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歸之路

長樂的力氣或許要比一般男子來的大,輕輕鬆鬆地橫抱著蕭依雲。蕭依雲也沒覺得有何不妥,把頭靠在了長樂的臂上,仰頭看著漫天煙火,這世間,她或許不是孤身一人。

“長樂……無憂……”到了瀾漪院,蕭依雲示意長樂將自己放下。扶著回廊的柱子,看著夜空中一朵又一朵炸開的煙火,蕭依雲歎息著,“我似乎沒有這個命啊!”

又一朵煙火炸開,蕭依雲伸手張開五指,捂住了自己的臉,一雙眼睛看著身旁三人,問道:“在深宮之中,要麽屹立不倒,要麽屍骨無存。你們,可願隨我走上這條不歸路,踏著他人白骨,築就榮華寶座?”

三人紛紛跪下,極為認真地說道,“奴婢願追隨主子。”

蕭依雲看著三人有如起誓的模樣,笑了。哪怕仍心存懷疑,但蕭依雲希望,她們能證明,是自己多想。

那夜餘珣離開的時候,莫名地點著了一盞燈,蕭依雲的疑惑在看見門外被解開穴道的流螢時明晰了。餘珣是想提醒她,門外這個被他點了穴的人,聽到了全部的對話。

“流螢啊,這皇宮我可能又要回去了,進去了,出來可就難了。當日的一年之約便作罷了吧!”蕭依雲招手示意流螢近來,“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了,你所聽到的、看到的,日後都莫要說出去,可好?”

“太妃,流螢想問您一個問題!”

出乎蕭依雲意料的,流螢不說好不好,這猛地一跪讓蕭依雲看不透。“你這是……好,你問吧。”

“流螢可否知道,您為何要查尹家,尤其是尹家的三公子?”流螢問的直接。

“你怎麽知道尹凡是尹家三公子的。”蕭依雲聽著流螢的話一愣,方才她可並未同餘珣提起,尹凡與尹家的關係。而流螢有些哀戚的表情讓她不禁有個大膽的猜測,“你與尹家有關係?”

流螢也不答,隻是看著蕭依雲,執拗地想要知道方才自己所問的結果。

蕭依雲也知道,流螢此人,若是不想說的話,無論用什麽方法,也是問不出來的。斟酌片刻後,蕭依雲隻得先鬆了口,“我今兒個聽人說了個有意思的故事,那人說我的母親並不叫白雅,而是百裏雅。”

聽得此話,流螢的眼神變得灼熱起來,看著蕭依雲的臉,有著些許篤定地問道:“所以,太妃您是尹三公子的女兒?”

“流螢你是尹家的人!”蕭依雲也很是篤定。

“流螢叩見主子!”流螢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眼眶泛紅,“奴婢一直相信,既然三少夫人沒有死,那麽小主子,也一定活著!在儀元殿的時候,太後所言亦是奴婢心中所想,所以奴婢說要報恩,其實隻是想知道主子與尹家可有關係。可到了臨水城,奴婢便以為,主子隻是與三公子長得像。卻原來,隻是奴婢沒有盡力去查!”

蕭依雲此時已經對白夢的話有五分相信了,下床扶起流螢,細細問道:“你是尹家的侍

婢?”

“是,奴婢的外祖母是尹老夫人的陪嫁侍婢,奴婢的父母過世的早,老夫人便將奴婢接去了身邊。後來,三少夫人有喜了,老夫人便將奴婢送去學武,想著日後能夠保護小主子。不想奴婢離開不久,尹家,就被朝廷屠族了!”

流螢聲淚俱下,“師父帶著奴婢匆匆下山,可是,尹家付之一炬,奴婢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未找到。聽聞百裏家帶著三少夫人離開了,奴婢便告訴自己,尹家,仍在!”

“那,那尹三公子呢?”蕭依雲莫名地喉嚨發酸。

“為人所害,直到奴婢與師父趕到盛京,三公子分離的屍身仍懸掛在城牆上!師父拚死搶回了三公子的屍身,可風吹雨淋的,早已沒了奴婢印象中的樣子。”流螢哭的哽咽起來,“都說三公子是翩翩公子,可奴婢看到卻是一具幹屍啊!容貌盡毀,手指都斷了,腿骨也讓人生生抽了出來。”

蕭依雲捂住嘴巴,眼眶裏有淚珠不受控製地落出來,“害了他的人,是誰?”

“奴婢無能,至今找不出害了三公子的人。”流螢搖頭,“奴婢出師後便在盛京尋找仇人的線索,無意間遇見了張姑娘,知她是刑部郎中的女兒,便有意跟隨著她。可奴婢什麽都未能查出,便隨她入了宮。”

“不過在宮中的時候,奴婢聽到過一些消息,說是破落戶出身,如今卻極有名望。奴婢猜想,會不會是於家?”

不是於家,是蕭家!蕭依雲終於絕望地痛哭出聲。

“主子,這是三公子的遺物。”流螢從懷裏摸出一個香包,將裏麵的白玉墜子取出,交於蕭依雲。

“三公子成婚後,在府中的大樹下埋了好幾壇酒,說是待女兒出嫁時,大宴賓客。奴婢後來將那些酒都挖出來了,還找到了這個玉墜子,那陣子三公子總說他的玉墜兒丟了,原是落在了土裏。”

蕭依雲顫抖地接過,手指輕撫,顫抖地問道:“流螢,你能尋一副他的畫像來嗎?”

我隻是想看看,我同他是不是真的長得那般像。

是不是,我真的是他的女兒。

是不是,真的是蕭衍殺了他。

是不是,我真的認賊作父十四年!

第二日,絮絮白雪,新年。

當第一縷炊煙升起的時候,內侍帶著新的聖旨來到了將軍府,身後是華麗精致的車駕與盡然有序的宮人。

“柱國大將軍嫡女,朕之所愛,今許昭儀之位,盼卿入宮相伴!”這道聖旨不像聖旨,倒像是皇帝想對蕭依雲說的情話,放低了姿態,極盡溫柔。

“妾身接旨。”蕭依雲朗聲說道,雙手接下了明黃的聖旨,內侍身後的宮人便捧著衣飾魚貫而入。

內侍指著宮人手中的衣飾,連連請罪:“這些衣飾都是夫人的品階,還望昭儀見諒,在入京前,奴才定奉上合適的衣飾。”

蕭依雲點頭,溫婉一笑,“不打緊。昨兒

個興致好,便多喝了幾杯,盡說些醉言醉語,反倒是勞煩了公公。”

“不敢不敢。”內侍忙彎腰擺手,“這車駕已在將軍府外候著了,昭儀可隨時啟程入京。”

“日光頗早,公公何不在府中用個早膳?本宮也好同家人作別。”蕭依雲說完,長樂便伸出手將內侍引向大堂,內侍也是個懂眼色的,略微推辭了下,便行了個禮跟著去了。

蕭依雲將聖旨交給流螢,幾步走到了蕭衍麵前跪下,“父親!”這一跪,是在告訴自己,自此,這蕭家,蕭衍便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蕭衍長歎一口氣扶起了蕭依雲,“雲兒,這是為父第二次,眼睜睜地看著你入宮,卻無力阻止。”

“女兒明白的,父親無需自責。”蕭依雲一直笑著,嘴角深勾,“入了宮,女兒與四妹也好有個照應,這宮中的生活想必不會很難。父親請放心,女兒定會好好照顧四妹的。”

無力阻止,卻是上趕著將蕭依雅送給了袁子卓。蕭依雲想著蕭衍的話,不禁想笑。

“你四妹那個鬼靈精的,哪需要你去照顧。為父隻盼著你把自個兒照顧好了!”蕭衍拍著蕭依雲的臂膀,有些感慨,“不過你四妹行事隨性,那一張嘴又得理不饒人,你替為父多勸著她些!”

“是,女兒會好言相勸的。”蕭依雲垂下眼眸,想著蕭衍是否是真心喜歡母親的,若不是的話,他何必給自己的女兒取名為雅?又為何這般寵愛這個女兒?尤其,這個女兒長著一副與母親極為相像的容貌。

蕭衍點頭,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皇帝並非善類,雲兒,你要記得曾同為父講過的話。一切都已經過去,不會再有以後!”

“是,請父親安心,哪怕入了宮,女兒也不欲與他有絲毫的牽扯。女兒隻盼著,還有出宮的一日。”

蕭依雲想著,又轉頭看向白夢,“夫人,平素我總愛同你唱反調,今次還要多謝你的開導。你的話,我會牢牢記著,時時提醒自己。”

蕭衍聽著,“哦”了一聲,問道:“雲兒人小鬼大的很,夫人說了些什麽,居然能讓雲兒聽進去。”

白夢拿著帕子掩嘴一笑,將那不安的表情掩去,嬌笑著說道:“女兒家的體己話,將軍打聽的這麽仔細作甚!”

“父親也莫要打聽了,不過是些讓女兒不再想著出家的話罷了!”蕭依雲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夢,滿臉嬌羞,可當蕭依雲再看向蕭衍的時候,卻是不舍與難過,“父親,女兒這便回院裏準備一番。”

“嗯,去吧!”

蕭依雲轉身離開,這期間發生的一件件事就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閃現而過。如今自己要回去了,那麽這首要的事,便是讓那覬覦自己性命的人,交出她自己的命。

宣旨前,蕭依雲讓無憂帶了一句話給柳姨娘:“上天注定,五妹所受的苦,八弟所承的罪,還有柳姨娘的恨,都要蕭依雅一一償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