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_第33章 回來就好

簫音蜷縮在靳氏大廈的側麵,小巷弄來來往往也有行人,但不多。

她穿的衣服是靳家專門的裁衣坊定製,乍眼看過去,普普通通評不出好差來。而也許是她哭得太傷心,幾個想來詢問發生什麽事的高中模樣的小姑娘,猶豫到最後還是在她麵前放了幾張紙幣,還取下手機掛件給壓著,防止被風吹走。

這個城市就是階級分明的,流浪兒永遠不可能和上層社會的人融為一體。他們偶爾的笑顏,隻是施舍,偶爾的施舍,是一時興起。

簫音為靳顧桓將自己做的飯給其他人吃這事,難過了一下午,慘兮兮了好久才想起靳席在家一定餓壞了。

慌慌忙忙要起身,卻看到自己麵前撒了一堆的零錢紙幣……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才看到自己那些紙幣和零錢下麵還墊著一張紙,上麵是雋秀的幾行字,但是因為她不認識,愣是什麽都沒看懂。

此時太陽西斜,而她露在衣服外頭的手臂正發著紅,並且火辣辣的疼著,似乎被強烈的紫外線給烤焦了。

簫音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時間猶豫,把錢和紙還有那串好看的掛墜都給帶上,慌慌張張跑回家。

她的方向感一直很好,記性也不錯,所以小時候才能逃出簫村,也懂得根據平時的情況,合理安排在M城各個地兒撿回收廢品的次數。

隻是簫音沒想到,自己才回到靳家,好遠就聽到男人帶著幾乎衝天怒火在咆哮著什麽。

一聲不吭的陸明看到簫音回來了,如蒙大赦,忙迎了上來,看著她腫著眼睛,臉蛋手臂都曬得紅通通的,什麽責問都哽住了,歎一聲,“回來就好。”

“嗬,你還知道回來。”靳顧桓冷笑,渾身的低氣壓似乎要在她應一句後如數爆發。

而簫音也不知道是知道這一點,還是本來就不打算辯解,抱過聲嘶力竭這會兒都快哭焉兒了的靳席,轉過身背對大家,撩衣服開始喂食。

小靳席在被簫音抱的那一刻聲音就歇了不少,然後開始可憐兮兮的一抽一抽,這會兒被塞住了嘴,頓時忘了哭,早餓壞了的他忙不迭吮吸起來。

而小手則抬起,試圖蓋住另外一隻,似乎要以這樣的方式霸道宣誓,誰都不準搶,這也是他的,隻是還沒吃而已。

小家夥吮吸的力道大得簫音覺得痛,可是心裏的後悔卻是更甚。

她怎麽能因為自己的心情,就忘了孩子呢?

靳先生找她來,就是因為靳席還小離不開她,她怎麽可以把這一點也忘了。這下,靳先生一定討厭她,討厭到骨子裏去了吧……

簫音想到這,鼻子一酸,覺得自己也委屈,可是沒地兒訴苦。

靳顧桓見她一言不發開始喂奶,朝還聚集在客廳裏的傭人沒好氣的說:“還傻站著幹嘛,開飯!”

陸明看他一邊說開飯一邊往樓上走,“要開飯了,少爺您去哪?”

“氣飽了。”靳顧桓意有所指,聲音提高了好幾分,顯然是給某個人聽的。

而簫音專心喂著兒子,一邊抱著孩子,一手還溫柔的揩去他臉上的淚痕。

隻見得那烏溜溜水洗過一樣的眸子

眨了眨,然後笑盈盈的樂,小嘴兒笑得張開,隨即又忙合上,用牙床咬了一下,繼續吸。

那滿足的小樣子讓簫音感覺自己整顆心都被塞滿了,哪裏聽得到他說的。

既然在靳先生那邊沒討好,簫音決定好好帶孩子。

飯點,靳顧桓那話簫音雖然沒聽到,陸明可聽到了,還將話裏裏外外都理解了個透徹,可這會兒看到簫音默不作聲的低頭吃飯,心中也軟了下來。

於是他幫她夾了一個獅子頭,“你別光吃飯,不然你六嫂要懷疑自己的廚藝是不是退步了,倒是時候我就是試菜員,很可憐的。”

姚六喂陸宴白吃粥,抬頭看簫音,心疼的皺眉,“怎麽一下午曬成這樣呢,吃完六嫂給你凃點藥膏,不然這第二天一定得脫層皮。”

兩人都被承受了靳顧桓的一波怒火,自從來靳家這麽久,第一次見最不容易喜形於色的靳二少這樣暴怒。

“我、我沒事。”簫音低頭,對於這樣的關懷,眼底熱熱的,但是幹澀的哭不出眼淚來,她咬咬唇,“都……都是我。”不好。

用過晚餐,姚六把女兒交給丈夫帶,找了藥膏來幫簫音凃。

這一凃不得了,身上大大小小的舊傷口看得姚六情緒都要崩潰。聽到簫音一臉焦急又磕磕巴巴的安危,強忍著的眼淚頓時忍不住了,掩麵嗚咽。

簫音身上傷口其實也沒有那麽多。

很小很小時候的鞭傷應該很淡了。

而當初逃離的時候,沒估算好天氣,又或者是天氣預報不準,晚上下大雨她從田埂上踩空,醒來就看到自己也被埋在泥土下。

她那時候都放棄了掙紮,也許這樣被埋著,就能和爺爺奶奶媽媽爸爸見麵了。

可是過了不知道多久,肚子餓了,手腳疼了,她沒有看到任何人。於是她隻能爬起身繼續走,一路流浪,一路乞討,在不認識的小村裏要一點吃的,一路熬到這裏。

她爸爸媽媽說的M城就是這裏,這裏,有爸爸媽媽活過的痕跡。

看,她找來了。

在M城,她曾因為一個星期上交的錢太少而被朱啟才踢了肚子一腳,半天站不起身。也因為受人使喚去店裏偷東西,被抓然後毒打一頓。

拳打腳踢,她承受的不能再多。

她會痛,可是心裏仿佛已經免疫,肉體上的痛,再痛,也不能痛到哪裏去。

簫音還怕狗,這不是天性,而是來H城在撿到一隻沒啃完的雞腿的時候,突然被一隻狗衝上來咬了一口。

那時候肩膀血肉模糊,她怕的哭了,是好心人帶她去醫院。

打了針,吃了藥,然後在得知那人想收養自己,偷偷跑了繼續流浪。

她實在是怕了和人相處,同處一屋簷下。

而事實上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害怕。

她覺得流浪才是最安全的,不認識誰,不和誰熟識。她下意識裏好像很清楚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克製著不要受誰一直無緣無故的恩惠,哪怕那人是親人。

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清楚。

她在H城一待,就是十年。

這十年

風風雨雨,她經曆的太多,可好像在遇到靳先生之後,視線才有了顏色。那個夜晚,那場讓人一想就耳根發燙的旖旎情事。

她在得知有了孩子,再到生下來期間的八個月裏反反複複想,終於一朝分娩。

她取名實在不行,哪裏像靳先生,靳席,這兩個字聽著,就讓人覺得很美好,美好到讓人嘴角都不自覺上揚。

姚六哭著給人上完藥,摟著簫音,親她的額。

簫音小心翼翼的回抱住她,“媽……”媽。到嘴的呼喚止住,她的眸光暗了下去。

她這邊在凃藥,另外一邊的靳少身上的怒火幾乎要把整個健身室都給點著了。

他做了五十個俯臥撐,虛掩的門縫傳來樓下人吃飯的輕微動靜。他跑步機上跑了三十分鍾,樓下的人吃完收拾桌子。

他仰臥起坐一百個,樓下沒動靜。

引體向上五十個,樓下依舊沒動靜。

他扔了脖子上的毛巾,直接跳進室內泳池,涼水一下子從頭灌到腳,他憋著一身熱汗在冷水中潛了兩分鍾。

如此行為反複了三四遍。

然後他如願以償的“阿嚏”……

感冒了。

裹著厚厚的浴袍,他打算回自己臥室,期間路過隔壁的嬰兒房。雖然房門緊閉,但其實隔音效果很一般,所以能聽到女人逗弄小孩的笑聲和話語。

靳顧桓轉身離開,推進自己臥室的門,隨後又從門裏退出那一步。

他的兒子,他不能看?

門被推開,簫音臉上笑容一愣,看到是靳顧桓,跪坐著的姿勢立刻站起身,抱著靳席神情拘謹又有點怯意,“靳、靳先生……”

靳顧桓見她這樣子,好不容易被冷水滅了的怒火又噌噌冒出來,連擋都擋不住。但是他卻青著臉忍住了,喉嚨裏冒出一聲算是應答。

簫音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麽,走上前兩步,打算將靳席遞給他。

誰知道卻看到他往後微微退了一步。

英俊的臉上濃眉打結,靳顧桓沉聲,“我不抱了,感冒會傳染給孩子。”

“靳、先生,你、你,你感冒了?”

靳顧桓看她臉色漲起,心情詭異的突然好了幾分,麵上卻冷著,“嗯。”應完,又加了句,“我又不是神,當然會生病,有七情六欲會生氣發火。”

簫音不知道他說這話是在解釋他的發火,磕巴的道:“那、王醫生,給你,看、看看。”

“沒事,小事而已,阿嚏。”靳顧桓抬食指輕擦一下鼻,“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嗯。”簫音應,然後低頭看著靳席不說話了。

就這樣嗎!

靳顧桓看著這將沒用的殷勤都獻到公司裏,這會兒上趕著給她機會卻愣著什麽都不做的女人,他不開心,“那我去睡了。”

“嗯、嗯。”簫音應,因為磕巴的緣故,那兩個字疊音,反倒有點迫不及待送人走的意思。

靳顧桓背過身,臉色完全黑了下去。

當晚,靳少氣得將空調溫度調到史無前例的低,然後光著膀子,不蓋被子……

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