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戰敗後的犧牲

明明隻有一位繼承人,卻如此漫不經心的對待。完全不加以管教,燕王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是另有依仗,亦或者……本來從未有過把王位傳給她的想法。

這種可能性總覺得幾乎是荒謬的根本不可能發生,但是卻又在心中無法抹除。

一次求見,被拒。

兩次求見,被拒。

三次求見,依舊被拒。

不到半月,一個比燕國連連戰敗更加轟動的消息傳遍了燕國。

冰原使者代表冰原王開出與燕國結盟的條件竟然是把燕國唯一的公主嫁給冰原少主,宋遠歌。

世所周知,冰原王膝下多子,唯有冰原少主,宋遠歌是已故大婦也就是冰原王後所生。體弱多病,並且性格暴躁易怒,甚至這位冰原少主比燕陽公主小了整整四歲。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是女子的良配。

更為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燕國隻有燕陽公主一個王族正統子嗣,若是真的娶到燕陽公主,那麽冰原少主就等於是得到了整個燕國。燕國也就跟亡國沒什麽區別了。

這樣荒謬無禮的要求激怒了所有燕國人,本來已經被連連的戰敗所挫傷的燕國人,他們厭倦戰爭,畏懼戰爭,不願意上前線,恐懼威猛的孟國軍隊。卻被這個消息所激怒,像是終於從一場噩夢中清醒,青年男子一時間從軍成風。

他們無法忍受,因為軍隊的無能而導致的戰敗,致使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王族遭受這樣的侮辱和無禮。

可是,燕國的怒火卻依舊無法扭轉戰敗的局麵。

在越來越緊張的局勢下,各個國家都在猜測燕國到底會不會與冰原結盟。

在某一日,燕王親自下達了旨意,燕陽公主與冰原少主訂婚,但念在冰原少主年紀尚幼,所以等到冰原少主成年後再完婚。

舉國悲痛,無數燕國血性青年在燕國街頭痛哭,大臣們跪在宮門外請求燕王收回旨意。

事情一步一步的發展著,所有人都在為她而做出決定,告訴她應該怎麽做,可是,身為整件事情主角的水堯,卻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看著別人的故事。

她手上根本沒有可以反抗的力量,她唯有服從。

水堯曾在燕王的寢宮外跪了整整兩天隻求見到燕王一麵,事實卻是,在大雨中昏迷被人抬回了重歌宮。

“公主這是何苦。”

大雨中,有人一襲青衣撐了一柄竹骨傘擋去了頭頂的風雨,那人蹲在她的身邊,淡雅出塵,眉眼便是水墨工筆般的寫意風流。

“安公子。”

水堯抬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安錦君。身上已經全濕透了,紅綢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單薄的曲線,墨發貼在臉上身上,隻有一雙墨眸,黑白分明,清冷涼薄。

“公主莫要再這般倔強了,吃虧的總是公主不是麽?”

安錦君的神色有些無奈,抿唇溫聲勸道,更添一份溫潤如玉的文雅。

“此事跟你無關,請公子退開。”

水堯並不理他,甚至還推了他一把,隻是執著的盯著麵前恢弘的宮殿,她知道燕王就在裏麵。

“我不會退開的,公主跪一刻,我就陪著公主一刻。”

安錦君撐著傘,溫柔卻異常頑固。

“滾開,我叫你滾,聽到沒有。”

水堯冷了臉,掃過的眼神是冰冷的威嚴,流露出天生的尊貴與高傲。

“我說了,不會走,便不會走。”

安錦君一愣,繼而輕聲淺笑,墨眸望向她的眼神溫柔似水,直教人色授魂與。

“公子是對每個人都這般溫柔麽?可是據本宮所知,你安錦君可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水堯倔強的挺直了脊背,單薄的身軀上一襲豔麗紅衣,更叫人心疼不已。

“我的溫柔,公主覺得有多值錢?或者公主認為我有什麽圖謀?”

他眯眼微笑,溫潤爾雅。

“不管你有什麽圖謀,本宮奉勸你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否則,本宮一定讓你後悔出現在這個世

界上。”

水堯抬頭,卷翹的睫羽上還沾著水珠,墨眸盯著安錦君,濃鬱的黑色眼瞳中一片淡漠,縱使此時狼狽至此,甚至還是跪著的,她的高傲與驕傲依舊不減分毫。

“公主真是好冷硬的心腸。”

安錦君微笑,神仙公子般的溫和淡漠,不驚不怒。

“收起你的笑容和溫柔,本宮不是燕無邪。”

她臉上粉黛未施,薄唇粉嫩沒了平日的殷紅,此時冷笑,眼神冷厲。

“既然公主這般厭惡我,安某隻能告辭。”

安錦君的笑容不改分毫,連眼神都依舊是溫柔似水的樣子。身材纖長,青衣墨發,撐傘在雨中優雅離去。

這個安錦君絕對不簡單,她長這麽大,還未見過這般情況下還能溫柔淺笑的人,若他不是一個溫柔似水的天生貴公子,便一定是個心機深沉的野心家。她相信是後一種。

天色暗沉,萬籟無聲,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這幾日禁閉大殿正門,重歌宮中宛若死城一般寂靜。

推開益陽殿的大門,昏暗的宮殿中有了一絲光線。

順著長廊中走去,看見一個暗紅的身影伏在軟榻上,黑色的錦緞鋪滿了整個軟榻,上麵隱隱繡著紅色的鳳凰暗紋,極盡奢華,那人纖細的身影在這華麗的綢緞下似乎更加消瘦了。漆黑的長發柔順的搭在衣服上,亂糟糟的。

他站在床旁,微微皺眉。

“滾出去,本宮不見任何人。”

少女清亮的嗓音變得沙啞而頹廢。

“公主,是我。”

不是任何一個水堯所熟悉的人,那個嗓音,輕柔溫暖,宛若春天裏的第一束陽光。

“你是誰。”

“公主是在假裝不認識我麽?幾年不見,臣可從未忘記您。”

他深深的凝視著軟榻上的少女,眼中劃過心疼。

水堯不置可否,依舊埋首在軟榻上沉默。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燕陽公主到底做過什麽。

“自從四年前,公主為臣治好臣妹之後,臣便從未忘記過您的恩情。今日,臣已經完成了對公主的承諾。如今,臣想公主應該是需要臣的幫助的。”

“笑話,本宮是燕國唯一的公主,你,你能做什麽,你是能幫本宮殺了那冰原少主還是能讓本宮立刻登基成為燕國王?”

水堯趴在軟榻上,深深的埋首於水紅的枕麵上,冷笑著問道。

“公主,你是燕國唯一的公主,您是這燕國最尊貴的女子,那燕王位一定是您的。不是麽?”

他大笑道,一種舍我其誰的霸氣淩然而出。

“笑話,本宮都要嫁去冰原了,還算哪門子燕國王。你……是在嘲笑本宮麽?嗬,好大的膽子。”

水紅的錦緞枕麵在玉白的五指中一點點收緊,扭曲出雜亂的褶皺。

“臣不敢嘲笑公主,臣隻是覺得公主是太過愚鈍罷了。”

他不驚不怒,隻是閑閑說道。

“你是本宮見過最有勇氣的人,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膽子很大呐。”

她起身,支著腦袋,墨眸一片冰冷,慘白的麵容上掛著陰冷的笑容。

“公主。”

那人跪在地板上,突然神情激動憤怒起來。

“您愚鈍啊,身為我燕國的王,您怎能如此自賤?”

“放屁,我算哪門子的王,我要嫁去冰原了知不知道啊,我被放棄了知不知道,我馬上就是一個廢公主了知不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跑到我的麵前來嘲笑我,奚落我。”

她一手拽住紅錦枕麵,幾乎把錦緞摳出個洞來,墨眸中翻湧起悲涼憤怒。

“公主不管您是否嫁去冰原,不管您是冰原的王妃,你永遠都是王唯一的子嗣啊,在王沒有其他的子嗣之前,您會是燕國唯一的且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他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溫和似春日暖陽。

“說的容易可是怎麽會有人支持一個別國的王妃成為本國的王。燕國受不起,本宮也做不到。”

她眯眼,眉目之間拂過震驚慌亂,繼而勾出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恍然大悟。

“既然不能以別國的王妃的身份登上王位,那麽就抹掉這個身份。您永遠都是燕國唯一的繼承人。”

他沉穩的回答。

“你是說……”

“對,臣願在燕國等公主以自由之身歸來,登上王位。”

他墨眸深邃的盯著床榻上纖細美麗的紅色背影。

“此事艱險,說的簡單,可冰原怎麽肯放過本宮,而本宮身邊沒有一個可用之人,想做成,無異於上青天。”

她歎氣,嘴角的笑容如煙雲轉瞬即逝。

讓冰原少主退掉婚約,甚至是休了她,或者逃回來自己解除婚約,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想法。隻要水堯能擺脫婚約,便永遠是燕國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可是要想實現真是難極了。

“臣弟雲天令以及臣妹沈刃,將會陪伴公主遠赴冰原,請公主相信臣的忠心。臣將會在燕國等待您的歸來。”

那人走了,水堯勾唇笑了。這位臣到底是誰呢?他的話又有幾分可信?身為燕國唯一的公主,她身邊到底有多少可以利用的力量,是不是真心臣服,是不是真的信任,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可以利用的力量呢。

當了公主才幾天,怎麽感覺一下子老了好多。

黑漆漆的大殿裏,公主赤腳踩在光滑冰涼的地麵上,站在巨大的巨大宮殿中,很久沒有動過的軀體,變得虛弱很多。

不用想,此時她的那張臉一定難看蒼白的像是鬼一樣。

既然身為公主,那麽就要承擔這個身份帶來的一切,不管是好的或者壞的,這麽難過幹什麽呢,至少,還沒有壞到明天就要去冰原不是麽。

她那個未婚夫,比她小了整整四歲,身嬌體弱,暴躁易怒,根本就是傳說中最典型的病嬌變態正太。

明天,就去幹一點有意思的事情吧,好歹也是一國公主,又是這種為了國家犧牲自己幸福的時刻,不做點妖言惑眾,哦,不對,應該是籠絡民心的事情,怎麽樣都說不過去吧。

宮門前的老臣還在跪著,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風雨欲來。

“燕陽公主駕到。”一聲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眾位大臣一驚,紛紛看向宮門。

果然那宮門出出現了一個紅衣少女,身後跟著一群宮人。

有幾位重臣認出真的是燕陽公主,幾個月不見,記憶中天真稚嫩的少女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

她華貴如牡丹,極盡豔麗,可是眉目之間的稚嫩卻清晰的暴露出她的年齡。燕陽公主的美像是盛夏的驕陽,但是卻依舊稚嫩。

極盡奢華的紅裙,化不開的紅像是血,華貴豔麗,層層疊疊,那麽華麗繁複,燕陽公主小小的身影簡直要被這衣裙淹沒了,她像是一具蒼白的娃娃被不合身的衣裙所束縛。

“公主。”

跪在最前方的大臣站起身,看著眼前的公主幾乎凝噎。

水堯知道他是誰,當朝太傅,公主自小便和這位老太傅最為親厚。

“太傅,事已至此。不要再做無謂的堅持了。”

公主淡淡的笑,已然是個合格的上位者,溫和卻不容拒絕。

“公主您年紀尚幼,不明白其中的艱險啊。”

“是啊,公主您的身份尊貴,怎麽能去冰原呢?”

“公主……”

眾位大臣七嘴八舌的。

“本宮,是心甘情願的。”

公主的笑,看起來很虛弱卻意外的堅定,她的雙眼明亮。在公主尚且稚嫩的聲音下,意外的七嘴八舌的大臣們安靜了下來。

“公主三思。”

老太傅眼中有著欣慰,更多的卻是擔憂。

“太傅,您還記得麽?在本宮小的時候,您曾教過本宮,身為王族,本宮必須守護燕國的百姓,燕國的子民便是本宮的孩子。如今,為了燕國的百姓,身為王族的本宮,必須犧牲自己。這不是太傅的教導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