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皇帝難為
薛瞻捋著胡子湊到燈前，一目十行，邊看邊解說：“這封是戶部李大人的折子，說是今年北部百姓收成不好，希望能減免賦稅！”
“這封是吏部的送達人上的折子，說……您之前罷免了太多官員，現在很多職位都空缺著，要趕緊舉賢納仕！”
“這封是禮部的周大人的折子，這封，咳，說的甚是些無聊之事，咱們看下一封。”薛瞻看完折子的內容‘啪’地一下合上，就準備拿下一封。
一隻手撐著太陽穴，正聽得昏昏欲睡的夏侯退忽然睜開鳳目，挑眉道：“什麽無聊之事，說來聽聽。”
“呃，這個，就是誇皇上您玉樹臨風儀容得體！”薛瞻抖著胡子道。
“這個不用他說朕也知道，上折子就是為了說這個？”夏侯退顯然不信。
薛瞻隻好在心裏給那周大人做了祈禱，硬著頭皮將折子上的內容說給男人聽：“周大人說這龍袍您穿著十分合適，帝王之相更勝，就是咱們天啟曆代以來皇帝戴的都是九珠冠，您天天頭上簪著跟樹杈，實在有失威儀體統！”
樹杈？
身著皇袍的男人鳳目一眯，竟敢說他頭上戴的是樹杈？好吧，雖然它的本質確實是一根樹杈，但這周海玉也真是直言敢諫。
他就喜歡戴樹杈怎麽了？誰規定曆代國君戴九珠冠他就必須戴九珠冠的，簡直荒唐！
見他麵色不善，薛瞻趕忙將手中的折子丟掉拿起另外一封，一見上麵的署名，薛老大人一顆心立馬放回肚子裏。是沈秋眠的奏折，他的折子應該不會出什麽幺蛾子，得趕緊轉移皇上的注意力才行。
“這是沈相的折子！”薛瞻清清嗓子道：“沈相說，說他明天要請一個月的假！”
“現在正是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請的哪門子假？還請一個月？”夏侯退額頭青筋直跳，怎麽一個個都不能讓他安生。
“呃，沈相說他夫人明天臨盆，他，他要，要在家陪夫人坐月子！”薛瞻磕磕巴巴道。
一個大男人說要陪自己夫人坐月子，他薛瞻活了好幾十年還是頭一次聽說，且這男人還是天啟朝曆代以來最負盛譽，最年輕的丞相大人。
“哈？”夏侯退以為自己聽錯了，堂堂一朝丞相一下要休一個月的家，原因就是要陪自己夫人坐月子！這是要準備評天啟五好男人？
“不準！”夏侯退撇著頭有些生氣道。
他倒是媳婦孩子一家團圓其樂融融，他這個當皇帝都沒有享受那種天倫之樂，憑什麽讓他如願？
“沈相下麵還有話！”薛瞻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了這年輕皇帝一眼。
“講！”
“沈相說，您若不同意就是在嫉妒他，身為一國之君要有比宰相還大的度量。還說，還說……”薛瞻額頭冒冷汗，怎麽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啊！
“說什麽了？不要吞吞吐吐的！”夏侯退皺眉道，雖然感覺下麵不會是什麽好話，但他很想知道這沈秋眠又拿什麽來氣他了！
不是他討厭沈秋眠這個人，此人確實有大才，對天啟對，他登基都做出了很大的幫助。但這人卻並不是像他表麵表現出來的那般平易近人溫潤如玉。
那張人皮下麵藏著一顆狐狸般狡猾的心。他不會忠誠於任何一個人，他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所以沈秋眠在夏侯退的心中也是個不定的因素，即使他身為一國之君也掌控不了！
當初他想讓沈秋眠欠自己一個救命之恩，這人就拿著趙子卿的秘密當做交換，不肯有半點妥協。最後他站在自己這一邊促成他站上皇位，也是因為太子失德，獻王又無意皇位。
終究這人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這讓夏侯退很煩躁，煩躁的結果就是看他哪哪兒都不順眼，尤其是在他炫耀老婆孩子的時候！簡直就是在他這堂堂天子的傷口上撒鹽。
“沈相還說，您要是不批假，他明天就和六部的大人們聯名上奏，新皇登基，後宮空置著實不妥，讓您早些選妃立後！”薛瞻豁出去了，這沈秋眠還真是個膽肥的，見誰都狂妄得不行！
夏侯退聽完，立馬握緊了拳頭，心裏把沈秋眠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一個沈秋眠，果然是狐狸精變的，捏人七寸掐得剛剛好，不多不少，手法專業又精準。
“準了他的假！”夏侯退沉默良久方咬牙道。
第二天夏侯退果然帶著各種補品來到了相府，‘探望’丞相夫人。
一進門便看見一個精瘦的老頭兒在園子裏跟個陀螺一般轉來轉去，嘴裏還念念有詞，屋子裏頓時傳來一陣嬰兒響亮的哭聲。
隻見那老頭兒猛然一頓，連蹦帶跳地衝到門口問：“生了嗎生了嗎？兒子還是閨女？”
“老爺子您別急，咱們相爺在裏頭呢不會有事的。”一個中年大嬸端著盆子走了出來道：“是個小公子，長得真是可愛極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寧瞎子雙掌合十一個勁兒地拜天。
直到這時相府也沒人發現天子駕臨，所有人都忙的焦頭爛額，完全無視園子裏站著的氣場強大的男人。這讓夏侯退很受傷。
寧瞎子樂得合不攏嘴，搖頭晃腦地轉身，這才瞅著那一身便服但貴氣十足的男人。
“這位公子，老夫看著……定非凡人呐！”寧瞎子三兩步上前，又犯起了職業病，見著這種看似不凡的人物就想給人算一卦。
“眼力不錯！”夏侯退心中嗤笑，可不嘛，他可是天子自然不是什麽凡人！
“呃，那公子可有興趣讓老夫給你算一卦？”寧瞎子搓搓手，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器宇軒昂的男人。
“不必了！”房門被推開，一個發絲微亂，衣袖皺巴巴的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微臣叩見皇上！”沈秋眠走到夏侯退麵前，撩衣跪拜。
一旁的寧瞎子眼珠子亂轉一通，最後不可置信又有些了然於胸，趕忙也跪下行禮。隻道這人器宇不凡定非池中之物，卻沒想到竟是最近登基的新皇。
“都起吧，朕不過是看了丞相的折子，得知今日沈夫人臨盆，特意來探望一下，不必弄得人盡皆知。”夏侯退抬了抬衣袖道。
眾人將夏侯退迎進了大廳，隨意閑聊之餘竟是讓夏侯退注意到了些蛛絲馬跡。
“乖女婿，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出名啊！”
沈秋眠呷了一口清茶，有些疑惑：“不過一個小小的丞相罷了，談何出名不出名。哪怕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也還是要為天啟鞠躬盡瘁，方不負吾皇恩德！”
沈相說這話時還有意朝夏侯退看了一眼，似在表忠心一般。
哼！不負恩德？夏侯退冷哼，這人都敢威脅他這個當皇帝的了，還要給自己標榜一個忠臣的形象，簡直太無恥了！
“那是肯定的。”寧瞎子看了看沒有說話，威儀十足的夏侯退，接著道：“我在那澄洲大悟縣的青梅鎮住了三年，那兒一個呆呆的小丫頭都知道京城的丞相沈秋眠。嘖嘖，可給我長臉了！想你小時候文文弱弱的又愛哭，誰想得到一個書呆子竟然成了咱們天啟……”
“爹，以前事就不要提了！”沈秋眠趕忙打斷，能不能不要提他小時候的窘事，尤其是在這皇帝麵前。
夏侯退挑眉，臉上明顯帶了幸災樂禍的笑意，沒想到這不可一世的腹黑狐狸，小時候竟然是個哭包。
沈秋眠清清嗓子趕忙轉移話題：“您說一個呆呆的小丫頭都知道我，看來確實很出名。”
“哦，說是小丫頭也不確切，人家都已經為人婦了，隻是沒見過她相公，自己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不久前在青梅鎮落腳，也是挺可憐的。”說起這個挺合自己胃口的丫頭，寧瞎子便有些收不住了。
夏侯退也不知怎的，自從從臨觀嘴裏得知趙子卿懷有身孕，就對孕婦、生孩子什麽的特別敏感，聽到寧瞎子說孕婦，眼珠子一下就鎖著那老頭兒不動了！
被這年輕又喜怒無常的皇帝看得莫名其妙，寧瞎子有一瞬間被這夏侯退的氣場給嚇懵到了，訥訥道：“那丫頭還說什麽她男人被征兵了，死在了戰場上，這才孤兒寡母到了青梅鎮……我看她天庭飽滿不像是那麽苦命的人啊！”
夏侯退眼一眯，忽然定定道：“那女人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
沈秋眠有些驚訝，難不成他以為那人會是趙子卿。沈秋眠知道雖然夏侯退嘴上不說，但從他一係列變態的行為和反常的反應都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趙子卿的離開給這人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兩個鼻子一個眼……”想想似乎又不是這樣，寧瞎子趕忙改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夏侯退明顯臉色又黑了黑，感情誰長一個眼睛倆鼻子？
“名字呢？”夏侯退又問。
“呃，似乎叫什麽趙子瑜，不過我們都叫她丫頭，是不是這個名倒是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寧瞎子道。
想他夏侯退當初也是在天牢聽了趙子卿和王允牆角的人，怎會不知這趙子瑜才是那女人真正的閨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