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家法
“唉呀！”女人怒罵：“死張華那個王八蛋，又騙了老娘一次！說什麽這是他的產業，現在拿來和我一起開個窯子，他負責收錢，我負責接客！媽的！這個死人昨天夜裏睡了老娘三次，還吃了老娘一桌酒菜，原來連這個房子也不是他的！”
女人罵完，從桌旁拿起一個小布包裹來，向門外走去。
蘇小小攔住她：“張義和張氏呢？”
“誰知道啊！”女子輕描淡寫地說：“張華和我相好了半年多了，我昨天還是第一次到他這裏來，誰知道他有沒有老婆！我一來這裏就是這個樣子，那裏有什麽老仆！”
女人拿出一張絲帕來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你不來，我再等一會兒，張華若是還不回來，我就要走了！估計他昨天說的都是編來哄老娘開心的！”
金魄用輪椅推著宣承燁站在大門口處，沉默地看著眼前一幕。
女人的目光一轉，落到金魄和宣承燁的身上，突然一呆，她閱人無數，一眼就看出來眼前的這兩個人身份不同凡響。
“啊！這位爺！小女子嬌嬌，大爺怎麽稱呼？”嬌嬌一搖三擺地走到宣承燁麵前，身子一斜，柔若無骨地靠向宣承燁的椅背。
“轟”一聲響，嬌嬌的身體象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跌在街中央，半天爬不起來。
“爺的身子也是你能碰得的？”金魄的聲音冷冽，他拿著長劍一步一步向著嬌嬌走過去。
嬌嬌嚇得臉色慘白，連連擺頭，身體不住後縮。
“金魄！算了！她也沒有碰到我！”宣承燁搖搖頭，轉動輪椅跟著蘇小小往後院走去。
“是！”金魄沒有半分猶豫，拋下嬌嬌隨著宣承燁而去。
蘇小小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搜索，在一門屋子裏發現了些行禮，捆得整整齊齊放在牆角，卻沒有發現張義和張氏的身影。
她走到中堂，隻見上次用來準務裝斂張華的那口棺材都還在，但是那名坐在棺材前哀傷哭泣的瘦弱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蘇小小皺起眉頭，心裏浮現出極不好的預感，以張氏的節儉和謹慎，好象不太可能把這些行李都拋下，獨自一人上路，而且，若說張氏真的拋夫外逃，那老仆張華呢？
蘇小小看向枯草叢生的院子，突然院子中央的一口井映入蘇小小的眼裏。
那井周圍長著高可沒膝的雜草，有一麵的草被壓伏在地，顯出一條長長的被重物壓過的痕跡。
蘇小小心底靈光一閃，她抱著些僥幸，希望張華不是一隻禽獸。
她一步一步地向著井台走去。
“蘇姑娘！”宣承燁的聲音從蘇小小身後傳來：“讓金魄去！”
蘇小小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她的眼前總是浮現出張氏那張消瘦蒼白的麵龐，羞怯的笑容，當自己救活張華時，張氏那張憔悴的臉被發自內心的歡喜照亮，倒也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韻……
“蘇姑娘！”一雙手從一旁伸過來，宣承燁拉住蘇小小的手臂：“讓金魄去！”
蘇小小甩甩手，想要掙脫宣承燁，沒有想到宣承燁的手勁卻比她想象中大了許多，蘇小小試了兩
下也沒有能掙脫得開。
金魄邁過長草走到井邊，井上蓋著塊大石頭，隻見他用力把大石頭挪開去。
伴隨著一股惡臭，一群嗡嗡叫著的蒼蠅黑壓壓地從井裏飛出來，在金魄的頭頂盤旋著，仿佛怪他打擾了它們的進餐。
金魄探頭往井裏看了一眼，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煞白了麵孔，他回過頭來，望著宣承燁無聲地豎起兩隻手指。
蘇小小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身體仿佛被抽空，她雙腿一軟，腦海裏一片空白。
等到蘇小小恢複意識，她發現自己坐在宣承燁的懷裏，金魄推著兩人安靜地穿過烏衣巷十五號的前廳。
“放我下來！”宣承燁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兩隻鐵鑄一般的手臂緊緊地箍在蘇小小的腰間。
“那兩個人死得那麽淒慘！我想去看看！如果不是我救活了張華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們原本不必死！”蘇小小很自責！
“別看！”宣承燁的語氣仍然象平時一樣冷冰冰：“金魄說已經好幾天了，你看了會受不了！我會找人來幫你處理這些事情！”
到了馬車前，宣承燁放開蘇小小：“你上車去，我這就送你回蘇府去！其它的事情你就交給我來辦！”
蘇小小爬上車，靜靜地坐下來，把頭埋在雙膝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救活張華，如果我不是看上那家宅子，我也不會出手去管這閑事！”
她的心裏充滿自責和內疚，眼淚象珍珠一樣滾落下來，把長裙擺湮濕，一塊淡紫色的絲帕從一旁遞過來：“說什麽傻話呢？倒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說我聽聽！”
蘇小小接過絲帕，捂在鼻子上重重地擼了一把，用帶著哭腔的語氣把自己用醫術換來烏衣巷十五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又把今天張華去大理寺告狀的事情說了一遍。
宣承燁一動不動安靜地聆聽著，外麵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馬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蘇小小一直不停地講著，她的預感，她的直覺，她的害怕……
金魄在車廂裏點起一支燭，宣承燁看著燭光下的蘇小小，隻覺得她份外可愛。長長的卷曲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說到激動處，兩條細細的長眉毛跳動起來，臉上的表情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生動有趣……
“你為什麽這麽想要一家醫館？”宣承燁低聲問：“你父親給你的月銀不夠花嗎？”
若是這樣，宣承燁會考慮每個月給蘇小小一筆月銀。
“哦！”蘇小小臉紅起來：“我父親給我的月銀倒是夠花，不過我想有個自己的產業！我不想一輩子都靠……我父親！”
她翻翻手腕，把紫色的絲帕卷在手指頭上，又放開來，眼前這個人是自己未過門的夫婿，也是自己最想逃離的人，怎麽能把自己想開醫館的真正原因告訴他？
唉呀！蘇小小才發現，麵對一個最好的聆聽者，自己講得興起，自己竟然把內心深處最重要的一些內容暴露了出來。
蘇小小打住話頭，撩開車簾一看，外麵的天空全都黑了下來，天上銀色的星辰仿佛綴在黑色幕布上的寶石一般閃閃發光。
“哎呀！時間不
早了！我得回去了！”
“嗯！”宣承燁點點頭：“金魄，把蘇小姐送回國相府！”
馬車重新啟動，車廂裏的兩個人沉默下來，一種奇怪的尷尬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宣承燁咳嗽一聲：“張華狼心狗肺，此人不殺難以告慰張氏和張義的在天之靈！”
“多謝太子殿下為百姓申冤！”
“這個是自然。那烏衣巷十五號，小小姑娘可還有興趣開醫館？”宣承燁的眼光在燭光裏看起來仿佛有火苗在其中跳躍！
“唉！”蘇小小長歎一聲：“我，我不想再踏進那裏半步！”
那股惡臭和飛舞而出的黑壓壓的蒼蠅，真是蘇小小的夢魘！幸好沒有親眼看見井裏的慘象，若是親眼所見，隻怕蘇小小會一連做上好幾個月的噩夢。
“那也行！”宣承燁說：“不如把那處房子賣給我！我再另找一處合適的地方讓小小姑娘開個醫館，你看可好？”
“賣給你？”如此凶宅，居然有人肯接手，蘇小小心裏一喜，旋即又黯然，說：“不好吧！那裏死了人，不吉利，賣給你，你也不好出手！”
“嗬！”宣承燁不由得笑出聲來：“我以為你隻關心銀子，想不到也會替別人考慮！”
“沒事！我是什麽人！你交給我，我定然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宣承燁安慰蘇小小。
兩人說著話，來到蘇府門口，金魄將馬車停下來。
掀開車簾，蘇小小走下馬車，她向宣承燁深深一福：“多謝太子殿下！”轉身朝府裏走去。
宣承燁凝視著蘇小小的背景，臉上顯出若有所思的模樣，直到蘇小小完全走進蘇府，他收回目光：“金魄，我們走！”
蘇小小邁進蘇府的高門，走了沒兩步，突然從門後竄出來幾個黑影一把按住蘇小小，大聲地吆喝：“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蘇小小一驚，借著府門口晃動的燈籠的光線，看清楚原來這幾個黑影是府裏蘇張氏常用的幾個老嬤嬤。
“你們幹什麽？想以下犯上？”蘇小小大聲叫起來，這些嬤嬤的手勁極大，把蘇小小的手臂反扭在背後，壓在牆上讓她動彈不得。
從彎曲的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蘇小小心中暗叫不好，看來蘇張氏有備而來，今天這一劫，自己能否躲過？
蘇小小隻能放聲大罵，尖利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夜裏傳得極遠。
蘇張氏從門後的陰影中走出來，身旁跟著一臉奸笑的蘇艾艾和蘇朝暉。
“你還有臉回來？”蘇張氏說：“你知道現在什麽時間了嗎？相府的臉麵都要被你丟盡了，相府嫡長女夜不歸宿，明明和太子殿下定了親，卻和二皇子殿下公然共乘一騎，被外人看了，還說我這個庶母管教無方！今天我就要好好地給你立個規距！”
“來人，家法侍候！”蘇張氏厲聲說道。
蘇朝暉從一旁拿過一條長長的藤鞭，一頭漆成淡淡的金色，這便是蘇府用來教育不聽話子女的家法，獰笑著朝蘇小小走過來。
蘇小小背過身去，還想掙紮，身旁四名粗壯的嬤嬤把她狠狠地壓在牆壁上，讓她動彈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