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上官燁的臉色就像是春日中禦花園中爭奇鬥豔的花朵,五彩斑斕的那叫一個漂亮,可惜這姹紫嫣紅四個字裏麵,是紫占了上風。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人總是不能在各個方麵做到麵麵俱到,他身在儲君之位,是萬萬想不到世上還有人敢用贗品來欺騙他,此刻見剪瞳如此篤定,言語犀利毫不留情,更是結結實實的落了下風。
勉強組織著破碎的辭藻,他還試圖做些努力,這個時候替罪羊是最好的方法,可即便有了旁人認錯,太子府中出現了贗品,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安王妃說此子母鼎是贗品,可有所憑證嗎?本殿日日操心著國事,在治家方麵許是有所疏失,若安王妃當真能言之有據,本殿即可便徹查府內,給你一個交代如何?”
環形椅架起,剪瞳的坐姿怎麽看都是一副放浪形骸的紈絝子弟模樣,她輕輕一招手,方才摔回錦盒的子母鼎又回到她手中,上官燁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隻是那動作快的恍如幻覺,隻不過轉瞬之間,又換上虛心求教的慚愧麵容。
白色的披帛繡著相對的合歡花,剪瞳收了收袖口,撥開了子鼎,指著母鼎上有些褪色的文字說道:“師父說了,山下的人,越是處在高位的,越是沒用,你看看老祖宗就傳下了這麽點玩意兒,倉頡人家也不容易,這輩子就幹了這麽點驚天動地的大事記來,還被人遺忘了。你身為太子,字兒都不認識,嘖嘖,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去吧。”
白白矮了教訓,連個理由都不給。這種金文失傳已久,哪有人會眼巴巴的去研究這種晦澀的文字?皇家的孩子,整日勾心鬥角蠅營狗苟,想的都是自己怎麽活下來,怎麽活的更好,怎麽能脫穎而出,誰還會在這種東西上傾注過多的經曆?倉頡造字,的確是豐功偉績,可他一個幾千年之後的後人,實在沒必要為祖宗躺槍啊!何況倉頡是誰的祖宗還不一定呢!
聽到自己被點名,屋簷上隔岸觀火的白素噴了一口烈酒,這個徒弟果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自己就讓她幫個小忙,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她就決意要拉自己下水,來而不往非禮也,徒弟,你非禮下為師可以不?
上官燁實在不肯應下這種荒唐的罪名,這帽子誰還要誰要,反正他的祖宗都是上官一族,家譜上往前走多少年都追不到倉頡上麵。“蒼老盛名,後人自是十分感念,隻是上官一族,祖先怕是與蒼老關係並不密切。”
剪瞳平日內隻是懶,可她若是當真胡攪蠻纏起來,連白素都頭疼不已,她隨意的揮了揮手,遠處的梧桐樹便掉了一個樹枝,剛剛開始喧鬧的院子都沉寂無聲。“得了吧,現在人真是沒良心啊!你看看,剛學會兩個字,知道了顏筋柳骨,現在就曉得數典忘祖了。”
還沒等上官燁想好措辭,剪瞳就自顧自的說下去,她便是要用連珠炮讓所有人都應接不暇,思緒也會跟著她不斷拋出的歪理邪
說走,能把荒誕不羈的結論說得理所當然,也就是剪瞳的看家本事了。活該的上官燁擋了靶子,被剪瞳射的千瘡百孔。
“這子母鼎一看這個文字就跟年代不符,連走勢都錯了,太子啊,我今日是不吝賜教,你可要虛心求教,以後再讓人做個贗品什麽的,也要做到萬全,今日在諸位大臣麵前丟了麵子,就當你買個教訓吧。想要亂真,細節一定要做好,夏商時期瑞獸是什麽樣的,那都是要事先查資料的。”
上官文忍笑忍的熱淚盈眶,尼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麽有,這丫頭片子平日那麽傻,都是一涉及到金銀財寶就那麽精明呢?她這話脫口而出,說的那是一個抑揚頓挫慷慨激昂,怎麽看都是太子在安王妃的壽宴上送了一個贗品想讓安王妃丟麵,結果還被人戳穿了。
高手,實在是高手!若不是白素想了這麽一個損招,這贗品怎麽會暢通無阻的進了太子府呢?還讓太子吃了個大虧。府內的采買拿了他上官文那麽多的油水,現在看來是用自己的腦袋換的了。想起那一大筆銀子,上官文隱隱有點肉疼,事有湊巧,本來是想讓太子呈給皇帝之後再找人揭穿的,哪知道東西送到了安王府內,更是讓他顏麵掃地。
無心插柳柳成蔭,上官文也是醉了。
指甲嵌入肉中,上官燁深知此刻已然不是硬撐的時候,還不如服個軟,以退為進,“既如此,本殿這就回去肅清王府,定要給安王妃一個交代。不過既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本殿也不好空手前來,門外的千裏馬那是大宛名駒,無論從腳力還是牙口來說都是難得一見的良駒,本殿今日便將它送給你。都說香車配美人,寶劍贈英雄,有了它開路,相信會為安王妃的馬車增色不小。古有指鹿為馬的人,聽聞安王妃前日裏也有過指驢為馬的事跡,如今有了貨真價實的馬,還望王妃不要辜負。”
剪瞳自然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給自己難堪,搓了搓指甲染了顏色的細嫩雙手,晶瑩剔透的水晶瑪瑙瓔珞柔和了略帶蕭瑟的陽光。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避開眾目睽睽,用青花瓷茶杯的杯蓋斂去了眸華中的算計。天下掉下個冤大頭,冤大頭啊冤大頭,平日蘇木關於如何與人相鬥孜孜不倦的諄諄教導,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學以致用,古人說的還真是真理。
慢悠悠的喝下了一口茶,剪瞳把手中描繪著牡丹的青花瓷茶杯連同杯托一並摔在地上,如釋重負一般拍拍手,“這是歲歲平安。對了,殿下的話說的太滿了。香車配美人,可殿下送的是馬,這車還得咱們自己裝,你那麽扣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會花言巧語的,寶劍贈英雄,英雄我在這兒了,寶劍你放哪兒了?我也是一眼都沒看見。要不你就別說,要不你就沒有,現在是鬧哪樣?你什麽都有,什麽都不送,這就是你的不地道了。”
上官燁從未見過世上還有這樣不顧臉麵的女
子,怎麽順杆就往上爬了呢?那匹馬是他父皇所賜,平日裏麵他喜歡的不得了,為解今日的困境,不得已舍棄就罷了,現在還要拿出別的東西?這種行為,跟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有什麽區別?
騎虎難下,他真切的體會到作繭自縛是什麽意思,現在若是不把寶劍跟香車送給她,自己倒成了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送禮送到這麽窩囊,還被人趁火打劫,為了那一點殘存的風度,還要和顏悅色的雙手奉上,上官燁實在是捉摸不透其中的關竅在什麽地方。
諸位大臣正在私下交換眼色,此刻終於深切的明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深刻含義,會這麽跟太子說話,還敢敲竹杠,安王妃是嫌自己命長了嗎?今兒這個戲碼,比《打金枝》好看多了,台下這麽精彩,一會兒點戲的時候還有什麽看頭?對視一眼,左顧右盼,悄聲議論了幾聲,又是各歸各位,倒是有幾個夫人小姐碎碎念個不停。
縱使被嗆了聲,吃了虧,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上官燁也能在自己的假麵碎裂之前,尷尬的挽回局麵,“如此說來,卻是本殿的不是了。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事,稍後本殿自是會讓人著手去辦。方才不是說讓本殿點戲嗎?這《麻姑拜壽》自是少不得了,本殿點一出《蕭何月下追韓信》,安王妃,皇叔,咱們先落座吧。”
剪瞳對著浩淼的天空,白了一個世紀大白眼,說走也是你,說不走也是你,你是哪瓣蒜,拿過來讓我拍拍你得了!一旁的上官文忙不迭的拉住她,生怕她一個暴走,直接把太子打了,動口隻要不說的太過都沒問題,要是動手了,事兒就大了。
對上那一對含情凝睇的可憐眸子,剪瞳終是無奈的從圈椅中站起,隨著一同往中央鋪著紅布的大圓桌那裏去。
《蕭何月下追韓信》這段戲的意思可真不少。戲不會是白點的,裏麵總有一點說道,隻是剪瞳從未接觸過戲班子,隻顧著被表演吸引目光,哪有心思考慮這背後的意思?
太子點戲,其他人聽得都不是倒背如流的戲文,看的都不是生動形象的表演,而是這話外之音。這段戲在太子黨看來是慧眼識珠,因為正是蕭何的賞識讓韓信崛起,借以自封伯樂,招募天下的仁人誌士,求賢若渴。
在反對太子的人開來,求賢若渴又怎麽樣,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那韓信就是個例子,捧得再高,還是少不得一死,太子並非仁善之輩,此刻的殺伐決斷已然讓人憂心忡忡,居安思危,誰知道這把火下次燒到誰呢?
另有一些人存了別的心思,成也蕭何敗蕭何,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寫照。另有一些個多心的,想的更是不著邊際,今日安王妃讓太子受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韓信也不是忍氣吞聲了一時嗎?
若是剪瞳知道有人想的這麽複雜,定是會爆笑不已,**之辱,太子你被人這麽意淫你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