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瘋

“砰!”

劇烈的一聲響動,許恩慈下意識的猛然瑟縮,再遲鈍的側頭看,眼瞼忽閃一下,太久沒見光,她的眼睛似乎要在一瞬間被刺傷。

高大的身軀背光而來,許恩慈眼底一熱,一直忍著的眼淚卻突然崩潰,害怕又委屈,“威廉……”

“別怕。”他的聲音溫柔繾綣,帶著濃鬱的安撫氣息。

感受不到四肢被解開束縛,許恩慈隻看到那張遠在千裏外的臉龐出現在眼前,英俊深邃的五官被眼淚一遍遍模糊,又重新清晰。

她想大聲的哭出聲音,但是喉嚨卻被脹痛的情感哽住。

是夢吧,也許一睜眼,仍舊會是那些就無止休的不堪畫麵,原始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玷汙。

許恩慈望著他,一眨不眨,眼淚一遍遍落下又滿出,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哪怕被他抱起來卻依舊不肯鬆開,無意識的,節骨用力的泛白。

“Kindness……”他的聲音低沉,心疼的親吻她的額,“別這樣看著我,我會瘋。”

女人向來明亮的烏眸此時殷紅,水光一次一次溢出,像流不盡,又像恨不得一次流盡。

見她神智已經有些恍惚,林傅不再遲疑,橫抱著他,衝傻站在門口的其餘人吼,“還站著幹嘛!全部人都給我抓起來!”

又連忙貼貼她的臉,低下聲音,不斷的溫柔安撫,“沒事了,沒事了Kindness……”

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她。

就跟當初在分娩,她痛得哀求要剖腹產,他圍在大木桶邊,一直握著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低低喚她的英文名。

那種感覺太熟悉,熟悉到讓她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醒來時,是迷蒙不清的白色天花板,鼻尖周圍都有一股醫院的消毒水味。許恩慈甚至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小腹,以為自己剛剛生下孩子。

“你醒了。”

許恩慈的視線還沒有完全聚焦,循聲看去,也隻看到一個男人的麵龐,哪怕模糊卻也足夠熟悉,她唇一癟,視線更加模糊,像個小孩般委屈不已的喚:“威廉……”

“我在。哪裏難受?”

許恩慈抬手,卻感覺行動不便,半晌才所有的感觀如數的回籠,視野也清晰明朗起來。她勾了勾手指,看著被包紮成饅頭一樣的手,再側頭看去,坐在床邊的男人已經不是……

“林傅……”許恩慈有些怔怔。

林傅笑,十分誇張的鬆了口氣,“終於醒了,你一直抓著我喊什麽‘威廉’喊了大半天,我不應你還哭,沒想到我們的K大師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見到他這樣,許恩慈輕蹙著眉,也沒在第一時間附和他的話,而是將好不容易睜大的眼睛,又慢慢的眯了回去,似乎想要透過一道縫隙來看他。

林傅站起身,雖然有些“懵”,但還是很配合的原地轉了一圈,“怎麽了,我哪裏不對嗎?”

口音是越發明顯了。

許恩慈鬆開眉頭,暫時放下疑惑,搖頭,“沒事,孩子們呢?”

“在酒店,睡著了。”

他這話一出口,許恩慈才看窗外,原來明亮的隻是病房,天色已經很晚。

“一直不肯回去,容容那嗓子哭起來,哄了好半天才被耐耐帶走。”林傅又拉回凳子在床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碗粥,拿手量了量,“還溫著,但可能不怎麽熱了,吃點麽?”

許恩慈沒有拒絕,抬手要接過他盛好粥的粥碗時,才看到自己那從手腕裹到手掌,跟熊掌無疑的手。她動了動,沒有十分明顯的痛覺,她也不記得自己受過傷。

“我來喂你吧。”

許恩慈猶豫了半晌,“醫院有護士吧?”

“多麻煩,你是我偶像,拜托給我這麽個機會吧。”林傅那英俊帥氣的臉突然露出一抹可憐兮兮的討饒,看得許恩慈一愣,望著他下頷的青茬,又開始疑惑起來,但是疑問在喉間滾了滾,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許家?”

“秦喚來酒店,拿你和孩子威脅我,說不給幫忙處理許家‘餘孽’,就讓我後悔。”

“處理許家……”許恩慈喃喃。

林傅見她這樣,將她喝的差不多的粥碗放下,“我們這樣坐著說說話,待會兒再吃一點,剛醒來要少吃多餐,還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我想和冰糖柚子雪梨湯。”許恩慈忽而彎眉笑。

男人喉結一滾動,望著那淺淺的酒窩應答聲都要出口了,又生生忍住,濃眉打褶,轉眼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那是什麽東西?”

許恩慈眸中幾不可見的光芒黯然了些,隨即搖搖頭,輕笑一聲,“沒什麽,說著玩呢。”

“我很好奇,為什麽秦喚會找上你?”

“我比你還好奇,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媽,嫁入豪門,還緋聞纏身的女人,竟然能不要臉的送上門。”林傅眉為了表示自己“更好奇”,將英眉擰得十分深,言語間雖然多有嘲諷,卻仍一臉的正人君子凜然樣兒。

許恩慈頓了頓,“我一個孩子媽,嫁入豪門,緋聞纏身,那你為什麽怎麽倒貼?”

“我這是崇拜,不一樣。”林傅先是為自己正身,又幫她掖了掖被角,狀似無意的問:“倒是你,嫁入豪門,什麽豪門,莊家?那你昏迷的時候,怎麽不叫莊謹,叫什麽威廉?”

也許是她睡太久,睜開眼出現了錯覺,也可能是病房的燈光太過明亮,許恩慈看著他那臉,總感覺那雙深邃的眸越來越熟悉一般。

可明明,連最基本的瞳色發色都不同。何況兩人的性格,也有些南轅北轍,排不到一起。

又想起他提出的疑問,走神的許恩慈略有煩躁,抬手,拿包裹成饅頭一樣的手碰碰自己臉,似乎是在撓癢,麵不改色的回道:“莊謹的英文名叫威廉,我習慣叫他英文名。”

“這樣。”林傅這才了然的一挑眉,看著她又起手放到被子外,眸子沉了沉,移開,“我覺得我比他要優秀,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許恩慈:“……”

林傅:“……”

“林總您在開什麽玩笑。”許恩慈幹笑,扯扯嘴角,“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都要讀小學了。”

“我知道。”林傅應的誠懇,和她的態度形成劇烈反差,“但是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如果你的丈夫是莊謹,我覺得,我比他更優秀。”

見她要開口,林傅沒有停頓,“你不用這麽著急回應我,也許你會說什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這樣的話。”

“不。”

“嗯?”

許恩慈忍笑,“我不會說,因為那是寧拆十座廟,而不是一座。”

“……”林傅一愣,半晌才略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好久沒回國,很多俗語記不清。”

許恩慈以微笑來表達自己的諒解,剛剛那個話題兩人都沒有再提,等到兩人之間的氛圍好的七七八八了,她這才微微抬頭看他,“林總,回去吧,您是大忙人,我這裏有護士就可以。”

“她們哪裏有我來的周到,來,再喝點粥吧。”他把剩下的粥給盛出來。

“……”許恩慈真的很少接受男人的殷切,當初和商翊之在一起,那是小女人,情竇初開,兩人手牽手都要麵紅耳赤,看到老師觸電一樣鬆開,跟做賊一樣。

後來“嫁”給威廉,那是個很溫柔很周全的男人,對誰都好,她和孩子自然也不是例外。

威廉的疼寵也許是出自本能,但是她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所以在得知青雲城的消息後,更是整顆心都動搖。

她不能耽誤威廉,他是個好男人,值得一個好女人傾心相待,而不是她。

兩人相遇就是因為一個巧合,而能在一起六年,無非就是他無底線的容讓和信任,沒有半點在商場上雷厲風行鐵血扼腕的精明樣。

也是他善良的不懂拒絕,所以,她才會裝傻,得寸進尺的放任自己留在法國,倚靠著他給的家庭,創自己事業。

一開始就是同情的婚姻,又夾雜了她的各種欺瞞,她撐不下去了。

何況,威廉也許是因為拉不下麵子開口,她如果真打算長期霸占,隻會給人言而無信貪得無厭的壞印象。

與其讓他為難,不如借這個機會離開。

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可相處六年,就算是動物都能有感情,都能感應,不可能說一個大活人在她麵前,她會認不出來。

而且威廉是個很注重工作的人,雖然不至於和許建強一樣,對事業的狂熱沒日沒夜沒心沒肺。但他既然和孩子說美國分公司有事,那這會兒八成已經在美國。

所以林傅……那一定是她的錯覺。

提起工作,威廉屬於年輕有為的類型,雖然她不知道他產業幾何,能不能夠和當年的許家相提並論。可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有家事,姑且算是家事,一旦有家事和公事衝突,他都會選擇前者。

有次,保姆跟她說容容高燒不退正送往醫院,她遠在美國參加Tiffany的設計比賽,鞭長莫及,急得不行。明知道保姆第一時間通知的會是他,卻還是下意識給他打了電話。

果然,他說自己已經去往醫院的路上,叫她別擔心。

她哪裏能不擔心?連夜趕好初稿,將事情交給助理,自己一大早飛回英國。然後就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容容,還有坐在沙發邊處理公務的男人。

他說,以為她不會這麽早回來,怕容容體質高燒會有複發現象,於是留在家觀察兩天。

這樣的善意,能有多少?

能讓一個人感動的事,必須是驚天動地,可歌可泣嗎?

那個時候,他的聲音,神奇的將她一路的焦躁都給撫平。那雙悠悠碧綠的眸子流光溢彩的望著你,你畏懼,覺得裏麵波濤暗湧凶險至極,其實隻是深情款款的溫柔和笑意。

他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不管是從長相,還是性格,又或者是他的生活習性,舉手投足處處都透著優雅和紳士。

可她欠威廉太多,多到已經無法自欺欺人的隻管接受。

於是她逃了,借這次機會,解脫。

學會獨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