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色交融

軒轅拓安排在昱王府中的探子,曾說戈淵每逢月圓之夜,必定神秘失蹤,次日清晨方回。他著人秘密查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道她是去了山上,至於做了什麽,卻是不得而知。於是他又派上侍衛在山上埋伏,發現她身上偶爾帶有血跡,山上也總是在她走後莫名出現狼的屍體,被吸幹血而致死。於是他便大膽猜測,她是否每逢月圓之夜,便與她受傷時一樣,必須喝狼血來維持自己的內力呢?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戈淵全身都在顫抖,**著,她的臉埋在長發之間,即使不看也知道定是慘白無色。

軒轅拓跌跌撞撞著走過去,剛毅的臉上滿是無措和害怕。他不能給她狼血,不能讓她恢複內力,等熬過去了,她想要什麽他都給她……

“阿淵,阿淵……”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臂,輕聲喚她的名字,胸膛裏有一個地方被撞擊得生疼,他喘不過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戈淵的力氣出奇得大,她甩開他的手,喉嚨裏發出痛苦嗚咽的聲音,像一隻被束縛的小獸,掙紮著,痛苦著。慘白的臉上目眥盡裂,充血的眼睛裏幾乎要流下殷紅的血跡。

“阿淵……”百轉柔情,百轉斷腸,軒轅拓此生能體會的最極致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戈淵眼睛裏一片腥紅,什麽也看不清楚,聽到他的聲音有些茫然的抬頭,動了動嘴唇,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可是軒轅拓明白,她此時心裏想著的人不是他。

戈淵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泛白,她用盡全身的力氣靠過去,似乎是想跟他說什麽,剛一張嘴,大口大口的鮮血就湧了出來,浸泡了軒轅拓精致的衣袍。

軒轅拓完全僵住了,看著懷裏痛苦到扭曲的人,感覺心都在顫抖。吐這麽多血,她會不會死?會不會死?

“阿淵!”他失聲喚她,雙臂用力將她抱緊。

渙散的瞳孔漸漸睜大,戈淵看著麵前的人,忽然發狠一般地將他推開。她揪住自己的衣襟,倒在床上,秀眉痛苦地擰緊,慘白的嘴唇被咬得血跡斑斑。

“阿淵……不怕,很、很快就過去了……”軒轅拓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撫平她的痛苦,手指又顫抖得不像話。

戈淵疼得狠了,就咬住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將肉都咬下來一樣用力,滿口血腥,那雙充血的眼睛望著床頂,卻是空洞的什麽也沒有……

又是一陣強烈的痛撞擊了心髒,軒轅拓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將她緊緊抱住,企圖撫平她的痛苦,“阿淵,你咬我,疼就咬我……”

他軒轅拓從一出生就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榮耀,幾歲便被立為太子,享受著這世間極致的恩寵,他不知道什麽是痛,什麽是心疼人,從來沒有低聲下氣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有時候心裏上的痛往往比肉體上的更難過。

即使是意識模糊不清,戈淵也明白眼前的人是誰,她一口咬上他白皙的脖子,肆意宣泄著自己的痛恨,吸著從裏

邊滲出來的血,又恨不得啃他的骨,噬他的肉。

軒轅拓以為這樣就能平息了,他勒住她纖瘦的身體,任由她在身上予取予求。

“哇……”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和他的血相互交融,形成詭異的妖豔。

懷裏的人倒在他的手臂上,纖細的脖項後仰,身體仿佛隨時都能折斷了一般脆弱,毫無生氣。

“阿淵……”他顫抖著拍拍她的臉,慘白慘白,冰冷駭人。

“來人!來人!”他衝過去打開房門,暴怒地吼道:“叫太醫過來!”

再次回到床邊,將戈淵冰冷的身體抱在懷裏,他一直安慰著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冷靜了些許,軒轅拓忽然想起戈淵這副模樣是斷然不能讓別的人瞧見的,猶豫了幾下,又重新打開房門,冷靜地說:“太醫不用請了,去後院殺了那匹雪狼,取血過來。”

門外的侍衛還沉浸在太子爺先前的暴怒中,腿腳還在顫抖就連忙答“是”。

床上的戈淵幾乎是一動不動地躺著,睜著一雙腥紅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她仿佛在透過眼前的東西,看其他的人、其他的事。

軒轅拓忽然很像敲開她的腦袋,看看她在意的是什麽,又會不會有自己……想來是癡心妄想了,這種冷血的女人。軒轅拓越想,心裏便越是紮了一根刺,不疼,卻難受得要命。

“無論我為你做了多少,你永遠不會感激,你就是這種狼心狗肺的人!”他一遍憤恨地咒罵,一邊拿出手帕擦她嘴邊的血跡。

空洞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落在他身上。

軒轅拓怔怔地看著,手上的手帕落在了地上……

“太子,狼血取來了。”

房門很快就被打開,露出太子鐵青的臉,他接過碗什麽也沒說,“砰”的一聲就用力關上了門。

房間裏隻有單調的吞咽聲音,顯得空洞而詭異。

軒轅拓眯起一雙犀利的眼睛,看著貪婪吞噬狼血的人,忍不住憤懣地道:“你先前的一切是不是裝出來的?”

戈淵茫然抬頭,搖搖頭,又埋下去繼續舔食。

可是軒轅拓心裏卻怎麽也舒服不起來,就像是被人欺騙了一樣,又問道:“吐血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戈淵點點頭。

“姑且相信你。”軒轅拓揉揉自己的眉心,早知道她方才不是要死了,隻是累了,他肯定不會給她狼血!看到她如今又生龍活虎的模樣,他怎麽都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軒轅拓起身,動作有些遲緩,他出去剛一關上門,又打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難以琢磨,帶著深深的懷疑,“你會不會趁機跑了?”

這一次戈淵沒有回應他,隻是乖乖地坐在桌邊看著他,瞳孔是幽深的黑。

軒轅拓走了進來,關上門,“我要看著你。”

戈淵舔了舔嘴角的鮮血,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有沒有他都一樣。

軒轅拓

脫掉了鞋,躺在了床上,雙手枕著腦袋,睜開的眼睛裏一片清明,他忽然問道:“如果我讓你不要去,你會不會真的不去?”

房間裏依舊安靜,軒轅拓沒有回頭去看戈淵,他所問的問題,他並不想知道答案。

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怎麽也無法跨越。

“彎月刀在櫃子裏。”軒轅拓說要這句話,就閉上眼睛,似乎是拒絕看到某些事情。

戈淵放下碗,起身去拉開櫃子,兩把彎月刀果然在裏邊,還有麵具。她習慣性地把麵具戴上,然後將彎月刀係在腰間,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條。

“你做事不要衝動,先問過九皇叔再行動。”軒轅拓又繼續說:“九皇叔並不如你想的那般被動,在這所有的事情裏,他都是受益者……”

回應他的,隻是一聲淺淺的關門聲。

軒轅拓歎了口氣,睜開眼睛,繼續他未完的話:“為了他的野心,你遲早要死在他的手裏……”

月圓之夜,斑駁的光芒灑進牢房裏,落下淡淡的影子。

軒轅昱川躺在僵硬冰冷的木床上,莫名就想起了戈淵,想起了她小小的時候,身高隻到他的胸口,臉也小小的,一雙空洞的眼睛裏好像沒什麽情緒,又透著一絲膽怯。

他教她讀書寫字,有時也同她作畫,他本來就是心思沉穩之人,也是極有耐心,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在她身上得到加倍的回報,所以他不急,有耐心的、有計劃的一步一步把她培養成自己所希望的樣子。

唯命是從、沉默寡言、冷血無情,她在他麵前永遠都是卑微到泥土裏的姿態,每次戰爭皆是得勝而歸,她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一次也沒有,然後她成了他手裏最趁手的利器,也終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處。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深知這道理,也利用她的神話來替自己籠絡人心,他用虛情假意來編織一個網,將她牢牢地困在其中,然後於一個適當的機會,將她犧牲,引起民憤。

周詳的計劃,幾乎要觸碰到的成功,讓他注意到了以前不曾注意過的人,七年的陪伴仿若一瞬即逝,那小小的身影也不知何時長高了,卻瘦得驚人,那雙眼睛也被磨去了銳利,隻剩下溫順的服從和卑微。

這些他都不曾注意過,如今注意到了,才恍惚這些年,一直都是她陪伴在身旁。

無聲的、不離不棄的陪伴,讓他忘記了她的存在,也是適應了她的存在,忽然想到她即將不在了,心裏有個地方就空空的。

軒轅昱川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微微垂下眼瞼,月光於縫隙中灑下來,映在他長長的睫毛之上,落下一片陰影。他動了動手臂,精致的衣袖劃過冰冷的床,露出他纖細瘦弱的手指,撐著起身,指節用力到泛白。

他起身的動作很緩慢,即使是在肮髒的地牢裏,也掩不住他滿身的風華,和骨子裏的從容優雅。

“你來了。”他的嗓音清清冷冷,滿眼落寞,帶著一絲暗啞,聽在耳裏有些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