他過生日。墨離卻不準他再與民間的朋友聯係。李未生卻不罷休,想著要麽自己偷偷跑出去,要麽把兩個哥哥偷偷接進來。他試過偷跑出去,想盡辦法爬上宮牆,最後爬是爬上去了,卻不知道怎麽下來,一個人蹲在牆上哭。

好在禦林軍巡邏的侍衛看到他,將他抱了下來。

那也是禦林軍中的新人,十七八歲的少年,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還不知道自己救的是小太子

,還問道:“你是哪個宮的奴才,怎麽跑到牆上去了?”

李未生卻拍拍胸膛十分自豪地說道:“本宮就是太子。”

那少年一聽,自己竟然是救了太子,高興極了,便要賞賜,可李未生哪裏有什麽賞賜,便說道:“本宮想把宮外的兩個兄弟接過來過生日,你便去幫本宮接了來,本宮就給你賞賜。”

少年得了太子的命令,便出宮去為李未生將兩個哥哥接了來。兩個哥哥還給他帶來了廟裏買來的紅繩,還把棋子穿在了紅繩上,李未生想著自己沒東西可以賞給那個年輕的侍衛,便將紅繩給了那個侍衛。

那天夜裏,宮宴開始,李未生卻還在房中偷偷與兩個哥哥下棋,等墨離來了,李未生才將兩個哥哥塞進了桌子底下。

宮宴中途,李未生偷偷端了一盤子回到自己寢宮,掀開桌布,卻發現早已沒了兩個哥哥的人影。

李未生想去找那個侍衛幫忙找,卻也找不到那個侍衛。

那一天生日過完了,李未生再也沒見過兩個哥哥和那個侍衛,又不敢問墨離,向太監打聽才知道,那個侍衛在李未生生日那天,挨了攝政王一頓板子,後來被調到了別的宮去。

但是兩個哥哥去哪兒了呢?李未生一直在想,可能那個侍衛已經幫他把哥哥們送走了吧!如此便心安理得的過了三年。其實他也明白,兩個哥哥,已經被墨離處置了。

三年後,他再次見到當年哥哥給他的紅繩,竟是在一隻斷臂之上,那桌子外的屍體,竟是當年救了他的那個侍衛!

他想探出頭去看看那個侍衛,可外麵慘叫聲不斷,他嚇得快要哭了。在這裏廝殺的,是墨離啊!那個曾經把他從市井中帶回宮裏,幫他成為太子,一心為他著想的墨離!李未生眼眶裏已經滿是淚水,他卻仰起頭,苦笑著,不想讓眼淚流出來。

這才是真的博弈,屍橫遍野,與棋盤完全不同。

忽然,他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李未生呢?”

李未生覺得心裏一暖,原本依舊憋回去的眼淚,這次是怎麽也止不住了,瑟縮在桌子底下抱著腿哭起來,越哭越大聲。

“在桌子下!”阿零又叫道。

淩曄箭步上前,掀開桌布,將李未生拉了出來,看李未生那樣子也覺得可憐,卻是拍拍他的肩膀罵道:“沒用!”

納蘭懿也看著這邊,看李未生的樣子便想起了從前的自己,誰也沒注意到此時那躺在地上的大塊頭“屍體”竟然動了。

這大塊頭竟是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沒有死!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就連雙目都沒有睜開,卻是隨手抄起了手邊的椅子,朝淩曄扔過去。

“曄哥哥!”

阿零忽然掙脫了納蘭懿的懷抱,撲到了淩曄背上,納蘭懿想抓卻也抓不住。

砰!

淩曄聽到一聲巨響,背上微微有些痛,扭頭一看,竟是阿零在自己的背上,緩慢地眨著眼睛,嘴角卻是帶著微笑,隻是頭頂的血跡緩緩滑過唇角。

“阿零!”

納蘭懿衝過去,將阿零抱在了懷裏,懷中的人卻不叫痛,隻是平日裏閃爍的眼睛此刻變得呆滯起來,呆呆地看著納蘭懿,可似乎,看得也不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