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人

“她當真這麽說?”芸昭儀站在窗前,目光幽幽的看向落月軒的方向。

“是的,當時奴婢刻意沒有走遠,就在落月軒外麵找了個角落待著,本來是想看薑貴人會不會有什麽吩咐,結果沒過多久,裏麵就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些聲音,而後就瞧見許嬤嬤捂著半邊臉退了出來,奴婢當時借機跟了過去,才打聽到薑貴人正在裏麵生氣呢,說是娘娘給安排的地方全是殘枝敗柳,還拿蔣婉儀與她作比較,一氣之下,就打了許嬤嬤。”淺梅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剛剛打探回來的情報進行共享。

“枉我還想著能讓皇上勞師動眾翻新冷宮的一定是個人物,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個草包。”芸昭儀冷笑一聲,溫柔的眉眼間浮上一抹濃濃的不屑,“貴人妹妹初來落月軒,既然她嫌棄這落月軒冷清,那咱們也是應該弄些花草的過去,增些生氣了。”

芸昭儀想著自己今天還費了一番心思的折騰,目的就是想要給薑嫿一個下馬威,一是可以讓對方知道在這芳華宮中誰才是主子,二是也想借此機會探一探這薑貴人是否真的傳聞中那般無腦。

結果這一探,就探出了對方有幾斤幾兩,反倒讓她沒什麽成就感起來。

皇上還為了她修葺冷宮?真不知道那冷宮修好之日,這位薑貴人是否還有命能夠安然無恙的住進去呢?

思及此,芸昭儀嘴角的笑容愈發明豔起來。

“是”,聽到自家主子的吩咐,淺梅的臉上隨即便露出了一個會意的表情。

不消一會兒的功夫,淺梅便帶著四名宮女太監來到了落月軒,每人手中都捧著不一樣的盆栽,遠遠地瞧去,蔥鬱間姹紫嫣紅,分外亮麗。

“我家主子說著落月軒常年無人居住,再加之您來的匆忙,也是她準備不周,忘記將這軒中的植物更換了,惹得貴人主子您不高興,倒是我家主子的不是了,還希望貴人您勿要見怪。”淺梅行了個禮,雖然說著的抱歉的話,態度卻並沒有多麽的謙卑。

“昭儀姐姐言重了”,薑嫿板著張小臉,像是還沒從剛才的震怒中回過神來,“都帶了些什麽過來?”

“聽說貴人您喜愛花草,便臨時從宮中搬了幾盆花過來,若是有您喜歡的,日後再吩咐尚宮局送些過來。”淺梅邊說邊側了側身子,好讓她看清楚身後的那些花。

薑嫿意興闌珊的抬起眸子,本來想的是無論對方送什麽來,她都要表現出一幅冷豔高貴的模樣進行拒絕,從而更加的坐實自己“囂張跋扈、無腦又恃寵生嬌”的形象,誰知一抬頭,那些個已經準備好拒絕的話語,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半秋梅、薄菲月季、束顏草、三盆花草夾雜在一眾盆栽間,一點也不出眾。

薑嫿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那芸昭儀,不然一個深宮女子,對這些毒物應用的如此得心應手,必然就是身後有高人相助了。

半秋梅,本身無毒,深秋綻放寒冬凋零,花朵豔麗碩大,猶若放大版的梅花,也因此而得名。

薄菲月季,乃是月季的一種,因為是從西域引進的品種,雖然不名貴,卻也不十分常見,本身無毒,香味清淡。

至於束顏草,這個就必須好好說一說了,這種植物曾經很得薑嫿的喜愛,因為其外表平平無奇,有點像放大版的大蔥,

唯一的優點便是能夠淨化空氣,而薑嫿喜愛它的原因自然不會這麽膚淺,而是因為它實在是下毒的必備之選。

雖然本身並沒有什麽毒性,但是跟許多植物在一起,它都產生奇妙的共同反應。

比如在跟半月梅在一起,便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從而產生一定的催情作用。

而跟薄菲月季在一起時,它本身淨化空氣的功能就會發生輕微的變化,達到一定催眠的效果。

也正是因為它無節操的跟各種植物配對的行為,薑嫿曾經暗地裏給它起過一個別名,叫:多情大蔥,這個名字還被溫懷初鄙視過,說她一點也不文靜雅致……

一想到那人,薑嫿隻覺得心像是被人拿針紮了下般,綿密的痛意又一點點的蔓延開來。

“貴人?”見到薑嫿像是有些愣愣出神,淺梅輕聲喊道。

“既然是昭儀娘娘一番心意,就都擱在這吧,回去替我跟你家娘娘說聲謝謝,今日搬居事情繁多,分身無暇,隻能改日再向昭儀娘娘道謝了。”薑嫿回過神來,看著那盆鬱鬱蔥蔥的束顏草淡淡說道。

“是”,淺梅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趕忙示意四名宮女太監將花草放下,而後就笑容滿麵的退了出去。

本以為這薑貴人剛剛發往脾氣,必定不會這麽順風順水的收下娘娘的賞賜,所以這次她這次挑選盆栽時還特地留了個心眼,並沒有將毒性濃烈的和見效快的植物放入其中,為的就是怕這次要是被薑貴人拒絕了,下次還能留有後手。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往這芳華宮中運物拾的難度也愈發大了起來,手上現有的這些植物數量有限,還是要省著些用才好。

萬萬沒想到這薑貴人剛才還暴炭脾氣的打了許嬤嬤,轉頭竟然就對芸昭儀的賞賜坦然接受了……

淺梅心中的千回百轉,都落在了薑嫿的眼中。

薑嫿身為一代女魔頭,對於識人這塊還是十分有心得的,身為一個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必須要有一雙火眼金睛的眼睛以及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的宗旨,方能保證自己不被自家人捅刀子。

曾幾何時,薑嫿對於自己看人這項本事還是頗有信心的,但她死也沒想到,即便是錯殺了一千,也到底是看錯了溫懷初這隻白眼狼……

今個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總是想起那個渣男,薑嫿暗暗告誡自己,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不知道有多人等著看她怎麽死,實在不應該將心力放在悲春傷秋的功夫上。

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想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清出腦外。

“主子,這些花草是不是……”許嬤嬤做了一個清理掉的手勢,身為芳華宮的老人,對其中的門道還是略知一二的,對於芸昭儀送來的東西,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免得著了道。

“昭儀娘娘一片心意,那些花草你們拿出去看著擺放吧,把那盆綠油油的小草留下來就行,看著倒是挺舒緩心神的。”薑嫿抬手指向那束顏草。

許嬤嬤抬起頭瞧見薑嫿眼中一片淡然,再回想那夜,她不過是抬抬手的功夫就能讓她劇痛難耐,想必芸昭儀的這些手段,自家主子也應該是心中有數的,想到這,許嬤嬤便也不在多言,帶著扶眠開始整理那些盆栽起來。

薑嫿坐在窗前

,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麵前的束顏草,腦子裏正在盤算著這位對毒物頗有心得高人應該是誰。

此前在落月軒外的池塘中發現的那半截被人剪斷了的枯纏蓮,在種植上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其雖為蓮花,根莖上卻有許多粗刺,一不小心,便很容易被紮的鮮血直流,並且在移植上有一定的難度,枯纏蓮乃是水生植物,一旦離開水,存活的時間便會變得極短,而想要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將其從養殖的地方移栽到池塘之中,也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今天早上芸昭儀出來接她之時,曾裝模作樣的將她扶了起來,薑嫿曾經細細的看過她的手,手如柔夷,瑩白細嫩,一看就是保養的很好,並且上麵並無任何疤痕。

一個善於修剪和打理毒物的人,不應該有著這麽一雙沒有瑕疵的手,那麽想來那位高人一定不會是芸昭儀本人了。

從目前看來,最大的嫌疑人應該就是芸昭儀身邊的淺梅了,而隻要這位高人不是芸昭儀,那麽見縫插針的機會就會變得多的多了。

“嬤嬤,昭儀娘娘身邊淺梅姑娘的底細,你知道多少?”薑嫿像是想起來什麽,突然間朝著許嬤嬤發問。

“老奴被分配到芳華宮來伺候的時候,淺梅便已經是昭儀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了,並且聽說在芸昭儀剛入宮那會兒,淺梅就已經被分配到昭儀身邊服侍了,可能是一路扶持過來的,所以淺梅在昭儀娘娘麵前頗為得寵。”許嬤嬤回憶了一下,盡量詳細的說。

“可知道她是哪裏人?”薑嫿摸了摸束顏草的葉子,輕聲又道。

“如果老奴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京城人士,因為老奴曾經聽到過一次,淺梅托人帶銀子出宮給她娘親,那地方好像就在京城西郊。”許嬤嬤若有所思的說。

京城人士?

芸昭儀一個河南太守之女,斷然是不可能有一個祖籍是京城的貼身婢女帶著一起入宮的,能從芸昭儀入宮就跟著伺候,並且還一路扶持走來,想必這淺梅姑娘一定很能為芸昭儀出謀劃策了。

“今日辛苦嬤嬤做這麽一出戲,旁的我也不多說了,隻要嬤嬤盡心,日後你想要的,我必然盡量為你爭取。”薑嫿的紅唇微微勾起,本就豔麗的臉蛋也因為這一抹淺淺的笑意更添殊色。

許嬤嬤甫一抬頭,看到那妖嬈的臉龐,竟然也跟著有些許的愣神起來。

“老奴,謝謝主子……”待反應過來之時,許嬤嬤趕忙跪了下去,年邁的臉上浮現著些許動容,在這宮中漂浮多年,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那些主子,一個不小心,打罵都是小事,搞不好就要賠了命去。

薑嫿的話雖然說得直白,許嬤嬤卻能聽的出來,她是真心的。

許嬤嬤還想在說些什麽,卻聽到門外傳來了扶眠的聲音。

“主子,小如子公公來了。”扶眠推開門,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悅。

她話音剛落,薑嫿就瞧見了一張滿臉諂媚的臉,那個早上還對著她甩過臉子的小如子,此刻笑的猶如一朵風中綻放的春花,幾乎就要瞧不見眼睛。

“奴才小如子參見貴人主子,這會兒來叨擾,就是想告知主子一聲,皇上今天晚上選了您侍寢,主子您準備準備。”小如子說完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笑容洋溢的臉蛋上滿滿的都是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