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棋逢對手,名冠京城
將早已準備好的狐裘裹在曲婉容身上,楚千言臉上也熱了三分,看著就像是白瓷燒得有些紅潤。
曲婉容輕輕擱下書,看著給自己係狐裘的纖指,悄然一笑。
“你今日扮作仙逝多年的薑夫人,實在走了一不險棋,醫者不慎就會暴露自己的存在。”可惜,他卻隻能在相府前廳陪著諸位大臣飲酒,陪著曲婉容的卻隻能是長生。
“有驚無險而已。”笑容舒緩,曲婉容眼睛悄然彎起,“丞相的臉色如何?劉姨娘又做了什麽徒惹笑話的事?”
楚千言搖頭歎氣,隻是說,“劉姨娘突然衝了出來,拚命抓住丞相的手腕,嘴裏說著撞鬼了。周圍之人臉色各異,丞相隻是吩咐下人將姨娘帶下去,解釋她生了魔障,要好生休息。”
“你一直知道,不是麽?”輕輕一問,楚千言的麵上卻湧上蒼白之色。
曲婉容臉色很平淡,她想了想說,“可是我聽你說出來,心裏會很開心,我會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在恐懼。我需要他們的恐懼!”
楚千言眸光複雜,他不希望曲婉容會陷進這樣可怕的恩怨,因為這相府根本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擊。讓她冒險,他心裏的痛處會一份份加重。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笑容如水,卻像是複仇的羅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曲婉容的身形微微顫抖,他看在眼裏。手掌搭在曲婉容肩頭,輕柔拍著。
見曲婉容眼中回了些溫暖,楚千言道,“不,可怕的是你今日撞見的夜闌生。父皇對他寵愛至極,三公九卿都免不了對他阿諛奉承。人人知道他性子殘暴,所以對他讓上三分是常有之事。”
看著安靜看著他眼睛的曲婉容,他撫了撫她的頭發,“今天的事,長生已經告知我。現下太子府一定有夜闌生安插的人,隻是為何他會盯上你,我還要再查一段時日。他府上的婆子死去,定然是他安排所致,所以不必擔心他會來尋你教訓。”
曲婉容想將他的一雙玉手拂去,但是她有些不舍,這樣的溫度讓她心安。
抬頭卻抵上了他的的下巴,她能感受到自己發燙的臉頰,一驚便又立即低下頭說,“自然不可能去招惹這樣的人,人人說他裝作薄情,可是他卻是真正的殘忍無道。就像是個馬蜂窩,不能靠近,不是嗎?”
曲婉容感到他的手猛然一僵,卻很快聽到他溫潤的聲音,“嗯,但是他居心不明,你的臉也即將恢複。想做什麽事,需要放手盡心去做,不然他一旦盯上你,事事都會錯綜複雜。”
“嗯。”本來想說的話,在曲婉容感受到他的鼻息時,又咽了回去。
“你明日去七星棋閣,要做什麽?”楚千言慢慢放開她。他不願意在她內心最脆弱的時候,趁人之危。
耳邊是曲婉容悶悶的聲音,“和閣主一較高下罷了,我看中了他的那盤棋子。”
“你已知道和你祖父敵對數年的王副將,想來棋藝不精,卻是愛下棋如命。在他明日回京,定然匆匆覲見後就趕去棋閣下棋,這時間你看得很準。”楚千言輕笑出聲,麵上的蒼白被紅潤掩了幾分。當如玉之色,細長的眸子盡是動人。
曲婉容輕咳一聲道,“祖父失蹤與他脫不了幹係,表哥入獄也需要他的幫忙。自然是應該早些找到他,讓他心甘情願獻出助力。隻要贏了閣主,再用那副棋子說話,才穩妥。”
楚千
言整整胸前的衣衫,看著曲婉容嫣紅的麵龐說,“萬事小心,這幾日便讓長生跟著你。”
“多謝。”曲婉容將楚千言送出房門後,立即吩咐丫鬟將熱水送上梳洗,早早便睡下。
陽光格外明亮,寒冬的冰冷氣息也淡了幾分。曲婉容清晨一起就吩咐丫鬟梳洗,可是看到那件狐裘,卻有些猶豫。
一個丫鬟見此情況,笑道,“小姐,今個太陽大,用不著這件狐裘。”
看了許久,曲婉容說,“臘月天寒氣重,自然要穿。你們先下去吧。”
滿心驚疑的丫鬟立即退了下去,隻是這位小姐曆來不怕寒,今個好生奇怪。
披上狐裘,曲婉容帶著長生走過太子府的花園。
“這片園子裏的可是墨蘭?”墨蘭珍稀,她在相府的院子裏也隻有那麽一株。
聽著曲婉容的話語饒有興趣,長生便答,“那是太子年且十歲時親手種下,常人都不得碰。”
曲婉容將身上得狐裘又裹緊了些,沒有說什麽讚賞的話。長生早已習慣曲婉容說話的適可而止,迅速帶她走出了太子府。
看著轎子中,盡是自己這些日子喜愛的餐點,曲婉容小臉有些紅,卻猛然閉眼養神。
“到了。”長生話音剛落,曲婉容就急忙將自己的衣服再次理理,慢慢走了出去。她的臉上同昨日一樣蒙了一層紗,隻露出一雙清澈中微帶妖嬈的美目。
快步走了進去,長生吩咐小廝幾句話,小廝麵上驚疑地看了曲婉容幾眼。見曲婉容溫柔如水的眸子不為所動,一顰一笑盡是大家氣度,轉身便是跑到了樓上。
“小姐,先生有請!”沒過一會兒,就有一位身著碧色衣衫的女子走了下來,躬身在前帶路。女子的裝扮尤為實興,卻沒有半點庸俗。
“不知小姐有何指教?”端坐棋桌一端的男子望了過來,眼中並沒有驚訝。
“久聞先生棋藝超絕,不知來此打擾,是否妥當?”微帶歉意的話語,卻讓男子輕輕笑了。
“小姐客氣,既然是下棋,在下欣喜還來不及。”人到中年就越發喜歡棋藝好的年少之人,因為這樣可以讓他覺得棋藝還沒有絕。
曲婉容也深知這個道理,才直接道明自己的來意。又是太子提起過,先生自然不得不信她的棋藝。
“好。”也不承讓,曲婉容翩然坐下。拿起木質的棋子,便是落了一子。
走了幾步,先生看著棋盤越發歡喜,“在下冒昧,不知小姐師從何人?”幾步棋子一落,他就看出了她的棋藝並不比他差。何況,她才這般年紀,前途無限。
“師傅隻是山野隱士而已,平日最不喜交際之事。”曲婉容不推拒也不回答,隻是給了個模糊的答案。她在相府的時光日益無聊,所以才研究棋藝,自然沒師傅。
先生拿起方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幾句話語之間,這副棋局已經開始慢慢轉向了曲婉容。
樓子有專人,正將棋盤上的局勢一步步擺好。圍觀之人,大多是京城權貴或是文官雅士。樓下已有隱隱暗流湧動,叫喊下棋之人現身。
這樣的好棋,靠著七星棋閣的名聲看快便會傳遍京城。而愛棋如命的王將軍,也會匆忙趕來一睹棋盤。
正式知曉這些,即便看起來落子輕鬆的曲婉容,掌心可是附了一層薄汗。
“先生下棋許久未棋逢對手,依
然忘記了下棋必要之事吧?”見先生越發驚疑的眼神,曲婉容便是出聲提醒。進退有度,才能讓先生不對她產生厭惡的想法。
“此話怎講?”先生握著棋子的手,猶豫不決,久久不肯落子。
曲婉容將一切看在眼裏,也是捏起一子道,“由淺入深,循序漸進,這是下棋之人必要走的幾步。先生豈非忘了?”
看著棋盤,久久回憶著,他一拍額頭,“對!對!對!是我久久為棋逢對手,竟然將初學者都懂的事給忘記了。”
曲婉容低頭看著棋盤,手心隱隱出汗。她這樣出聲提醒,無法確定先生想明白後,會不會一舉進攻,勝了她。
可是,她需要這個先生相助。不出聲提醒,等他醒悟過來,會看不起她。隻當她因他大意輕敵而險勝。
“弈棋者,要一心為下棋,靜算待敵進宮後退,坦然無喜也不悲哀。大抵一局之中,千變萬化自然不過。如車前馬後,發炮逐卒。”曲婉容看著走勢,笑聲裏終於有些坦然,“承讓了!可是先生何必讓著我?”
先生頭也不抬,捏著棋子便往上放,“小姐,你先出言提醒我,我自然也不能忘記讓著你幾招。否則,我豈不是為老不尊了?”
“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小女佩服!”曲婉容知道,這是先生開始將自己當做知音的前兆,而她需要的是更進一步,“棋盤如戰場,變化不測。先生卻能先知,定然是精義入神。這是上上之算,小女除了在師傅教導下見過幾次,太久沒有見過了。”
似是感慨的話語,落在先生耳中尤為欣喜,當下便是改了稱呼,“女娃,你這下棋不錯,說胡也是難得的好!”
曲婉容見他眉眼間是真誠的笑意,才定下心落下最後一子,“先生,小女險勝!對虧您讓著。”
望著棋盤,先生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就在曲婉容心驚難寧時,他猛然抬起頭,一把抓著曲婉容的手道,“好棋!真是妙極了!”
“先生的棋藝比我高。隻是先生不知,您下棋落子太過穩健,所以處處容易受限。”曲婉容恬靜地站著,宛如一朵省事蘭花。
“好!說的好!”先生大笑之後便盛情邀請曲婉容留下用飯。
曲婉容笑著應聲,轉身進了棋閣的偏房。
“姑娘,不知你是何人?京城裏數得上名聲的象棋高手,怎麽沒有聽說過你?”先生小酌了兩杯酒,笑得很是爽朗。
一邊的小廝想要勸阻,但是看到先生麵上的喜悅,隻是顫著手又續了一杯酒。
將一切看在眼裏,曲婉容不動聲色道,“小女不過是一個淺薄無人知之人,先生自然不知。也許先生以為名冠京城很了不起,但是小女未必看得起。”
看來先生是位豪爽之人,如此便是不用擔心事情辦不成。
先生不肯依,將酒杯抖了抖道,“姑娘,你看這酒杯,隻要裏頭酒足夠香醇誘人,即使無人知它是何酒。它也必定將為人稱頌,姑娘棋藝與棋品之高,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的棋藝這般好,我定然將你舉薦給王將軍。他一定會欣賞你的棋藝,這樣名動京城也不是難事。”一席飯吃完,他已經動了收她為閉門弟子的心思。
曲婉容臉色慢慢暗了下去,放下筷子,纖手迅速一翻,麵前的一被酒就被握在了手心。一飲而盡,又再倒上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