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算個什麽東西
繁華殿。
“主子,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青雲手中捧著一個罐子,眉眼間泛著喜色的說。
她邊說便將手中的罐子放在了桌上,隻見那罐子大小與茶葉罐相仿,通體呈銀色,罐身上分布著許多密密麻麻如針眼般的小孔,灌口不像一般茶罐那般大,反而十分窄小,約莫隻有兩指的寬度。
“嗯。”阮安安穿著一條湖綠色襦裙坐在窗前,聽到青雲的話也不過是輕輕應了一聲,似乎並無甚喜悅,對比起來像是麵前的罐子更吸引她的注意一般,隻見她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根細細的銀針,朝著那罐身其中的一個小孔紮了進去。
“那夜之人可有眉目?”細小的銀針在伸進罐中後,竟像是跟罐中之物產生了什麽共鳴一般,發出了些許細微的“錚錚”之聲。
“奴婢最近細細查看了太醫署的出診記錄,大多都是一些妃嬪的小毛病,並未有需要用到解這噬魂蠱的草藥,但是母蠱像是仍能感受到幼蠱,可見那中蠱之人並未死去,依奴婢所見隻怕是找了地方躲了起來,不過這也不要緊,隻要他一日不死,七日過後便是一具行屍了,屆時想要再找他出來便易如反掌。”青雲說完便想單膝跪地,這是她在繁華門之時養成的習慣,匯報情報時必須時半跪並且不能抬頭的,可是膝蓋剛彎又想起現下已經是在宮中了,宮女則是沒有這種半跪禮的,隻好又將曲下去的膝蓋繃直了。
“你就沒想過還有一種可能,這幼蠱的毒已經被解了?所以我們才會既找不到這中毒之人,而母蠱卻又能感受到幼蠱的存在。”阮安安眨了眨眼睛,纖細的手指微微轉動,罐中的錚錚聲便漸漸的弱了下來。
“不可能,宮中這群愚蠢的女人如何懂得這解蠱之法?先不說這噬魂蠱不是普通的蠱蟲,便是這宮裏的禦醫隻怕也是不識解蠱之法的。”青雲撇了撇嘴,臉上滿是不屑之色。
“愚蠢的女人不也把你迷倒了?時至今日,你還不明自己錯在哪?”聽到青雲的回答,阮安安清麗的臉上泛起一抹厲色。
“屬下知錯,不該過於輕敵,被人迷暈不說,還浪費了一枚子蠱。”青雲跟在阮安安身邊多時,對於這位的脾氣自然清楚,別看佳人容貌清婉,但那一手折磨人的手段即便在繁華門中也無人能出其左右,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真正的心悅誠服跟在阮安安的身邊,她喜歡強者,也仰慕強者,而阮安安在她心中無疑就是這樣的強者。
想到那天夜裏來偷襲的一男一女,青雲就恨得牙癢癢。
到底還是太輕敵,才會被那卑賤的奴婢得了手,不過是些簡單的迷藥粉末,居然令她著了道。
說實話,她在心底是很看不起宮裏的這些女人的,為了一個男人的寵愛爭得頭破血流毫無尊嚴,簡直是愚蠢之極,妃嬪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此,更遑論那些宮女太監。
其實她會有這種心態也是有原因的。
青雲年幼的時候家裏條件很差,父母為了供養弟弟,在她五歲時便想將她賣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她不願意一生為奴為婢伺候人,便
從牙婆子那跑了出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沒有人照顧,怕是連兩天都撐不過去,所幸她運氣不錯,遇到了繁華門出來尋找新弟子的探子,便將她帶回了門中。
每年被帶回門中的有一百個孩子,最後能留下來的不過二十名不到,為了不被趕出去餓死在荒野,青雲每日最多睡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是拿來練功,許是她這份毅力打動了門主,最終她被留了下來。
雖然被留了下來,情況依然艱難,繁花門不養廢物,要想繼續留下去,便要不斷的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
任務的難度也隨著時間增加,所謂刀頭舔血的日子,不外如是。
夜黑風高小雨夜,青雲執行任務失敗,反被對方重傷,那次她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了了,原想著自己命不久矣,去看一眼父母也算是全了這子女之情,於是她頂著重傷來到了那個印象已經十分模糊的家。
房子很破敗,似乎比印象裏還要破敗。
一眼望去,便瞧見放在屋子正中間的靈牌,原來不知何時父親已經去了。
母親那張臉蒼老的已經有些分辨不出,一名年輕男子吊兒郎當的站在屋中,對著母親破口大罵。
“你這個老不死的,今個兒又不出去賺錢,是要餓死小爺嗎!”青年男子滿是憤怒的指著躺在床上的母親罵道。
母親沒有說話,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謾罵,隻是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男子依舊罵罵咧咧不休,說到激動之處還有隱隱想要動手的架勢。
這就是你們寧願賣掉女兒、拚死拚活養出來的好兒子?
青雲站在門外冷眼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可是笑過之後心底卻又泛著些許蒼涼。
原本那些想要問出口的話突然都仿佛沒了意義,看到他們過得卑微辛苦預想中的開心也沒有降臨,肩頭上的傷口依舊在往外汣汣的冒著鮮血,陡然間,就滋生出了許多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若是她還在這個家裏會變成什麽樣?
賣身契上的日子一到回到家中再被賣一次?
或者是幹脆買到青樓柳巷去換更多的錢財,以供自己的這個弟弟揮霍?
沒來由的,就不想再想下去了。
既然生存的機會得來的如此不易,為什麽不更珍惜一點呢。
畢竟這世上,也再沒有其他親人了,不如就隻為自己而活罷。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她咬緊牙關頂著肩頭上穿骨的重傷再次殺回了任務人物中,那人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居然還會再回來,被她殺了個措手不及。
終於,任務成功了,門主因為她的優異表現將她分到了門裏排名第一的暗殺者阮安安身邊。
誰說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她日後必定會走的更長更遠,便是今日仿佛遙不可及的第一暗殺者的位置,將來未嚐也就不是她的。
秉承這樣的信念,青雲便對那些宮女太監愈發厭惡起來,都是一群膽小懦弱的人,從來不知道為自己爭取什麽,就這
樣甘心在這裏任人奴役一生。
可偏偏她被這樣一群子奴才傷了,這種奇恥大辱絕不能忍。
青雲暗暗在心底發誓,待到來日找出那二人,必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見青雲身上的那股子江湖氣又泛了上來,阮安安的眸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不耐。
所謂矮子裏麵拔大個,如果不是沈程彥的任務來得及,她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婢女帶進宮中,她是絕對不會帶青雲入宮的。
雖說青雲的功夫和忠誠度在繁花門中都算不錯,可是那顆腦袋,實在是太過自負了。
她喜歡忠誠的狗,可卻不代表她能容忍這條狗蠢。
“起來罷。”阮安安按捺下眼中的不耐,淡淡道。
“信芳姑娘昨天過來跟奴婢聊了會兒天,言下之意想要打探主子對貴妃娘娘上次提議考慮的怎麽樣了。”青雲站起身,畢恭畢敬的說。
考慮的事自然事上次在昭華宮中提起的暗殺皇後一事。
想到沈清婉的那句“不計代價”,阮安安就覺得這實在是一筆沒辦法讓人拒絕的單子,若是有朝一日這天下最尊貴的男女都死在她的手上,隻怕她的身份也就不會局限於一個暗殺者了,而是名垂千古罷。
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衝沈清婉這股迫切勁,阮安安便覺得可以再晾她兩天,價碼隻怕還能再往上提一提。
其實阮安安也知道沈清婉為什麽這麽著急,李皇後的思過之期快到了,若是到了解禁的時候,隻怕又是死灰複燃之勢。
“你去跟貴妃娘娘說,若是此事成了,我要跟瓊妃平起平坐。”阮安安像是逗弄夠了那罐中之物,細細的銀針終於慢慢抽了出來,方才還泛著銀光的針尖已經變成了猩紅之色,伴隨著銀針的離開,那罐子裏的聲音也跟著消弭無蹤。
約莫半柱香後,昭華宮主殿中傳來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信芳看著麵前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的花瓶、茶盞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上好的汝窯、白瓷不過頃刻間便變成了一堆廢物,又是一大筆銀子眨眼間就這般煙消雲散了。
不過信芳卻隻是靜靜的低著頭,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種情況她早已見怪不怪了,橫豎奉國公府有錢,砸東西總比打人好。
“她算個什麽東西,也敢來跟本宮討價還價?居然敢恬不知恥的跟本宮要妃位!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哥哥把她弄進宮來,指不定她現在在被什麽人追殺呢!”婉貴妃說著說著,赤色的袖袍一擺,便又是一地碎裂之聲。
“娘娘息怒。”信芳眨了眨眼,淡淡的說,“奴婢倒覺得安順儀的要求未嚐不可如她所願,橫豎在這後宮之中,也不一定位份高的人說了算的,再者言,在這宮裏從妃位被擼下去的妃子還少麽?”
信芳話音一落,那些碎裂之聲總是停頓了下來。
赤色鸞繡錦袍上的金色絲線散發著淺淺的金光,將婉貴妃整個人籠罩在一抹淡淡的金光之中,那張如花般明媚的臉蛋上此刻表情肅殺,泛著淺淺的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