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光寶盒
秦冥見她看的深切入情,想解說,她兀自開口,“我不喜這前半段。”
秦冥不解,前半段跟後半段全是張大千親手的篆隸,為何不喜歡?有何不同?他一時迷惑。
“負了就是負了,說這許多無奈,除了惹人生恨,還能有什麽?”伸手撫上後半段,“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她現在不正是這“難!難!難!”
秦冥這才恍然大悟她說的是這詞句,並非書法,聽著她嘴裏的無奈和恨,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喜的不是張大千,她隻是想見這釵頭鳳了。
出了會館,小綿意外的發現秦冥的車不在了,四下裏看了一下不見蹤影。
“能不能賞臉吃頓飯?算是賠罪了。”秦冥看出她的傷感,這都怪他做的不好,況且早飯還沒吃。
小綿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人不能貪得無厭,你邀請來的展覽也看了,還要移了尊駕陪你吃飯?我沒有一天應兩次約會的習慣,我累了……”她一宿沒睡,是真的累了。
秦明被逗笑了,“好,那在下現在就送公主回去。”
“我不做公主,你要知道做公主是很累的。”小綿彎腰上車,她將來是要做狠毒的皇後的。
進了家,開門落鎖,小綿卸下疲憊,抬眼瞬間燃起憤怒之心。
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進來的?
沒換的白襯衫依然褶皺的套在身上,安然的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深邃的眼眸正緊緊的盯著她,抿成一條縫的薄唇,沉寂的臉色是發火的前奏。
小綿興致衝衝的衝上二樓看窗戶,如果踹開了他就玩完了,掃興的是窗戶沒被踹開,那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又興致衝衝的衝下來,“你是怎麽進來的?”
薄弈城的肝火燎的更旺了。
看不出他在生氣嗎?
竟然還這樣頂上來,自從他回來,她已經不止一次的急於要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她的不易親近,單單是隨口的幾句“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就已經讓他要瘋了,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心裏隻裝著這個女人的時候,看著她時眼睛都是漲的發疼的。
他知道她的小脾氣,三年前攢下來的氣哪是他一朝回來了,哄哄抱抱就能好的了的?所以昨晚任由她把他關在門外,他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哄著她直到不生三年前的氣為止。
可一大早便投進了別的男人的懷抱,居然還是上次那個男人,她打他,罵他,咬他,甚至是要他的命,隻要她想要,他眉頭都不皺一下把命給她,可現在參雜了別人……
他的事向來不喜歡別人插手,他還沒抽出時間來整理,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伸手把手裏的卷筒扔進她懷裏。
小綿心情不爽,毫不溫柔的打開。
釵頭鳳,原稿。
看著手裏的半隻殘卷,小綿震驚。
正是她剛看的那一卷,雋秀的篆隸小體。
扉頁中間被撕的痕跡明顯,隻剩了這後卷,不覺盈淚,她說過的,他都懂……
看見她紅了的眼眶,他的氣頓時沒了大半,該死的,看什麽書畫展,看
什麽釵頭鳳,伸手把她手裏的半頁紙搶過去。
“你幹嗎?”小眠看他手上要揉作一團的動作。
“要看便把整個展覽館搬回家來給你看,省得讓人把你拐走了,還為了這一張破紙流眼淚。”薄弈城口氣裏還殘存著酸酸的怒火。
“我願意跟誰去就跟誰去,我沒賣給你,也不是你的誰,我為著這一張破紙流眼淚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係?隻有你這麽粗魯的把這麽值錢的東西撕爛了,外麵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瞻仰都未能看上一眼……你回來了我便不得安寧了,你沒見你沒回來時我多自由哪,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那團宣紙終於揉進了薄弈城的拳頭裏,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你不知道我這麽做是為了誰?我他媽的就過耳不忘了,要不是因為你,他怎麽會有幸輪到我親手撕了他。”
“我讓你把它帶回來的?我讓你把它撕了?是你一廂情願還是自作主張?沒準我就願意去展覽館看它呢?”
薄弈城胸口劇烈起伏,表情因壓抑的憤怒,痛苦的扭曲著,動脈上凸起的血管青筋暴起,抑製著想伸手掐死麵前女人的衝動。
抿緊的唇微微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下一秒,他摔門而去。
他不敢保證多待下去的下一秒,會忍不住傷害她。
引擎高速旋轉的聲音響徹天際,如颶風席卷後的房間一下子安靜了,小綿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這個別扭的男人。
蹲下身拾起幾乎揉碎了的宣紙,慢慢抻平鋪開,敗家老爺們,知道多少錢嗎?說撕就撕了。
薄弈城像是突然銷聲匿跡了,小綿一連好幾天沒他的消息,他不來,她也樂得清閑。日子一個人過得愜意又舒坦。
秦冥再次來約她看電影的時候,她直覺的不對了,桑明泉不可能明知道她跟秦冥約會而默不作聲的。
秦冥聽小綿嘴裏說出電影名字的時候,大大的跌了一把眼鏡,他蓄謀已久的文藝愛情片,特意選擇了《甜蜜蜜》在今天上映的日子約她。
可他們坐在《月光寶盒》的大熒幕前,看著她一邊撒了爆米花,一邊笑得前仰後合。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抓著他的胳膊學電影裏那句,“屎不難學,尿才難學。”然後狂笑不止。
秦冥看著胳膊被她抓過的地方,溫熱。
一絲暖暖麻麻的觸角順著胳膊爬滿身體的每個細胞,對上那張桑明泉給的照片裏那張笑臉。
天性爛漫。
所以,看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在身邊,整場氣氛活躍又高漲,秦冥隻顧了這麽近距離的看小綿,電影裏的情節一點沒看進去。
電影散場了,秦冥還在想怎麽留她吃飯,可她一動不動的坐著,沉靜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秦冥才站起來的身子重新坐下。
她悠悠的開口,聲音在這散場的電影院裏空蕩蕩的,“這世間,什麽都能偷,就是不能偷女人的心偷走了就沒法還了。”
“為什麽?”秦冥不解的問,跟電影裏的問題如出一轍。
小綿盯著他的眼,有氣無力的說:“心碎了,怎麽還哪?”
她曾經有一顆被肮髒貫穿的心,被一個明
目張膽的賊偷走了,小心嗬護並洗的幹幹淨淨的,當她以為可以重獲新生的時候,她的心硬是被要回來了,鎖起來,束之高閣,心沒了,可這個賊情該怎麽還呢?
影院的人來清場了,剩的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被哄著走,秦冥見來人很是沒禮貌,怕傷著她,伸手攬了她的肩,護著她出去。
影院的幕布後邊站著的人,看著搭在小綿身上的手有些著急,“媽的,那狗爪子看來是不想要了。”
“你還嫌風透的不夠快是嗎?”景陌摁住張狗子幾欲竄上去的身影。
“你說收了這些有什麽用?還不如直接丫的直接做了這小子。”指指手裏已經收了的影片。
“你懂什麽?要論拳腳,十個你,張狗子綁一起都不是哥的對手,更別說他……”景陌那眼神瞟了剛出去的身影。
“艾……你說,哥該不會……”狗子警惕的欲言又止。
“瞎想什麽呢?你見哥這些年對哪個女人上過心?還是動過什麽別的念頭?每天被送來的,自己倒貼上來的女人還少麽?可哥那眼珠子都沒正眼瞧過。”
“也是,哥那眼窩子裏就隻裝得下嫂子一個人。”想著以往那些被送來的女人的身段,狗子就流口水。
“是啊,能叫嫂子的,隻有這一個!”
“唉!哥再厲害我都認了,頂多是被打死,萬一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我是真怕嫂子……怕嫂子萬一不幹了,咱哥就完了。”
景陌點點頭,哥隻有小綿這一個軟肋,平日裏小性子,鬧脾氣就夠他哥受的,想想這次,還真替哥捏著一把冷汗。
小綿在他哥心上的地位,兄弟們隻敢怒不敢言。
狗子晃了晃手裏的碟片和合同書,“走吧,還有好多家,今天之前我他媽從來就沒覺得A市的電影院有這麽多。”
今天之後,《月光寶盒》在A市各個電影院均沒票,確切的說,沒有這部影片。
薄弈城真的不見了,就連他回來,該有大動靜的薄氏都沒有大的作為,壓的整個地產開發界都死氣沉沉的,一切安靜的都像是風平浪靜的水麵,而水底隱藏的波濤洶湧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一下子湧出來。
取而代之每天出現在小綿麵前的是秦冥,他變著法子的請她吃飯,給她送花,卻還在第二天納悶,前一天被小綿說好吃的餐館說不幹就不幹了,昨天送的紅玫瑰全城的花店都買不到,每天隻得換著花樣送了。
而秦冥不經意的談起此事時,小綿隻在心裏說了兩個字“幼稚!”
這一天,秦冥有幸進到了她的單身公寓。
物品雜亂無章,秦冥不自覺的從門口隨手收拾到茶幾上,幾本時尚女性雜誌的封麵熱火撩人,秦冥笑笑,隨手整理。
一頁褶皺的紙被壓在一本雜誌的下麵,秦冥抽出來打量,頓時白了臉怔住。
張大千的那一紙釵頭鳳,第一次約會見的那一張,那時在水晶玻璃台裏工整的展示,現在褶皺狼狽的剩了半卷被壓在雜誌下麵。
這個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麽成了半紙殘卷?那她……
幸福滿滿的心一下子沉入穀底,被一盆冷水澆的從頭到腳的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