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師父起疑

斂去了矛盾的神色,不理會剪瞳的質疑跟抵觸,床幔白紗,影影綽綽,掩蓋住他身體的微不可查的顫抖,白素用著鮮少出現的冰冷口氣說道:“師父便是要你學,你別無選擇,不學也要學。”

那一身白色的衣袍布滿了寒氣,就像是大雪紛飛的臘月隻有一個人一隻盲燈踽踽獨行,白素的麵容從來都隻會讓人聯想到避世高人,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他絕塵出世,他俯瞰蒼生,他悲天憫人,他從不是這樣冰冷的樣子。

無論是白發三千、寒眉一對或是拂塵千絲、衣擺萬縷,都像是染上了暴雪的氣息,死氣沉沉的壓抑讓剪瞳近乎透不過氣來。師父從未這樣對自己過,他從來都是慈眉善目的,就算自己毀了他心愛的竹子,扔了他嗬護的鈴蘭,打碎了他桌上價值連城的端硯,師父都是假意暴跳如雷,實則笑眯眯的跟自己玩鬧。

如今他生氣了。

素白的衣袍,淡漠的雙眸,世間萬象,俱在無言中,白素緩緩抬起手,像是個從天而降的仙人,遺世獨立,又像是修行有成的道人,博愛寬大,袖口與領口處黑色流雲紋,宛如鎖住他的心魔,而他在入世與避世間顛簸。

不過短短呼吸之間,已經有了新的說辭,他收起了嚴肅的模樣,用著調侃的語調,“剪瞳,你雖對山下知之甚少,為師卻知你非愚笨之人,插科打諢空有武力總是不行,江湖術士看似捕風捉影,落在實

處卻有大用,為師想著,你若是當真淪落至那般境地,坑蒙拐騙也要有點本事不是?”

細白的下顎輕輕動了動,從錯愕轉而變成沉默的少女終於如釋重負般開口,一對雙燕眉終於舒展開來,獻寶似的從廣袖中取出那把犀角寶扇,“師父,這是我新搶的,原是要過幾天在給師父的,不過近日就當給師父看看,即便沒了這算命的本事,徒兒還是可以好好的活著的。”

白素並未急於否定剪瞳的話,抬手順了順她有些毛躁的秀發,斂去了其中複雜的神色,卻笑著問道:“這是又是哪個倒黴的?平素裏嫌你笨,偏偏還有個比你笨的。”

“自然還是上次那個咯!人夠傻,錢夠多,無論搶了他什麽都不會出事的,十六七歲見我還叫姐姐,不是傻子是什麽?書上不是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誰叫他活的那麽好了?我隻好替天行道了。”

對剪瞳的話半信半疑,白素接著問道:“他很傻嗎?你怎麽知道他錢多?”

“別人都說他是傻王爺,自然有錢有勢了又夠蠢咯。”

捏著從剪瞳發髻上取下的梨花,白素勾唇一笑,雙眉似攏非攏,深潭般的眸子蕩起層層漣漪,這花香似是比方才濃鬱了許多,“師父不是教過你道聽途說,不足為信的嗎?”

“可師父也說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是啊,好好的一個人,為何要裝傻子呢?

剪瞳是白素親手所教,輕功如何出神入化,他自是了然於胸,可對手卻能在剪瞳飄忽敏捷的身法中為她發髻插上一簇梨花,足見傳聞不實,他絕非庸才。

皇族傾軋,白素略有耳聞,可此人實在犯不上冒這麽大的風險,就算古有商紂王烽火戲諸侯,隻為博佳人一笑,並不代表這個“傻王爺”就這樣沒分寸。藏了許久,如今貿然暴露,究竟是為了剪瞳這個人,還是自己讓人看出來什麽破綻了呢?

這些年衣食住行,除了太清宮幾個妥帖的人,都是由夏侯家的人打點,莫不是在自己不注意的地方,已經出了紕漏?無論是誰,如果是為了世家的勢力而來,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師父,想想也奇怪,我身上的這些衣料很特別嗎?為何無論我走到哪裏,他們都說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子,無論我做錯了什麽事,她們都是笑意盈盈跟我說,‘小姐鮮少出門,沒見過是應該的’,師父竟像是真把我當成大家閨秀來養了呢。”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白素萬萬想不到,剪瞳竟是在這些衣料配飾上漏了風,他早該想到,夏侯家送來的東西,豈會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何況自己的身份擺在那裏,他們一定是拿著頂好的東西送來這裏。

“在師父眼中,你可不就是大家閨秀嗎?”收了剪瞳的扇子,又扭了她小巧的鼻子,“去山上挑棵桃樹,自己研究下要怎麽在筊杯上作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