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對你的心是說笑麽

“安錦君,你為何還未走?”

賓客散盡,夜色已深,水堯披了一件紅色鬥篷,在府門前送完賓客,卻轉頭驚覺大堂之中還有燈火,一進門便看到那人一襲青衣站在燈下,挺拔俊逸的身形,玉麵淡漠,一身清冷,竟是讓水堯恍惚之間感覺到一絲奇怪的熟悉。

“我在此等公主,想特地跟公主說一聲,祝公主萬壽無疆。”

燈光下,他的眼格外的溫柔多情,笑起來的模樣,直教人忍不住沉迷在那溫柔深情之中。

“安錦君你到底有沒有心?你傷了燕無邪的心,裝出這麽一副溫柔深情的樣子,你究竟是想幹什麽。本宮現在不愛你分毫,以前不愛你,以後也不可能愛你。”

水堯卻突然失去了與他周旋的好興致,她直視那人,朱紅的薄唇勾起個嘲弄的弧度,鳳眸中毫不掩飾冰冷而厭惡。

“公主,錦君本以為你是知道錦君對您的一片心的,為什麽要說這種話來傷害我呢?”

安錦君雖是說著這話,但眼底波瀾未動,依舊是溫柔至極的神色。

“安錦君收一收你這副做派,你對我的心?你對我的什麽心?是除之而後快的殺心麽?”

水堯冷笑,眼底翻湧起嘲弄冰冷,安錦君今日之舉,明顯就是給她潑髒水。他對她素來溫柔似水,那份似水柔情卻是八方不動完美的很,就跟一層假皮一樣。

她那時陷入困境,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清楚的告訴了她,安錦君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的眼中隻有利益,所謂的溫柔根本就是不值一文。

“公主,你以為,錦君對你之心都是在說笑麽?”

他俯身,神色終於有了點波動,眼中劃過一絲淒涼。他本就是在演戲,和該是淡定沉穩的繼續周旋下去,今日卻是不知怎麽的,聽著她這般狠毒的話,他竟然真覺得心中難過。

“你不是在說笑,你隻是在欺騙本宮。”

她的那一雙鳳眸真是好看,此時瞪視他時,便更加好看了,那黝黑的眼底是冰冷的殺意。她並未閃躲半分,她料定他雖然做出要親吻她的姿態也隻是嚇唬她。

他低頭吻住她朱紅的薄唇,或許不能稱之為吻,他隻是稍稍挨了一下水堯的唇,便被她一個耳光扇的麵上浮起紅印,偏過頭去。

“公主可要記住今日的話,你以前不愛我,今日不愛我,以後也絕不會愛我,莫要後悔。”

安錦君偏著頭,明亮的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玉色的肌膚上浮現出一個緋紅的掌印。他是天神般俊美高貴的安家公子,卻是被她這樣打了。

話音落,他便轉身離去,再未回頭。

水堯站在宮燈下,燈光灑在卷翹的睫羽上,她望著安錦君的背影,目光冰冷,安錦君三番四次的試探和糾纏,已經讓她失去了耐心。

若不是留他還有用,她必定親手斬下此人頭顱。

記憶中,前世,那人也是這般溫柔的做派,那份毫無真心的溫柔,卻是哄得她送上了一切。

大概天下男子皆是如此,所謂的溫柔,全都是哄得女子的虛假欺騙。”

她垂眸擺弄著自己纖長如玉的優美手掌,精致如花的美人麵上是漫不經心的輕慢和冷淡,一襲紅衣,豔色若怒放的牡丹,但入骨的涼薄和滿身的寡淡,卻讓她變得陰鬱,像是一隻豔鬼一般。

若不是她上一世為那人所傷,這一世,她恐怕真的會如燕無邪一般淪陷在安錦君那虛假的溫柔之中。

容芊璿那樣郎豔獨絕的人物也不過是死在了一個情字上,隻怕,連燕王都沒有想到,他後宮三千,卻獨獨隻有容芊璿為他誕下一女。

有人自房梁上翩然飄下,身姿若流雲,飄至她的麵前。

一隻手揉亂了水堯精心盤好的發鬢,也讓她慢慢散去一身陰鬱。

“師父。”

水堯抬頭看著麵前的人,眼中的冰冷嘲弄煙消雲散,嘴角的弧度也變得溫柔起來。

“今日是你的生辰,壽星可不能生氣。”

他低頭看她,宮燈的華光灑在他身上,一襲白衣,俊美出塵,一身清冷高貴,望向她的那一雙墨眼淡漠清冷,卻讓她覺得安心。

“今日是我的生辰,師父要送什麽禮物?”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笑顏如花,像個討要禮物的孩子。

一樣出色的人,那人溫柔似水,眼前之人清冷淡漠若仙,大抵世間女子都會執著於那溫柔,她偏偏是對他的清冷移不開眼。因為,她太清楚那樣的溫柔到底是多麽虛假,而這一抹清冷,卻會令她安心。

“師父送你三本玉天訣,內功,身法,劍術。這禮物你可喜歡?”

他看著她的笑容,淺色墨瞳蕩漾開笑意,他遞給她三本書。

“隻要是師父送的,我都是最喜歡。”

水堯低頭翻看玉天訣,卻沒看到那人一向少見情緒的墨眸中複雜難言。

……

“容家的園子真是……有趣。”

水堯抬眼看著四周,一進門,她身邊跟著的瀾丙,鈺昉便已經消失沒了蹤影,眼前的場景也有趣的緊,明明進府之前還是陽光燦爛,一腳踏進這府邸,便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天色昏暗,滿園的翠竹,小徑清幽,青石路旁還有點點落雪。

清新雅致的緊,不像是鼎鼎大名的容家主家倒像是某個隱士之所。

一腳踩上某塊路旁的石頭,便聽到漫天箭矢飛來時的淒厲聲響,水堯抖開手中竹骨折扇,不驚不怒,鳳眸冷淡的看著那漫天箭矢衝她而來。

刹那之間,箭矢都紮在了她的身上,繼而煙消雲散。

水堯眯眼望著陰沉的天幕,終於確定了,隻怕今天容墨請她來絕對不隻是喝喝茶這麽簡單,一踏進容府,她就陷入了迷陣。

不過這陣中都是幻影,根本無法傷害她。

這樣的認知卻是讓水堯心一涼,陣中萬般皆是幻影,並不傷人,那便是考驗心境的迷陣。

若是禦敵傷人的殺陣,破陣還簡單些,不過以她這半吊子的陣

法和武功,恐怕也是危險,這迷陣雖不傷人卻是最難破也最凶險的一種。

她母親出身大家,世家流傳的時間久了,總是會有點玄妙無比的東西留下來,比如陣法。可惜她幼時頑劣,此時就是後悔的捶胸頓足也是無用。

書到用時方恨少,人到大時總恨年少。

眼前一黑,等到眼前再次光亮時,眼前的這一方世界已經大不同。

她看到重重白紗漫卷,有人在白紗中曼舞,那人一襲紅衣,背對著她,身段柔軟如雲,彎腰甩出水袖,低低的旋轉,她轉身時,紅裙翻出漂亮的弧度,墨色的長發纏在指尖,流瀉滿地華光。

她側頭望來,她有一雙極其漂亮的鳳眸,璀璨明媚,回眸一笑之時,水堯仿若聽到雲端有鳳啼鳴。

天崩地裂一般的,所有場景一點點崩塌,眼前重新恢複光明之時,依舊是那女子,這一次,她的舞姿不再柔軟,也不再是一身紅衣,而是一身紫衣,舞步騰挪之間,水堯認出了,這便是前幾日她看過的那一支容卿兒跳過的將軍令。

這一舞,比水堯看過的任何一支舞都更美麗。舞台上那一抹紫色翻轉騰挪之間,鳳眸中目光流轉之時,豔色傾城,這一舞織出了殺氣磅礴的大氣肅殺卻也極盡女子之美。真不愧,名動天下四個字。

水堯突然明白了那些對容芊璿的讚譽與傳說。

水堯再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別說容卿兒,就是她水堯,也及不上容芊璿半分。

畫麵一轉,她看到那高傲明豔的女子,眉目之間溫和純淨,鳳眸中星星點點的都是幸福的神色。

她的指尖上一片鮮紅,十指連心,她的指尖上的針眼卻是數都數不清了。

她的手中細心拿著一方絲巾,那上麵有一朵鮮紅牡丹花,栩栩如生。

“大概會很疼的吧?為了這一朵牡丹花,她到底繡了多久?”

水堯一愣,難道不管何人,隻要碰上情之一字,便真的會變化如此之大?

一切又再次分崩離析,她再次睜眼,眼前便看到那女子站在冷雨之中,一襲素衣,不複張揚華豔,撐著一柄絹麵繡花竹骨傘,那傘怎麽真的防雨呢?她的身上已經濕了個透,雨絲撲在臉上。

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卻是第一次覺得那身影有點單薄而孤寂的樣子,順著她的視線,水堯看見了亭中一個午睡的女子,燕王溫柔的為她披上衣服,亭中輕紗漫卷,那女子的眉眼竟是與容芊璿有三分相似。

畫麵定格在容芊璿一點點冷下去的眼和一身冷寂。

當初豔冠天下的容芊璿,那個高傲張揚,明豔若火的女子,短短兩年,便被磨成了這個樣子。

一身冷寂,滿眼冰冷。那些屬於容芊璿的純淨和單純,在冷雨中一點點寂滅。

畫麵再次轉換,這一次,水堯站在了一個她萬萬不會想到的地方,這擺設景致,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的重歌宮中。

此時,宮人急急的跑向正殿,她茫然四顧,卻沒找到容芊璿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