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相見爭如不見
陳紫染終是改了主意,放棄了直接去京城和上官墨訣直接叫板的想法,吃過早飯後便去買了一輛馬車,現如今不用這麽緊趕快趕了,一切等回到滄水城之後再定。
厚厚兩大床棉被墊在底下,雖然仍舊有些顛簸,幾個人靠著車廂壁閉眼休憩,趕車是三個男人輪班,三個時辰換一次不停歇,這樣也就彌補了因為馬車上路延緩的時間。
陳紫染仔細地瞧著南宮憶的麵色,昨夜南宮炙的話她記得很清楚,憶兒無需練到紫階便能解毒,隻是這事情到底要不要和憶兒說呢?
南宮憶因為修煉,身子骨倒也和常人無異,能跑能跳也極少生病,麵色紅潤,莫大夫給出的法子如今已經能夠達到,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早日讓南宮炙給憶兒點血解毒才好。
夜七被上官墨訣帶走的事情,陳紫染隻是後悔沒有能夠早些提醒夜七避開,他如今半點功力都沒有,上官墨訣有心要將夜七抓起來也是無法避免的。
陳紫染並不擔心夜七的安危,上官墨訣想和自己談判,夜七便是初始的籌碼,上官墨訣輕易不會動隻是心中一想到杜仲月被害,陳紫染心中就突突地疼,都是被她連累了啊!
杜家姐姐去了,隻是不知道杜妹妹又該如何?
愛屋及烏這話說得永遠都是對的,陳紫染其實並不喜歡杜影月的性子,和杜仲月的風趣得體相比,杜影月完全就是一個驕縱的小孩子,入不了陳紫染的眼,現在杜仲月被牽連,陳紫染便記掛著杜影月。
“娘親,回去了我給月姨去上墳好不好?”
“嗯,憶兒可以把想要對月姨說的話寫下,上墳那日我們燒給月姨好不好?月姨一定會很欣慰的。”
南宮憶重重地點頭,跑過去扒著一旁的遊舒墨,求著他多教幾個字。
陳紫染歎了口氣,看向窗外,想起了初離開京城和杜仲月之間的幾度交鋒,麵上蒙上了淡淡的一層傷感。
陳紫染幾人趕到滄水城已經是五日後傍晚時分,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平靜。
南宮憶摸了摸自己快被顛麻掉了的屁股,牢牢記著要給自己的月姨寫信的事情,一溜煙兒地就跑回了自己的小書房。
陳紫染還未想明白上官墨訣的後招,卻也隻能是見招拆招了,況且如今南宮炙回歸,許多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不知為何,陳紫染心中對於南宮炙的信任甚至遠超自己。
遊舒墨二人到了滄水城後便急匆匆告別而去,似乎是遊舒墨要回京城。
天溟昊和玄紫軒二人則帶來是急切地想知道陳紫染欲如何對付一國之君,陳紫染隻是淡淡地拋下一個字“等。”就去休息了。
等。
時候未到,陳紫染隻能等上官墨訣先亂了自己的陣腳,找出弱點再各個擊破。
帝釋天之前安排下去的人,如今有用的卻是沒有幾個,大部分都還是在底層苦苦煎熬著,陳紫染心歎這次上官墨訣心思無常,自己生生慢了一拍,如今要和上官墨訣真刀真槍地對立,形勢很不利。
陳紫染手頭握著的東西並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將上官墨訣拉下馬,這件事還得往後拖,隻不過是能夠師出有名罷了,拖字訣要想使得好還是需要一些技巧的,陳紫染掰著自己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勾畫著自己目前可以做的。
“怎麽不好好休息?”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紫染也不去搭理,徑自拿著後腦勺對著這人。
“娘子……”
南宮炙委屈地在後麵喊了一聲,百轉千回,驚得陳紫染心頭一跳,打了個冷顫。
“娘子,你可真狠心!我去救夜七,你卻隻肯給我個後腦勺!”
南宮炙將陳紫染抱在懷中,感受著這一刻難得的溫馨。
他也是真的有點累了。
夜七的事情一出,他便覺得要壞事,連忙開始部署起來,隻是並不知道上官墨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現在的修為,我看不透,到紫階哪兒了?”
“玄帝頂峰。”
陳紫染聞言吃驚得轉過頭,玄帝頂峰?
這世上的實力劃分中,紫階玄尊是傳說中的實力,百年也難得遇見一個,如今南宮炙卻是達到了僅次於此的玄帝,陳紫染一時間內心激動,想了想卻又覺得不對。
“墜崖後,你的實力不是掉到青階了嗎?現在怎麽會到了紫階玄帝?”
目光緊緊地盯著南宮炙,一定要那人說個清楚,自從她也修煉到了紫階以後,更是清楚高階之間每升上一階有多麽的困難,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卡在一個階位上難以提高。
南宮炙無法,隻得挑著能說的簡略地講了下自己這一身實力到底是如何得來的。
“做藥人時每日修煉便發現自己的速度是往日的兩倍,一年的功夫便恢複到紫階的水平。”
毒醫除了讓南宮炙試藥外,還會將他扔到各種險境中和困獸爭鬥,那些困獸都是從小習慣了打鬥的凶狠之輩,又有毒醫這麽多年的培育,可以說實力非凡。
南宮炙一開始總是被野獸欺負得厲害,他自身實力超群,和人親自動手的機會極少,這樣的生死搏鬥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危險這麽簡單,下一秒甚至就會是死亡,可能是葬身於虎口也可能
是被撕裂於狼爪,其中的凶險讓南宮炙的停滯許久的心境穩步上升,直至突破玄帝。
生與死之間,往往在於一線。
“嗯,炙,銀麵和你什麽關係?”
陳紫染心知自己挑起了南宮炙算不上好的回憶,忙扯開了話頭。
“銀麵的首領的確是無天,那一次是我惦記你們,替他去的。無天和我的關係,以前我們大約隻能算是點頭之交,現在則是合作的關係。”
“找人暗殺他,這生意銀麵不知可有膽量去做?”
南宮炙搖搖頭,素來江湖和朝堂之間是互不幹涉,想要銀麵和上官墨訣對上,難!
“上官墨訣現在應該知道我回來了,若是還念著以前的情分,最早是明日便會有所動作。”
陳紫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你可見過了憶兒?”
“自然是見過的,娘子將憶兒養得很好。”
南宮炙點點頭,眼底滿是溫情,憶兒憶兒,憶的是誰一目了然。
“娘子我們早點休息吧,明日說不得會有事情要應對,還要去看看杜仲月。”
許是心中壓著事情,陳紫染醒得比較早。
南宮炙和南宮憶得以父子相見,隻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而已。
“父親?”南宮憶黑著臉向自己的娘親求證。
南宮炙伸出的手就這麽落空,尷尬地在空中好不可憐。
陳紫染似乎是看出了點什麽,對著南宮憶點點頭,之後就含笑看著兩人。
似乎有些事情在她並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娘親,他曾經逼我喝下難喝的東西!”
南宮炙氣鼓鼓地揮開南宮炙的雙手,飛快地撲進陳紫染懷中,小臉上卻是通紅通紅的,這就是自己曾經幻想過無數遍的爹爹?
南宮憶夠拱著小屁股,扭捏地捂住發燙的耳朵。
旋即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額頭被輕輕地敲了一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那是給憶兒救命的良藥,嗯,口感的確是不怎麽好。”
南宮憶緊閉著雙眼,心底仍舊有些抗拒,有了父親的歡喜讓他又想起自己剛剛的行為,一下子就害羞了。
陳紫染這才明白,隻怕憶兒早就喝過了南宮炙的鮮血,兩人也是早就見過的。
“來,爹爹和憶兒坐一起。”
南宮炙將南宮憶放在自己的膝頭,拿起筷子給南宮憶夾了不少小菜,雖然兩人間有些生疏,但是他能理解,一個陌生人忽然成為自己的父親,任是誰一時間都會需要消化下,要想達到父慈子孝這個標準,少不得要多花時間。
南宮憶乖乖地張口吃了自己爹爹伸過來筷子上的青菜,一個接著夾,一個一口吞掉,畫麵看起來和諧無比。
陳紫染擦了擦嘴,看著兩個人笨拙的動作,心下有些愁惘,自己盼來盼去的情景可不就是現在的樣子嗎?
想到上官墨訣的動作心底一暗,自己手中的消息已經遞出去了,隻等著過幾日在全東啟傳得沸沸揚揚,讓那個坐在皇位上的人寢不能寐餐不能食,憂思不斷。
帝釋天一進門時便看見三人和和美美地消滅早餐,想到大廳裏的那一個人,心頭忍不住一跳。
“主子,夫人,上官墨訣已經到了外廳。”
帝釋天從不喊那個人為皇帝,自從南宮炙墜崖後便學著陳紫染張口就是名字,一點恭敬的意味也沒有。
“喔?”
南宮炙和陳紫染對視一眼,眼中盡是驚訝之色。
本以為這次來得會是上官墨訣的爪牙之類,卻不想是本人到了滄水城。
“你帶著憶兒先去後麵,我來會會他。”
陳紫染把兩父子推進了內門,帶著帝釋天就直接往外廳去,她倒是不知道這人會這麽幹脆利落。
上官墨訣帶來的羽林軍全數在府外等候,他隻帶了十二親兵便大搖大擺地直接亮了身份進去。
若是普通百姓家隻怕早就是歡天喜地,可這裏是清風明月閣呀,哪個不是恨得恨得牙癢癢的?
上官墨訣一路猶入無人之境地,直至帝釋天出來攔下了這一行人並請到了外廳。
陳紫染一腳踏進門時,便看見門口守著的兩個精兵,微微一笑,隻歎那人做了皇帝腦子卻開始不好使了。
“不知皇帝今日大駕光臨是為了何事?莫不是體貼我思念得力下屬,這是要將夜七送回來?”
上官墨訣正端著茶杯,閉眼沉思,陳紫染出聲後才緩緩睜開眼睛。
“我千裏迢迢地看望你,紫染卻不慰問兄長,一開口便是別人,這是何道理?”
陳紫染冷哼一聲,將戰戰兢兢的下人屏退,自顧自地坐下。
“沒別的事兒?沒事兒我就先告辭了。”
陳紫染彈了彈指甲,無所謂地笑了笑,便轉身想回去了。
上官墨訣沉下臉,冷聲道:“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皇兄嗎?”
“從我那日離開京城,便告訴過你,今後絕不會在和皇家有一絲關係,你大可以安心地做著你的皇帝,可是你又是如何待我的呢?”
陳紫染背對著上官墨訣,一句一句地戳著上官墨訣的心窩子。
“暗殺不夠,害得我丈夫
生死不明,好友慘死獄中,夜七也被你帶走,你告訴我,我到底能如何看待我的好、皇、兄?”
陳紫染說得氣憤,自己當初隻是不想繼續被皇家給牽絆住,這才爽快放手,不帶走一絲一毫,這人對她有所忌憚也就罷了,如今幾年過去了,這又是為何?
“紫染,別鬧小孩子脾氣了。你當我真不知你這兩年來的動作?”
“動作,什麽動作?我陳紫染有針對你上官墨訣一絲一毫?我有害過你?我有傷你?”
陳紫染轉身閃著厲色一步一步追迫到上官墨訣眼前,倔強地不肯低頭。
“你派人對著那麽多門派出手,攪亂了江湖,又開了拍賣行和會館逐漸掌握著大量的財富,結交各路權貴……”
上官墨訣望向前方的門柱子,嘴裏喃喃道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又如何?有仇報仇,那些人該殺!為了生存開店營業,難道錯了?我倒是不知道不做事也能活得舒舒服服的!”
“他們做了傷天害理之事,自然有國法處置!開店我不反對,但是你明明是蓄意斂財,你要那麽多錢財做什麽?”
上官墨訣私底下調查過拍賣行和會館的賬目,驚覺其中每年能夠賺白銀兩千萬兩,但是每年陳紫染除去開銷還剩下一千三百萬兩,這些錢猶如水蒸氣般無影無蹤了。
陳紫染這錢還真是花了,花在了清風明月閣上麵,養那麽多人不能不給飯吃啊!
更何況陳紫染打定主意要和上官墨訣死磕到底,朝堂後宮哪一塊不是吞進去大筆大筆的真金白銀?
“哦?斂財?那下次水患地洞軍糧什麽的可別再找我了!我擔不起那個罪名!”
陳紫染壓根就管那套,就那些銀子她還嫌不夠花的呢!
“你!”
“我怎麽了,想來皇帝做久了怕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上官墨訣一口氣沒提上來嗓子眼,將臉憋得青紫青紫的,手背和臉上隱隱有黑線浮起。
“什麽時候把夜七還回來?”
陳紫染才不怕這人呢,太後還沒死呢,這人想要殺了自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況且自己隨時想逃跑便能逃跑,多好!
“朕何時說過要還夜七回來了?他乃先皇下屬,如今朕即位,那邊是朕的臣子,哪裏有什麽還不還之說?”
上官墨訣緩過氣兒來,卻是已經扯下了套親情的麵具,冷酷冰冷地回。
陳紫染重新打量著眼前的上官墨訣,這人做了兩年皇帝,王八之氣這種東西多多少少還是沾染了的。
“夜七是父皇特賜給我的暗衛,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更不用說了。”
“那朕今日便在這說了,夜七朕要了,你若想要,去京城王府!”
上官墨訣一旦恢複到皇帝模式,又開始算計起來了,夜七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暗衛,威脅不大,但是逼迫陳紫染去京城王府卻是分量足夠的。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語過於硬,上官墨訣適時放軟了話,“那王府朕還給你留著,派了人守著,你不是喜愛海棠嗎?花園中新栽的海棠已經快要開花了。”
陳紫染隻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那個王府還留著幹什麽?
“明人不說暗話,你直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陳紫染有點不耐,和這人說到現在一句有用的話也沒套到,來意不明。
“朕隻不過是想趁著祭拜,和紫染敘敘舊而已。”
上官墨訣複又坐下,似乎沒有看見陳紫染眼中的不耐煩,優哉遊哉地開始品嚐起了滄水城的點心。
“敘舊?我和皇上沒什麽舊好敘的,若是敘舊能夠讓南宮炙回來,我一定好好敘這個舊!”
上官墨訣聽到這話卻是怒了,當下橫眉冷對,“紫染你實在太放肆了!”
陳紫染無謂地將伸了個肩,無話可說。
“當日的事,是朕對不住你。但是後來朕也派了人去找他,隻是早不到罷了。”
“多謝你的好心了!”
陳紫染沒好氣地拋下這句,便又想離開。
“等一下!雲諾呢?”
“你和我要雲諾?我沒記錯的話,雲諾似乎是你抓的吧?”
陳紫染嗤笑一聲,心底卻是明白這人想要一箭雙雕了,想必上官墨訣是想抓到雲諾對付南泗國,這才今日特意上門。
“他早就被一夥兒實力不凡的人給救走了,雲諾隻要沒死就一定會去找你!”
陳紫染昔日對雲諾的回護,雲諾的一路相隨,兩人之間若說沒點什麽,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雲諾,南泗國昔日的皇四子,若是能夠找到他,東啟和南泗之間的那些恩怨,可就更有趣了。
“我不知道。”
“朕不信!”
“不信就不信,反正我沒見過雲諾,你要是見到了,順便幫我問問,當年為什麽要對我下黑手。”
上官墨訣一下子怔在了那,雲諾會對紫染下黑手?怎麽可能!
那個懦弱不知事將紫染視作生命之神的小子竟然會對紫染下黑手,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上官墨訣初知道兩人間有恩怨,便明白今日隻能磨得陳紫染回京城,雲諾的事情還得他日再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