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彼岸花

念夕從未和南胡的使者見過麵,他為何知道她是桓郡主?

靈念夕猛然回頭,巫漠曆那雙狹長鳳眸含著戲謔的笑意,將她探究的視線全部盡收眼底。

一隻手半攏了下敞開的衣襟,墨色的華麗宮袍罩在褻衣外,點點紅漬的精壯胸膛上白色的褻衣半覆著,衣袍的下裾隨意的散在他身旁堆疊的積石上,巫漠曆神態恣意慵懶,就等著看靈念夕是怎樣驚詫的表情。

念夕的視線自下向上移,當看清那張麵容的時候,她表情微變,饒是她再喜怒不形於色,仍舊神情有所波動,他竟然是他!

這張臉她印象深刻,那日在馬廄內,九姬匍地,她曾以為是夏煬的那個男人便是他。

巫漠曆從她的神情知道她認出自己,唇角勾起,鳳眸半挑,似笑非笑:“桓郡主已經是第二次擾我的美事了,不知是何居心?”邊說著,走了過來,宮靴半橫在地上,他竟然赤腳而至。

念夕因為過於驚訝,而定在原地,看著他由遠至近,墨色宮袍上紅色的花紋熠熠流光,衣裾晃動間如同火焰,而他修長的身子,妖嬈的麵容,冷的透著寒的眸子,一步步極似從煉獄而來的阿修羅。

抬手,她以為他要鉗住她的下顎,卻見他側轉手臂,用指背輕撫上她的臉頰,言語間盡是蠱惑:“難不成,桓郡主是覬覦本王的美色?”

神情變換莫測,上一秒還是攜著寒氣,下一秒便風流至極,輕佻的說出這樣的話。

念夕一抬手,將那隻手從自己的臉頰上隔開:“厲王自重。”驚愕的神情已經恢複如常,靈念夕側眸看眼前人:“本宮對厲王的美色不覬覦,倒是厲王好似對天淵的江山頗感興趣。”

“哦?這話怎講?”這樣大的罪名指控,竟然隻換來他一挑眉,和並不訝異的淡淡語調。

“南胡來使,你身為使者,竟然先一步出現在我天淵的皇宮內,若不這樣想,厲王覺得這樣的行為應當作何解釋?”

念夕等著看他怎樣分辨,卻不料,他並不急於解釋,卻反而笑了,緩聲說道:“本王亦有一事不明,你身為天淵的郡主,在這禦花園內威脅皇上的嬪妃,這又是作何解釋呢?”不答反問。

念夕心下一驚,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他難道方才就在這裏?將她和洛婕妤說的話全聽去了?心思百轉,一時間心裏沒有定奪,又怕說多了反倒被他套話去,便道:“無論我做什麽,那

都是我天淵國的家事,不消外人指手畫腳。”

“哦?”他又是一個挑眉,挑的念夕心下慌亂,就見他麵容倏爾在眼前放大,幾乎貼到了她的臉頰,聲音大不,卻字字砸到念夕的心上:“本王怎麽不覺得桓郡主是在處理家事,反倒像在唯恐天下不亂呢?”

說的念夕心驚,聲音不自覺的提了上去:“你這是何意?”

含笑的鳳眸鎖在靈念夕的身上,仿佛在專心研究她的神情變化,沒待他開口,就聽到假山外麵沁擔心的聲音:“郡主?”

念夕沒等回答,沁的聲音又近了些,甚是擔憂:“郡主?你沒事吧?”是念夕方才尖銳的聲音讓她聽見了,所以才會不顧念夕的吩咐走近。

“本宮,沒……”‘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又聽到沁慌亂的聲音:“奴婢給襄王殿下請安。”

淵子闕?

接著就聽到淵子闕溫潤的聲音詢問:“你家郡主怎麽了?”

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總不能說郡主聽到有人私通,跑去假山後麵捉奸了吧,臉憋得通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下十分著急。

念夕聽到淵子闕急促走近的腳步聲,心下暗叫不好,眼前巫漠曆衣衫不整,這狹小的空間內又沒有第三個人在,別說是對她有偏見的巫漠曆了,就是任何一個人見了,也會以為私通的人是她。

不待她想出對策,洞口處就已經瞥見淵子闕銀白的宮袍,腳下急促,人一閃而進。

念夕愣在原處。

“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人至聲至,因步履急行,隨風浮動了他銀白的外衫,潤玉簪發,身姿挺拔,俊雅的一張臉,隻可惜眉眼間盡是厭煩的神色。

在他眼裏,她是敗壞靈家名聲的女兒,是不及靈少桓半個指頭的,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妖女。

念夕詫異的側頭,發現方才還近在眼前的男人已經了無蹤影,連原來橫在地上的宮靴也一同消失了,假山間狹小的空隙中隻有她一人,見到此情景,難怪淵子闕致責她在這裏做什麽,而不是問她和衣衫不整的那人在這裏幹嘛。

穩住心神,靈念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幹卿何事?”心間千百句話,到了嘴邊,說出來的總是最傷人的這一句。

念夕的話音落,淵子闕的眸色變深:“你以為我願意管你?”

搶白他的話:“我知道,你是看在我哥哥的麵子上。

”說完這些話仍然覺得不夠,索性來一大劑量的:“上次忘了說,失約望魂坡,我哥臨終前囑托我贈你七個字。”

淵子闕怔怔問道:“哪七個字?”

“願與卿恩斷義絕!”一字一頓,靈念夕說的好不暢快,看著他頹然輕顫的身姿,她唇角抖動,用盡全身力氣,最終讓唇角勾起上揚的弧度:“所以,我們靈家和你沒有半分關係,你做你的襄王,我做我的郡主,我靈家的聲譽是我靈念夕要操心的事,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無論是榮寵遮天,亦或是入十八層煉獄,都希望襄王能袖手旁觀。”

言語狠絕,念夕想割斷他最後一絲留念,她在心裏說:不要靠近我,因為餘生裏,滿身汙濁的我,不忍汙了你那皎若孤月的眸。

淵子闕被這話震得後退了半步,臉上頃刻間褪盡血色,唇淡如水,喃喃問道:“少桓,他,他真如此說?”

他竟然還在糾結上句話。

毫不留情的點頭,念夕別過臉去,不忍見他蕭索的神色,蜷在衣袖裏麵的蔻丹,幾乎將掌心扣破。

沁不放心的從假山外也跟了進來,因為步子小,走得慢,錯過了兩人的對話,走進洞口的時候,隻見到襄王臉色蒼白的往外走。往裏望了一眼,洞口裏隻有郡主一個人立在那,並沒有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麵,那襄王怎麽會如此神色?擔憂的喚道:“襄王殿下?”

襄王卻恍若未聞,步履頹然,像受了重創的模樣。

沁不解的回頭看了眼僵在原地的靈念夕,憂心的喚:“郡主?”

看著這雙不似摻假的關切眸子,念夕微弱的一笑,伸手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宮吧。”秋風從假山縫隙吹進,吹起她抬手間胭紅色廣袖飄舉,立在這青灰色的縫隙中,恍若仙子般遺世而獨立。

沁見此景,忽然想到兒時聽過的一個神話,據傳聞,南海有神禽,名鯤鵬,棲居於西岸峭壁,日夜哭啼,啼聲化作雷鳴,淚滴化作傾盆大雨,鯤鵬哭啼數月,洪澇摧毀華夏大地。

元始天尊知此事,隨手擲下一朵彼岸花,彼岸花赤紅,如血如荼,自天際墜下,猶如血滴,墜落斷崖,幻化成紅衣仙子,妖嬈傾城,憑風而立。仙子對著鯤鵬一抬手,“鯤鵬、鯤鵬,何不與汝歸去。”

鯤鵬展翼,其翼若垂天之雲,長三百六十五萬裏,仙子駕鯤鵬西去,自此,烏雲散開,洪澇褪去,華夏大地雨順民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