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敲山震虎

聽說張順容是被人勒死的,宮裏傳著這消息。

可才過了一天,她的貼身侍婢陸兒就服毒自殺了。陸兒死前留下了一封書信,說張順容是她所殺,而會這麽做是因為張順容的兄長欲強搶她的姐姐為外室。

陸兒的姐姐是有婚約的,死活不從,最後羞憤地自縊了。陸兒家為了討個公道,也是家破人亡,隻剩下了年幼的陸兒,卻也落到了牙婆的手裏。但事情並沒有這麽結束,蒼天有眼,幾經輾轉之下,陸兒被張家挑中,呆在了張順容的身邊做了侍婢。

這麽些年來,一步步地,陸兒獲得了張順容的信任,成了她身邊的第一人,終於有機會接觸到張家的大公子了。可沒等動手,陸兒就隨著張順容進了逍遙王府,最後還入了宮,想要找張大公子報仇的心瞬間就成了泡影。不過既然是兄妹,這仇報在他妹妹身上是一樣的。

陸兒等著機會,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張順容身中無解之毒的消息。

眼看著張順容的身體越來越差,甚至有想自盡的傾向,陸兒自覺等不下去了。她謀劃著,以張順容的名義給貴嬪夫人送去熏了茴香香氣的荷包,想著等到貴嬪夫人滑胎的時候,再將張順容勒死,裝作是畏罪自殺的樣子。

隻是沒想到,卻叫人識破了。不過沒關係,大仇已報!

餘珣也派人查了,確實是有這段陳年舊事的。當年陸兒家告上衙門,卻因為官官相護,最後反倒折了自己的性命。

“愛卿覺得凶手就是陸兒?”袁子卓聽著餘珣的回報,幽幽地問道。

“回皇上,以侍婢陸兒的身形,想要勒死張順容怕並不容易。且張順容的指甲裏有著不少皮肉,想來是掙紮時抓傷了凶手,可仵作卻並未在陸兒的屍身上發現一丁點的傷痕。故臣認為,凶手另有其人。”餘珣搖著頭答道。

“朕想要的是結果,愛卿將此事告訴朕,是為了什麽?”袁子卓合上手中的奏疏,裏麵詳細地記錄了當年那一場官官相護,“愛卿是想為陸兒一家沉冤昭雪?”

餘珣並未點頭,也為搖頭,目光深沉,“啟稟皇上,此案的凶手怕是大有來頭,皇上不如先敲山震虎,以正官場風氣。”

袁子卓聽了笑出了聲,“你倒也真敢說。看來你也有些眉目了,那麽朕便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麽?”

“臣在臨水城之時,曾多次聽蕭衍提起,於家與阿蒙國有往來。臣覺得,若要保江山社稷安穩,就必須除了於家。”餘珣這話說的實在是大膽極了,若是袁子卓沒有動這個心思的話,今日怕是要走不出這議政殿了。不過餘珣哪裏是莽撞的人,從袁子卓近來的一言一行裏,餘珣早斷定袁子卓知道是誰殺了張順容,明明知道,卻還要他一個沒有資曆的人來查。

餘珣不得不佩服,袁子卓的心思。

“那麽,你有幾成把握。”袁子卓聽著餘珣的話,心裏並沒有多大的震驚,此前雖然沒有確定,卻多多少少也已經知道了於家叛國的事實。

既然餘珣敢說出口,那必然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袁子卓隻想知道,餘珣有沒有萬全的把握,除了於家。

“回稟皇上,三成。”餘珣也沒有誇下什麽海口,實話實說,“臣一直沒有機會調查此事。”

“那朕便給你這個機會。”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張順容一事告一段落的時候,皇上將張家給抄了,包括當年陸兒一家冤案中涉事的官員,輕輕重重都領了罰。

隨後餘丞相又領了一大幫尚刑署的人,將傾雲宮幾乎挖了個底朝天。

怎麽回事?難道陸兒不是凶手嗎?宮人們圍在傾雲宮外,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啟稟丞相,下官在東南角的樹下發現了不少被掩埋的藥渣。”一個手持鐵鍬的人匆匆跑到餘珣麵前說道,臉上又是汗又是塵土的,看的出來是極認真的人。

“藥渣?”餘珣問道。這事是蕭依雲派人同餘珣說的,流螢夜探傾雲宮的時候,發現陸兒在埋著些什麽。但為了不讓人懷疑,餘珣卻叫人將整個傾雲宮都挖了。

走到那個埋著藥渣的坑前,餘珣挑了挑眉,坑不大,但裏麵的藥渣,怕是一個多月的量。餘珣才蹲下,便又聽得有人在喊,這兒也有個埋了藥渣的坑。嗬,餘珣勾唇淺笑,想到那紙上蕭依雲龍飛鳳舞的幾個字:大恩不言謝。

看來,是真的要好生感謝一番了。

“去太醫署,請……”餘珣故意遲疑了一會,問著身側的人,“本官對這太醫署也不甚了解,你們可知?”

“據下官所知,給張順容請脈的一直都是周太醫,且周太醫的醫術在太醫署也是數一數二的。”一個笑的諂媚的人說道。

“周太醫?”餘珣點著頭,方才聽說挖出了藥渣時,這人的臉色可好看極了,若沒有記錯,這人就是尚刑署的主事,丘衡。

這時,挖出這藥渣的人開口了,“丞相,下官覺得,正因為是周太醫為給張順容診治的,這藥渣說不定就是周太醫配的藥。是以,請胡太醫來更為公正。”

看著這人認真極了的神色,餘珣問道,“你的名字?”

“下、下官尚刑署,白元。”見丞相問自己的名字,白元就開始抓耳撓腮起來,加上一旁丘主事火辣辣的眼神,有些結巴地說道。

“嗯,那便由你去請胡太醫來吧。”餘珣瞥了一眼丘衡,丘衡立馬就收回了眼神,繼續諂媚地笑著。

“是,是!”白元反應過來,忙興衝衝地去了。他在尚刑署裏的位置尷尬極了,因為是不受寵的庶子,當初就被分進了尚刑署做事。本想大幹一場,卻因為有丘衡這麽一個見錢眼開、見色起意的主事,隻得昧著良心做事。

他今日就是想賭一把,陸兒一家的事,若不是因為丞相,怎麽會有平反的一日。想來丞相是個正直的人,他這才逆著丘主事的心思,推薦起胡太醫來。果然,上天還是開眼的。

餘珣看著白元離開,眼神輕飄飄地落在了丘衡的身上,別有深意地問道:

“丘主事,你一直跟在本官身後作何?”

丘衡隻感覺脊背一涼,忙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宮中規矩重,下官擔心丞相對這宮中的事物不熟悉,故而跟在丞相身側,給丞相解答。”

“那真是勞煩丘主事了。不過皇上讓尚刑署來協助本官,本官現在需要你們將這傾雲宮掘地三尺,找些蛛絲馬跡出來。”餘珣淡淡地說著,伸手摸了摸白元插在地上的鐵鍬,“本官在宮中無法久留,時間緊迫,既然白元去請胡太醫了,那麽就請丘主事代勞吧!”

“是。”丘衡無奈,隻得聽從,可拔了半天也拔不出那鐵鍬來,這回是真的急出了一身汗來。

餘珣瞧著丘衡漲紅了一張臉也拔不出鐵鍬來,手輕擺示意他到一邊去,而後單手就將那鐵鍬拔了出來。“若是丘主事不想幹這粗活便直說,何必裝作拔不出來呢。”

丘衡的一張紅臉迅速慘白,嘴巴張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說真的拔不出來?餘丞相一隻手輕輕地就拔了出來!

其實丘衡是真的拔不出來,餘珣在摸鐵鍬的時候就用了內力,將鐵鍬推進了土裏,像丘主事這種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來說,拔得出來才是怪事了!

嘲笑完丘衡,餘珣就不再理他了。據說當年若不是丘衡逼著胡太醫給蕭依雲灌藥的話,蕭依雲也就不會“瞎”了那麽一段時日。以蕭依雲的脾氣,怕是對這丘衡記恨的緊,無奈再沒機會遇上此人。

今日他小小地替蕭依雲報複了一把,應該可以當做給她的謝禮吧!

不多時,胡太醫就隨著白元來了,將一塊幹淨的白布平鋪在還算平整的地上後,就命人將兩個坑中的藥渣挖出來,分別放在白布上。

細細地辨著,嗅著,胡太醫的臉色越來越差,眉頭越來越緊蹙,“回稟丞相,從這些藥渣來看,應是一副極普通的養生藥。隻不過,這些藥渣的味道卻不是這副藥該有的味道,裏麵應該還摻了些什麽東西,至於是什麽東西,下官可以肯定,是離心散。”

“離心散?”一旁的丘衡怪叫出聲,卻招來胡太醫不耐的眼神。

“丞相請看,這幾塊茗根的色澤明顯與這些不同,離心散雖說是無色無嗅的難解之毒,但它並不是不能解。離心散中有一味藥與茗根相克,但甚少有人知道,下官當年能醫好昭儀,便是因為這個。”胡太醫拿起其中一塊茗根輕輕一捏,“粗看這茗根並無大變化,但細看,丞相便可發現,它已經爛了。”

“會不會是時日已久的緣故?”餘珣問道。

“不會。若是丞相不信,也可依這方子熬了藥,將藥渣埋在地裏月餘,到時取出,便知下官所言非虛了。”胡太醫說的甚是有把握。

餘珣有些為難,“這時間怕是長了些。”

胡太醫看了眼餘珣,憋著口氣不罵出聲,“下官這兒有一本古醫書,上麵記載的詳細,若是丞相信的話,翻看一二便知。”哪是什麽古醫書,不過是餘珣亂七八糟寫的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