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萍姐

醫院裏,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牆壁,潔白的蚊帳。這雪白的環境,讓人們產生一種寧靜的感覺。醫院四周彌漫著濃濃的藥味氣息。簡麗春和劉路匆匆忙忙走進病房。

顧明正躺在病床上。左小腿包紮著一匝匝潔白的紗布。劉路和簡麗春來了,一眼就看見顧明那張有點蒼白的臉露出一絲苦笑來,陸建萍在旁邊守看著他。

簡麗春還沒來得及向陸建萍打招呼,顧明麵向病房門口,首先開口叫了一聲:“簡麗春,你來啦!”

簡麗春走到病床跟前,關切地問道:“顧工區長,你怎麽受傷了?是不是在井下違章作業,受的傷啊?”

陸建萍正在削一隻蘋果,一根長長的果皮卷動垂落下來,她削果皮的手藝真的到家了,一刀就把整隻蘋果削幹淨。她將細嫰的蘋果肉遞到顧明的手中,替她男友回答道:“別提啦,本來不應該是他受的傷,他是為了救班上那個瞌睡蟲王文科,才挨受傷的,真是氣死了。”

顧明勉強地笑了笑:“好啦!好啦!一點小傷,不出人命事故就是不幸中之萬幸了。”

陸建萍埋怨他說:“看你說得那麽輕巧,眼下傷的是你,疼的是我,你知道不?如果以後留下殘疾,走路一瘸一歪的,叫我還好意思陪你上街玩呀?”

顧明仍然逗樂道:“那你就自個出門玩哇,我又沒叫你給我做‘三陪’!”

陸建萍嗔惱得連連拍打男友的肩膀:“你好壞,我恨你!我恨你!”

“哎喲,哎喲,別打啦,不然打在我身上,疼在你心上哦!”顧明假裝叫喚道。

看他們兩個調情罵俏的,簡麗春被他們那一片溫馨的愛情深深感染了。隨後,她勸止陸建萍說:“萍姐,你和顧明傷的也傷了,嗔的也嗔了,打的也打了,喊的也喊了。別逗了,等顧工區長出院後,你們再找個地方盡情地玩,開心地逗樂,別讓我在這兒看著眼紅哦!”

陸建萍停止動作,她回過頭來:“麗春,你胡說什麽呀?”

“我沒說什麽呀。”簡麗春說,“我隻是叫你們別在病房這兒當著我們的麵玩浪漫了。”

“你真壞!”

“什麽,你說我壞?”簡麗春睜大眼睛,怔愣不已,“我壞在哪呀?”

陸建萍一本正經地說:“你剛剛和劉路在河邊約會,老實說,你們是不是也在那兒做壞事了哇?”

“冤枉我了!”簡麗春一聲叫出口,“你明明知道,我剛才一個人在河邊一直傻傻地等著。如果不是你把劉路趕去河邊,也許我還在那兒傻傻呆呆的等下去呢!這不,他剛剛從醫院趕到河邊,我聽說你的男友受傷了,心裏急得就馬上趕來,我們連半句悄悄話都來不及說呢!”

簡麗春話音落下,陸建萍笑了,笑得好開心。一會兒,簡麗春關心地問起顧明是怎麽受的傷。陸建萍替顧明把事故發生的經過講述出來……

“轟隆!轟隆!”井下工作麵放完一輪沉悶的煤炮。在狹窄的巷道空間,這一排炮聲滾動著,好像是空中的雷霆。

不多時,炮煙被井下局扇機吹出來的風流驅散了。顧明和瓦斯檢查員首先進入當頭采煤作業點,他負責檢查頂板、單柱安全情況,瓦斯檢查員負責檢查瓦斯濃度情況。

顧明發現機尾部有一根單柱被煤炮震垮了,就安排王文科及時處理好單柱隱患,並且對他反複強調一定要先補打好那根單柱,才能攉煤。

顧明檢查完工作麵機尾,躬著腰,順著刮板機槽來到裝車機頭處理機鏈故障。不一會兒,他重新裝好機鏈,試機,運轉正常,可以開機了。

“嘩嘩嘩……”滿槽

的煤塊順著刮板機,如一條小河流,滿載著晶晶發亮的烏金流淌而來。在礦燈光的照耀下,煤粒閃閃,好像流動一河墨玉。

顧明處理好機械故障,又貓起腰,向機尾爬行。工作麵裏,盡管噴灑了防塵水,仍看到煤塵飛揚,黯淡的礦燈光顯得很微弱。他好不容易爬到機尾,隻見“瞌睡蟲”閑靠在歪倒的單柱旁邊打盹,他還沒有動手重新打單柱呢。

顧明見狀,氣得剛想罵幾句,突然看到頂板上麵掉下散落的碎渣,頓時意識到情況不妙,他急忙大喊一聲:“快閃開!”

說時遲,那時快。他迅速衝過去,一把將還在夢中的王文科推開,而自己來不及完全避開,隻聽“嘩啦!”一聲,一塊次頂石頭掉落下來,順著那根歪倒的單柱滑落下來,剛好砸中他的小腿,鮮血直流……

簡麗春迫切地問:“方才我聽劉路說,顧明的小腿骨折了,是真的嗎?”

陸建萍說:“噢,經過拍片檢查,幸好隻是被石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肉都翻開來了,看見好嚇人。方才外科醫生已經縫了十幾針,包紮上藥了,現在沒事了。”

簡麗春聽說皮肉都翻卷開來,頓時想象到傷口血肉模糊的情景,她的身子不禁驚駭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平時就害怕看到或者聽到血肉模糊慘狀。

聽完陸建萍的講述,她仍然驚悸不已:“啊,好危險呀!”

劉路接過簡麗春的話,語調低沉地說:“是啊,如果不是顧工區長果斷出手救人,今天我們班上就發生重大人身事故了。那月底的安全獎金就全部泡湯了!”

陸建萍說:“獎金泡湯就是小事,沒發生死人比什麽都好!哪天我看見‘瞌睡蟲’了非罵他一頓不可,天天下井派班前都喊要注意安全,他總是屢教不改,這種懶蟲誰個姑娘願意嫁給他啊!”

陸建萍的話把剛好走到病房門口不遠的王文科嚇住了。他猶豫地縮回身子。陸建萍背向著門口,沒有見著他。

這時,顧明朝病房門口叫了一聲:“文科,進來哇,你站在門口外麵幹什麽呀?”

簡麗春轉身一看,果然真的是“瞌睡蟲”來了。王文科每天下井之際,當班的活兒還沒開始幹,他就先找地方打一會兒盹。久而久之,是全工區出了名的“瞌睡蟲”。

王文科不好意思地進來了,他拎著一袋子水果,還有兩聽牛奶、麥乳精。他走到顧明跟前,滿臉愧色地說:“工區長,我……我對不起你,你狠狠罵我吧!”

顧明安慰他說:“哦,今天還算命大,沒有出事。”他指著對麵的空病床,叫王文科坐下。

陸建萍滿肚子怨氣,她氣乎乎地對王文科斥責道:“瞌睡蟲,你昨晚是不是跑到發廊泡妞,一夜沒休息好。如果你不打瞌睡,阿明他會因為你受傷嗎?”

王文科羞愧道:“建萍姑……姑娘,我……我真的沒有泡妞……我錯了。”

“沒泡妞,那你幹嘛一下井就打瞌睡?如果不是工區長出手搶救你,今天躺在病床的是你而不是阿明,說不定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

簡麗春看到陸建萍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她生怕她把“祭日”兩個字說出口,太不吉利,連忙勸止她道:“萍姐,別說那些難聽的話好不好?其實,王文科心情現在也不好受呢!”

劉路接過簡麗春的話音,問王文科說:“文科,今天不是你的早班嗎,怎麽下班這麽快?”

“哦,班長為了救我受了傷,心裏不好受,所以攉完第一輪煤後,我向班長以及工友們說一聲,就請半個班的事假提前上井來探望一下工區長。”

顧明語重心長

地對他說:“文科,以後每天上班前要保證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別玩那麽深夜了,在井下挖煤不同在地麵幹活。如果休息不好,精神不集中,往往容易發生事故,這些血的教訓你以為發生的還少嗎!”

這時,王文科“撲通!”一下,雙膝跪下來:“工區長,我發誓,如果以後我再不改正,就不是人了!”

顧明見狀,想起來拉住他。不知是小腿的傷口突然疼痛還是怎麽的,他哎喲一聲。陸建萍急忙按住他的肩頭,嗔怪他說:“叫你別動就別亂動嘛!”

顧明叫道:“文科,你快起來!你的膝蓋難道天生長的一副軟骨頭麽?”

“顧工區長,今天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了!”

“好好好!我原諒你!”顧明說。待王文科站起來後,顧明又補充一句,“不過,往後千萬要記住哦,下井幹活處處要安全第一。忽視安全,萬一出事,就永遠沒有後悔藥吃了!”

“我知道了,工區長。”王文科連連點頭應道。

他坐了一會兒,告辭走了。

這時,簡麗春看看時間快中午了,就對陸建萍說:“哦,你今天中班就別去了,我幫你頂班,你好好在家陪顧明,哦!”

陸建萍說:“這怎麽行,中班我還是要去上的。”

從醫院出來後,劉路逗簡麗春一句:“麗春,如果今天住院的是我,你會不會哭鼻子啊?”

簡麗春氣惱得連連拍打他:“你壞!你壞!就愛講這些晦氣話……”

姑娘舉起一隻粉拳,不停地拍打他,沒料越是拍打他,劉路笑得越開心。他嗬嗬地笑道:“哈哈、爽、爽……難怪人家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下我真的感覺到了。”

這時,他竟然輕輕地哼唱起來:“我願是一隻小綿羊,天天在你身旁,願你拿起小鞭子,輕輕抽在我身上!”

盡管他唱的聲調變了腔,但簡麗春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看著他那張臉上露出不同尋常的表情,感覺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對她動手動腳,沒想到這個土記者今天竟然敢和簡麗春開起玩笑來,而且還第一次用歌聲向她表白了他內心的愛。

這時,簡麗春心裏仿佛湧入了一股清澈的泉水,感到甜滋滋的。她高興得一把拉起他的手,說:“走,現在就到我舅父家去!”

簡麗春幾乎忘記了她和他在醫院病房裏,忘記了身邊還有陸建萍,還有顧工區長。陸建萍看見簡麗春拉著劉路的手,眼饞不止,連聲說:“喲喲,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和劉部長的公子相處得水乳交融,佩服啊!”

簡麗春一聽,臉龐暮地緋紅起來。她羞澀地說:“萍姐,你這個死丫頭,你和顧工區長都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你還好意思譏諷我。要不我跟你交換算了,你是礦妹,盧會計說她的寶貝兒子非礦山妹子不娶,你的條件比我優越得多呢!”

陸建萍明知簡麗春故意調侃她,她倒裝出很認真的樣子,附和一聲:“嗬嗬,好哇,麗春!”隨後她把目光停落在劉路臉上,對他說,“劉路,你聽清楚了沒有哇!”

劉路回應一句笑道:“嗬嗬嗬,我當然答應啊,就怕顧工區長樓著你的小蠻腰舍不得鬆開手呢!”

“劉路,你譏笑我,等到我工傷痊癒後,瞧我不揍扁你才怪!”顧明說畢,掙紮著要爬起來。突然不禁又“哎呦”一聲叫喚。

陸建萍滿臉羞澀,連耳朵都泛起滾燙的赧顏,她急忙按住男友,嗔怨道:“你動什麽動呀,受傷了不知道嗎,怕疼就別亂動!”

劉路見狀,趕緊拉著簡麗春的手跑出病房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