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的記性不大好

果然,華謖動身的當天,詹安就派了人來大理寺提審犯人。

他是刑部尚書,和楊尋是平起平坐的,更何況這件案子裏,他是受害人,所以楊尋不得不給他麵子,讓他把薑宓帶走。更何況詹安已經讓人捎了話來,說這次並不是審別的,隻是讓她去和趙子川對質,好讓他認罪。

既然是對質去的,應該沒什麽大事兒。

但想起皇上這幾次來的態度,楊尋還是留了個心眼,自己也跟著去了。美名其曰是幫著查案,實際上卻是想盯著點兒,免得這女犯出了什麽岔子,皇上回來萬一追究起來,人是在大理寺提走的,他也脫不了責任。

那幾個官差正要把薑宓押走,卻聽到隔壁牢房裏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你們連重要犯人都不提走,是怎麽審案的啊?”

楊尋看了一眼隔壁,才想起來這男人也算是案子裏關鍵的一點,是上回刺殺這個女犯的殺手。

當時皇帝下令把薑宓的案子押後,所以連帶著這個殺手的事兒也被壓了下來,差不多都被忘了。

“對,這也是個重要人犯,一塊兒帶走!”

楊尋這麽說,其實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詹安被傷成那個樣兒,心裏肯定是憋了一口氣的。可是皇上好像又挺喜歡這個薑宓的樣子,所以不如帶上這個殺手讓他拷打拷打出出氣。

薑宓聽到昌意說話,眉頭卻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這家夥想幹什麽,之前明明說好的,她一個人去就行了,反正他都被遺忘在角落了,就好好待著得了。誰知道這要過堂了,他竟趕著要往上湊。

看著他的牢房門被打開,薑宓心裏一急:“要是帶他去,我就什麽都不招了。”

楊尋卻咧嘴一笑:“姑娘,你招不招我都不管,我隻管把你好好地帶去再領回來。”

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薑宓心裏一陣惡心,這人是把她當成了華謖的女人吧,所以才會多管閑事。

她抿了抿嘴,瞪了昌意一眼扭頭就走。

看著那小子喜笑顏開的模樣,楊尋心裏卻有些犯嘀咕,他見過的犯人多了,哪個聽見過堂不是鬼哭狼嚎的,偏偏這人興高采烈的,好像見了什麽好事兒似的。

昌意笑笑沒說話,楊尋雖然覺得古怪,但還是押著他去了。

自從出事兒後,薑宓就沒再見過詹安,最後的印象就是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樣子。現在看他坐在公堂上,雖然朝服什麽的都穿的整整齊齊的,但臉色卻還白的有點不正常,怎麽看都怎麽覺得陰柔。

看到薑宓時,他的牙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能把她抓過來折磨一通,偏偏有個楊尋在旁邊看著,他一時還不能發作。

看他氣得不行的樣子,薑宓還惡意地衝他咧嘴一笑。

“薑宓,到了公堂上還不下跪?”一旁的師爺大聲喝道。

薑宓輕蔑地笑笑:“聽說詹尚書是請我來和趙子川對證的,怎麽,對待證人就是這麽個態度麽?”

她特意把“請”這個字咬得清楚些,態度十分囂張。

師爺也從來沒見過這麽大膽的犯人,公鴨嗓一下子拔高了:“你本來就是官奴,又行刺了尚書大人,還敢胡說八道,真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薑宓打斷:“我行刺了詹尚書?”

她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詹安身上打了個轉,“這事兒我怎麽記不清楚了,不知道詹尚書傷到了哪裏?我看你身體好的很嘛。”

昌意在旁邊險些笑出聲來,這女人說話和做事一樣利落,踩人盡撿軟肋。

詹安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不能說自己受了什麽傷,隻把師爺狠狠瞪了一眼。

那師爺嚇得汗毛倒豎,忽然想起之前的傳聞來,聽說詹尚書是去教坊司廝混,結果在床上被人給辦了,據說傷的還是**。

男人被傷了那兒,可是特大的恥辱,師爺想到這裏,恨不得能抽自己兩個嘴巴。

都是他多嘴,招來那臭丫頭的刻薄話,這回他可別想在刑部混好了,能少穿倆小鞋就不錯了。

詹安咬牙切齒地瞪著薑宓,好半天才把臉色放鬆下來。

早上護國公的囑咐他還記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把這個叫薑宓的官奴悄無聲息地弄死,既然要做到掩人耳目,所以他麵子上無論如何都要做好。

忍,不管怎麽樣都要忍住。

看他憋得難受的樣子,薑宓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她就知道詹安現在不敢拿她怎麽著,所以才肆無忌憚。

“來人,帶趙子川上來!”詹安好不容易咽下這口氣,把注意力先放到正事上來。有護國公的話在那放著,這個小賤人也蹦躂不了多久了。

至於趙子川,他身上貪汙受賄的事兒都查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教唆官奴行刺上級這檔子事兒,還沒經過當麵對質。

薑宓聽到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老相識趙子川被押上來了。

他可比薑宓慘多了,手腳都上了枷不說,走路的時候腳步還一拖一拖的。薑宓從前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得久了,經驗十分豐富,一眼就看出他的兩腿之前給打折了,雖然皮肉長好了,但筋骨全都毀了。

她撇撇嘴,詹安下手可夠黑的,讓趙子川吃了苦頭,表麵上看著還沒什麽大傷。

“大人……”他看到詹安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恭恭敬敬地跪下了。

詹安冷哼一聲:“薑宓,你說是他指使你來行刺本尚書的,這事兒是真的?”

“我和你無冤無仇,如果沒人指使,幹嗎要害你?”薑宓懶洋洋地反問道。

聽了她的回話,詹安嘴角一抽,竟忍不住露出個陰險的笑容。這小妮子到底是嫩了些,被他一句話就詐出了底兒。

“你剛才不是還說沒有行刺本尚書嗎?”他冷冷反問,“你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妄想逃避責任!”

他以為薑宓是不小心說漏了嘴,於是忙抓住這一點要把她定罪。

誰知薑宓卻一點沒有慌張的樣子:“我的記性不大好,剛才記不清了,這會兒看見了老相識,心情一好就又想起來了。”

說話的時候,她秀眉挑起,擺明了是在挑釁他。

詹安氣得一拍桌子:“你在戲弄我!”

一邊的趙子川立刻嚇得一哆嗦,薑宓卻毫不在意地笑笑:“尚書大人真聰明!”

這回,連楊尋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和刑部本來就不對付,雖然他這個大理寺卿和尚書也算是平級,但詹安有護國公當靠山,一向囂張跋扈的厲害,現在看到對方被個小姑娘一再嗆聲,心裏真是要多痛快有多

痛快。

“好,好,你們都聽見了!”詹安轉向那個師爺:“賀茂,把她認的罪名都寫下來,讓她簽字畫押!”

那個賀師爺一通奮筆疾書,把行刺尚書、藐視公堂等罪名都記了下來,諂媚地捧給詹安,希望能抵銷點兒自己剛才犯的錯。

詹安連看都沒看他,就一把抓過紙來掃了一眼,然後大步走到薑宓麵前:“畫押!”

楊尋有點兒著急,這押一畫下去,就等於是認了罪。萬一詹安這個老家夥發了狠,非要把薑宓整死來泄憤,萬一皇上追究起來,詹安雖然沒什麽好果子吃,但他不也要受連累?

“尚書別急,”他幹笑一聲,“那邊兒不還有個犯人嗎?”

詹安這才發現堂下還有第三個人,皺了皺眉:“他是誰?”

賀師爺忙回答道:“大人,他就是刺殺那個女犯的人,之前的供詞兒上說,他也是受趙侍郎指使的,要殺人滅口。”

看著那個高大男人笑嘻嘻的模樣,詹安眉頭擰得更緊。

今天這是怎麽了,老是碰見這樣不怕死的人,是看他太好脾氣了嗎?

“先拿下打二十大板!”誰讓這殺手撞在了他的氣頭上,就拿來出口氣好了,反正是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人,趙子川的罪名已經落實的差不多了,也沒必要再去審這麽個小角色。

那群衙役早就在摩拳擦掌了,立刻拿了凳子和板子就上來抓住昌意。

昌意眼睛一眯,氣沉丹田,那倆看上去挺粗壯的衙役竟然沒拉動他。

“詹安,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他輕聲說道,俊臉上的玩味笑意更濃,飛揚濃眉下的狹長眼眸暗藏諷刺。

“什麽?”詹安一頭霧水,卻總覺得那眼睛有點兒熟悉。

輪廓分明的薄唇揚起嘲諷笑意,那個英俊的男人已經再次開口:“我叫昌意。”

昌意……

“下去後記得告訴閻羅王,殺你的人是昌意。”

這麽一句慵懶中透著殺氣的話在腦海中響起,詹安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重重撞上了賀師爺。

“……來人,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他是個殺手!”

都是因為這個名叫昌意的殺手,他才會這麽倒黴,被一個低賤的官妓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詹安的眼睛都氣紅了,幾乎歇斯底裏地喊道:“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等等,我有話要說!”薑宓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她緊盯著詹安的雙眼:“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最想要你的命嗎?”她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別發泄錯了地方,那個人隻是主顧手裏的一把刀,就算你能折斷它,說不定今晚你回家的時候,就會發現另外一把刀已經貼在了你的脖子上。”

她的語氣有點陰森,說的詹安脖子後麵一涼,卻沒有再下命令。

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薑宓飛快地看了昌意一眼,目光中飽含警告的意味。

她的目光太銳利,昌意無奈地垂下眼睫,指間銀光一閃,一枚淬了劇毒的鋼針已經消失不見。

這一切都被薑宓收入眼底,一股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了她的臉龐。

這個混蛋,他剛才是想違反約定,現在就殺了詹安!不講信用的混蛋,混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