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輝煌的冷宮

“主子,這更深露重的,您這是要去哪?”扶眠看著自家主子將準備好的瓶瓶罐罐放到籃中,而後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暗色織錦紋披風動作流利的披在了肩頭,不由得有些擔心。

主子不喜歡安容華是挽花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原本前兩天皇上翻了當時還是順儀的沈安安的牌子主子就很不開心了,也就在那天跟皇上起了點小衝突,皇上當即雖然並未說什麽,卻在第二天就把主子降為了順儀,不僅如此,還把安順儀升為了容華。

主子對於皇上這種行為雖說麵上並未露出什麽,但是最近挽花宮中的氣壓低的從小廚房時不時傳出來的哀嚎就可以看出來了,聽扶喬說主子最近總是調錯藥,導致簡年悲慘的淪為了藥人。

也不知道皇上是故意跟主子賭氣還是什麽,今個兒居然點的又是安容華的牌子,再看主子這幅陣仗,提著一籃子不知道是何物的罐子,還披著暗色的披風,這陣仗,扶眠都要懷疑難不成主子是要去行刺皇上了。

這要是主子真的一時想不開,可如何是好?

就在扶眠糾結的是不是應該集眾人之力把主子攔在院裏的時候,薑嫿總算是開口了。

“眼瞅著皇後娘娘解禁的時間快要到了,也差不多該去送禮了。”薑嫿將披風上的帽子戴起,“看好簡年,若是有什麽異樣即可去未央宮找我。”

她丟下這麽一句話後就匆匆離去,暗色的披風漸漸掩埋在黑色的月色之中。

未央宮仍舊一如既往的金碧輝煌,隻是大抵是因為李皇後被禁足的原因,以至於這宮中現在甚少有人來往,連帶著宮門外“未央宮”的三個金漆大字在月色的掩映下反倒生出些許的暮氣。

跟從前的繁華鼎盛不同,此刻的未央宮中隻有些許的燈火彌漫,薑嫿一路從門外走到殿前,也沒瞧見幾個人影,直到快走到主殿之前時,才總算是瞧見了兩名宮女,那兩名宮女大概是沒想到這麽晚還會有人來,原本都站在殿外沒精打采的饞著瞌睡,猛地一抬眼間突然間瞧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其中一個便不由自主的叫出聲來。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靜逸的夜色中卻有些刺耳,以至於那宮女嗓音剛歇,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從殿內傳了過來。

“大晚上的,娘娘剛剛歇下,你們在這鬼叫個什麽?”掌菊提著宮燈匆匆忙忙從殿內出來,甫一出門便對著那名宮女厲聲嗬斥道。

那名小宮女顯然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此刻正捂著嘴半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瑟瑟發抖。

薑嫿看著她那模樣,也不由得有些無奈。

明明剛才一進宮門就已經把帽子摘了下來,為的就是怕嚇到這些膽小如鼠的宮女,沒成想還是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也不知道這動靜會不會傳到各宮的耳目那裏。

掌菊身為皇後身邊的貼身宮女,膽識自然不是那些小宮女可比,一出殿她便看

到了站在門外的薑嫿,雖說有些意外,卻很快就從容不迫的朝著薑嫿行了禮。

“未知容華娘娘深夜造反,小宮女不識禮數驚擾到了容華,還望容華恕罪。”掌菊說完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掌菊姑娘別見外,是我不請自來,擾了未央宮清寧。”薑嫿也不客氣,大步流星的朝著殿內走去。

看著這位自打皇後被勒令思過以來第一名來探望的妃嬪,要說心裏沒點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掌菊身為未央宮的大宮女,皇後娘娘跟前的第一人,雖說算不上呼風喚雨,但是在這後宮裏比那些低等級的妃嬪可還要強上兩分。

不過自從皇後禁足一來,掌菊就嚐盡了人情冷暖,雖說見高踩底乃是宮中常態,但是真的到了自己跟前,這落差也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不是沒有妃嬪想要前來借機巴結,而是皇上的命令擺在那兒,無論再想討好皇後,卻也都不會以身犯險的跟皇上過不去,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告發了,一個禁足的皇後又能在皇上麵前說什麽話呢。

時間一長,這未央宮倒像是一座輝煌的冷宮了。

由於禁足的關係,未央宮的消息也遠不如從前靈通,正因為如此,掌菊剛才才會稱薑嫿仍為薑容華,不是有心挖苦,而是她確實不知情。

不過有一件事她倒是知道的,婉貴妃比她家娘娘先一步解了禁,不消說,這消息自然是婉貴妃可以找人傳進來的,為的就是刺激皇後娘娘。

而自家主子確實也被這消息氣的不輕,前段時間因著薑嫿的藥,原本毒性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主子卻像是毒性再次複發了一般,性子易怒不說,還變得十分淺眠,每天夜裏都要輾轉許久才能睡著,不過幾天的功夫,人也跟著形銷骨立起來。

主人都這樣,她們這群奴才的日子就更是不用提了,皇後每日的睡眠質量極差作為奴才自然也不敢深眠,生怕主子有個什麽事情需要人的時候自己卻睡過去了沒能及時處理,那可就是大罪了。

不過對比起之前皇後不知自己中毒的那段時間來,掌菊覺得現下的日子還是要稍微強些的。

雖說皇後現在的脾氣跟從前大相庭徑,但是起碼現下知道是因為藥物的關係,即便是心情再不好,皇後也還是會盡量的克製一兩分,隻不過饒是如此,人卻消瘦的更加厲害,掌菊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卻偏偏又莫可奈何。

她打小就是皇後身邊的丫鬟,後來皇後入宮,她也跟著進宮成了宮女。

初入宮時,掌菊很開心,雖說同樣都是伺候人,可是主子成了這天底下最尊貴女人,她作為奴婢的身份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看著那些位份低、不得寵的妃嬪們低位甚至不如她的時候,掌菊也曾有過深深的優越感。

誰說為奴為婢就一定低人一等呢?

那些妃嬪們見到她不一樣要客客

氣氣笑臉相迎,看著那些個從前都是千金閨秀的女人們對自己伸出橄欖枝,掌菊便打心眼裏身心愉悅。

這些女子無一不是姿容出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百裏挑一送進宮來的,到頭來,不也一樣要對她一個奴才輕聲細語,百般拉攏嗎?

可是這些優越感在皇後娘娘中毒後全部都消失無蹤,原本性子平和的主子變得極其敏感暴怒,便是她也經常遭到責罰,更不提宮裏的那些小宮女、太監們,未央宮簡直變成了地獄,每天都要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若說心中沒有怨氣自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從知道主子這樣是因為中毒之後,掌菊便也怨不起來了,到底這麽多年主仆情分,看著主子日日被毒素折磨,心裏如何能夠好受。

想到這,掌菊的眼底不由自主的掠過一抹悵然。

“容華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麽事情?”掌菊將聲音壓得極低的說完,便朝著殿內望了一眼,而後臉上掠過一抹不好意思,“皇後娘娘近來極其淺眠,每日也不過睡上兩三個時辰而已,這會兒剛剛才睡下,容華您……”

掌菊沒有把話說完,卻也將意思表達的差不多了:如果薑嫿隻是來探望一下的,那麽建議還是改日再來的為好。

“先前答應給皇後娘娘的解藥終於做好了,想著娘娘飽受毒性折磨,便顧不得時間趕過來了。”薑嫿神色淡淡的眨了眨眼睛,而後將手中的籃子放在了桌上。

聽到薑嫿的話,掌菊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自家主子自從中了這個毒以來,她不知道跟著吃了多少苦,雖說後來有解藥壓製毒性,已經甚少發作,但是想到主子那暴怒的樣子,掌菊也是日日提心吊膽,心有餘悸,現下聽到薑嫿說解藥終於製好,自然也顧不得什麽睡眠,趕忙就朝著內殿走了進去。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李皇後終於出現了。

饒是薑嫿做好了心理準備,在看見李皇後那輕薄如紙的身軀時還是忍不住的驚愕了一下。

想必李皇後為了見她還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金羅蹙鸞華服寬寬大大的罩在她的身上,頭頂上的金雀釵在燭光中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隻可惜這華服朱釵也沒辦法掩蓋去她臉上的倦容。

從前的李皇後雖然說不上國色天香,卻也算的上清秀佳人,一雙杏眸澄澈如水,身姿端莊大度,可是現下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女人,卻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如水的雙眸已經沒了往日的端莊,反倒是泛著些許渾濁的戾氣,原本飽滿的臉頰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十歲一般。

在想想婉貴妃,雖說禁足的時間要少那麽幾天,但是單憑解禁那日,婉貴妃去書墨宮“奪權”的狀態來說,跟麵前的李皇後可謂天差地別。

這不過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怎麽就……成了這幅模樣?

薑嫿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