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故人相見恨晚
“把那兩個人救出來，我給上官墨訣寫封信，你今晚就送去。”
陳紫染抱著南宮憶回房，經過帝釋天身邊時輕輕地甩了一句話。
帝釋天點點頭，上官墨訣很久沒有動靜了，不知這次突然出手不知意欲何為。
樓下大廳中端坐著的柳鶯兒恨恨地瞥著陳紫染娘倆，手中的帕子快被那一雙白淨的手給攪爛了。
不就是個帶著個孩子的寡婦嘛，表哥為了她不給我好臉色，那個天溟昊更是不知好歹，想我柳鶯兒從來都是別人往跟前湊著討好著，如今卻是被人冷言冷語相待，簡直是氣煞我也！
柳鶯兒胸口梗著一口氣，麵前的菜肴無論多麽精致也沒有動一口。
腦海中靈光一閃，柳鶯兒勾起唇角巧笑嫣然，霎時將旁邊的酒客迷得暈乎乎的，而在二樓一直沒有離開的帝釋天看到此景卻是深深地皺起了眉。
幾日後，鄯城城門口，陳紫染的馬車在最前麵，甩開了柳鶯兒的馬車一大截，帝釋天以及遊舒墨等人的馬在後麵遠遠地跟著。
“在下回春堂掌櫃李延年，不知幾位可認識遊先生與柳家小姐？”
陳紫染剛下車，便被一個衣著樸素的青年給攔住了。
陳紫染一挑眉，樂了。這名字取得和漢朝某人一摸一樣啊，難道這李延年也有個貌美如花的妹妹？
“你是……”那個小鳥兒傳說中的未婚夫？看著不像啊，那個小鳥兒怎麽會答應嫁給一個清貧的人家？
青年做了個揖，眼神不偏不倚，垂目回：“在下奉家主之命，特來接遊先生與柳家小姐。”
南宮憶卻在此時從馬車裏探出頭來，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娘親！壞鳥兒要追上來啦！”
李延年麵上顏色雖未改變，目光卻是有些遊離，這是找錯了？
他隻是看陳紫染的麵容嬌俏，下車後幾個動作帶著隱隱的貴氣，再配合著遊舒墨一路送來的信件，說是和人搭伴行路，這才想當然地以為最前麵的陳紫染便是柳鶯兒。
“籲！”
天溟昊一個動作便利落地在陳紫染身邊，猶如一杆筆直的槍，眼神犀利地盯著李延年。
“遊先生和柳鶯兒在後麵。”
陳紫染走到車轅前將一直再往後追著看的南宮憶抱在懷中顛了顛，皺眉道：“憶兒，你是不是長胖了？”
南宮憶扭動著自己的小身軀，手裏緊緊地抓著最後一塊紅豆糕，嘟嘟囔囔道：“憶兒每天都吃很多多的，憶兒要長高高！”長胖胖一定是娘親的錯覺！
陳紫染不相信地捏著自家兒子的小胖臉兒，“這幾日娘親沒有督促你練功，是不是懈怠了？”
南宮憶黑溜溜的大眼睛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看著陳紫染，小聲地說：“憶兒在馬車上每天都有練功的！”憶兒沒有去山穀，練功的時間自是不能和以前在滄水城裏比。
一想起山穀，南宮憶就想起了已經遠遊的果果，心中滿是濃濃的思念，垂下小腦袋顯得無精打采。
陳紫染肅聲道：“如今在路途中不方便，憶兒既然不用練字也不用溫書，這修煉可是要勤加練習的，往後挨了打可莫和娘親哭！”
“憶兒知道的。”南宮憶埋頭在陳紫染頸邊，聲音悶悶的，他有些想果果了。
“李掌櫃？遊某來遲了。”
遊舒墨帶著一絲遲疑望向李延年。
“確是在下。遊先生和幾位朋友還請跟在下來，主人已經備好了上好的酒菜和客房。”
李延年說完便在前麵引路，進城時守城門的兵士隻是隨便看了看便放了行。
柳鶯兒的馬車在陳紫染馬車後麵緊挨著，那不屑的聲音透著車壁透了進來，“剛剛那幾個有眼不識珠玉的，竟然敢這麽露骨地看本大小姐，要是在以前定要把他們的眼珠子挖下才解氣！”
“娘親，壞鳥兒說錯話啦！”
“哦？”
南宮憶眨巴著紅嘟嘟的小嘴在陳紫染的耳邊悄悄地說，“明明就是有眼不識豬嘛！”
“哈哈！”
陳紫染隻覺得這次帶著出門有了麵前的小寶貝，真是歡樂至極。
“幾位貴客請下車，主人已經在大廳中等候各位。”
這時卻有一個聲音從李延年身後響起，宛若山穀中的鶯啼，清脆婉轉，如沐春風，口氣軟軟的，“哥哥，可是遊先生到了？”
陳紫染麵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自己是不是改天可以去當個神算子？
“妹妹，快回去！這是主人的貴客，不能驚擾了！”
李延年沉聲回道，自己出行前千交代萬交代今日切不可隨便到這邊來，妹妹此時怎麽會在這裏？
陳紫染一出車廂在逆光中看見了自己臆想的美人，弱柳扶風，纖纖素手，玉佩在手腕間叮當作響，瓷白的皮膚在陽光上閃耀著柔和的光芒，一身緋紅的流雲裙，步步生蓮。
陳紫染看過的美女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了，前世選美大賽什麽的也沒少看，如今卻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才是真的有如畫中走出的一般，靈動、古典美，舉手投足間便能攝取人的呼吸。
李花錦拉著自家哥哥的袖
子撒嬌，“哥哥，便讓我看看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李掌櫃的，便讓你妹妹跟著吧，無事的。”
遊舒墨這人最是見不得人為難，尤其還是一個美人皺眉頭，主動上前給李花錦解了圍。
帝釋天作為陳紫染的禦用官方發言人，自動上前做了個揖，“不知此次是哪位名士招待？”
李延年的態度一直都顯示他隻是個跑腿辦事的，那他背後的人呢？
“待會兒幾位見到便知道了。”李延年將李花錦扯到自己身後，似乎麵前幾人都是狼一般，淡淡地回到。
“哥哥……”
李花錦再接再厲地繼續扯著李延年，她還就不行了，無往不利的撒嬌怎麽可能會在今天失效呢？
“花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主子是要……”宴請未婚妻，你這又是何苦？
他和花娘自幼陪伴著主子長大，花娘對主子的心思如何，他十幾歲時便清清楚楚，隻是主仆有別，主子也沒有顯現過這方麵的心思，花娘為何就不能看開，這虐人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好了，進去吧！”
哪怕是美女，陳紫染欣賞完了看到正事沒辦，心頭也有點煩躁了。
陳紫染在心中暗暗吐槽，真是一群羅嗦的古人！進就進，不進就不進，在這大門口攪來攪去，沒意思透頂！
李延年歎氣，扯著自己妹妹在最後麵跟著，望向陳自然的目光中滿是沉思，遊舒墨回頭便看見李延年毫不掩飾的探究與防備，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便若無其事地去逗陳紫染腳邊的小豆丁南宮憶。
幾人到了門外時屋中便響起了一句話。
“請貴客進來吧！”
陳紫染隻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是誰。
陳紫染正專心地思索著，進了屋子抬頭的那一霎那，隻覺得不可思議。
“怎麽會是你！”
“是你！”
其餘幾人均是一頭霧水地望著激動的兩人不明所以，這兩個人竟然是舊相識？
“沒想到南宮夫人和表妹夫竟然是熟人！”
遊舒墨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將兩個人的身份重新點了一點，暗暗提醒他們不要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南宮憶扒著陳紫染的大腿，很是好奇地望向那個坐著的叔叔，他從未見過這人。
“幾位還請見諒，一時見到舊友有些疏忽了，今日我做東，還望大家能夠盡興而歸！”
坐在首位的人身著一件墨綠色袍子，身材單薄，麵容清秀，雖如此卻自有一派氣度。
柳鶯兒從陳紫染那句話開始便一言不發，哪怕遊舒墨擔憂的目光轉過來，也未能讓她開口說一句話，渾身散發著冷冰冰的氣息。
遊舒墨的眉頭已經快能擰起來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自己未來的表妹夫和南宮夫人認識也就罷了，為何目光一直黏在南宮夫人身上，鶯兒也一反常態一句話不說，這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這是舍妹柳鶯兒，這次到鄯州是想拜見表姑婆，隻是不知今日為何……”隻有你一個人呢？
隻見男子淺淡淡的笑開，溫潤如玉淡雅如竹，“你們來的得不巧，老人家去了寺廟中祈福，明日才能返還到鄯州，煩請幾位勿燥。”
清冽的聲音似是夏日酷暑中的一泓清泉，清甜甘香，慢慢地滋潤著人幹涸的心田。
“表妹，可有什麽想吃的？”
遊舒墨牌老媽子盡忠職守地開始操心著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了，奈何沒有一個人配合。柳鶯兒一聲不吭地盯著眼前的碗碟，不喜不怒地看了眼遊舒墨便又再次沉下去了。
“勞煩表哥，鶯兒看著……便沒了胃口，吃不下便不想吃了。”嗬，這所謂的未婚夫真當我的眼睛是擺設嗎？
柳鶯兒這句話不大不小，卻是讓在座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這女子怎的如此不知事？便是再如何不想吃，當著主人家的麵說出這種話無異於當場給人扇了一巴掌，如何讓人能開心得起來？
“哥！你放開，看我不給她點顏色看看！”
李花錦的聲音在門簾後響起，席間的幾人除了柳鶯兒都是有修煉的，因此那聲音雖然壓得極低，卻也是清清楚楚地傳到耳中的。
“花娘！算哥求你了行不？趕緊給我進內院去，不要再出來了！”壞了主人的事不是你能承擔得起來的我的好妹妹！
“主人特意放下店中繁重事物見她，為了今日忙活了半個月，但她呢？不就是長輩間定下的的婚約嗎？她至於這麽拿喬嗎？哼，就興她是千金大小姐，咱主子還是……”
“花娘住口！這話是你能說的嗎！還不退下！”
李延年是真的動怒了，自家妹妹這口無遮攔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遊先生雖然很快便是主子的姻親，但若是因此泄露了痕跡，讓主子的大計受到影響，自家妹妹唯有死路一條。更何況其餘幾人沒有一個看著是好相與的。
趙庚熙從遊舒墨和陳紫染匯合後便一直處於透明人的狀態，此時見到席間百態忍不住在心底大歎這一場大戲看得值，他的筷子在席間也是揮舞得最歡樂的
一個，筷筷不落空。
帝釋天和天溟昊對視一眼，裝作沒看見上麵那炙熱的眼神，自家正主夫人在那喂孩子喂得正歡樂呢，何必趟這個渾水。
玄紫軒自顧自地吃得開心，遊舒墨自從給他施針後，便一直隻讓他吃一些清淡的東西，如今好幾天過去了，這戒令自然也就無效了，敞開了肚皮吃唄！
“大哥，吃這個吃這個，這肉質鮮美嫩滑多汁，真是恨不得舌頭都吞掉！”
玄紫軒給帝釋天加了幾筷子自己認為非常好吃的食物，又蒙頭開始狂吃起來，當然偶爾為了搶菜，和趙庚熙的筷子會在空中打打架。
天溟昊無奈地看著自己麵前的空碗，這是還記恨著呐！
可是那個柳鶯兒自己貼上來的，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看在他成功挑撥小主子去“欺負欺負”她的份兒上，就不能賞一個甜棗？
“延年，便請花娘出來侍候著吧。”男子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對此很是無奈。
“讓各位見笑了，花娘自幼便長於我身邊，有些禮節上慢待了，還請看在我的薄麵上放了過去。”
遊舒墨第一個冒出頭來，再一次為了美人扛下了重擔。
“無妨，想來隻是天真爛漫了些。”
陳紫染暗暗地搖頭，老遊啊，趕快把你的眼睛收回來啊，你看人家姑娘可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誰誰誰，一看就知道一顆芳心都丟了，你再怎麽憐香惜玉也不能當熊瞎子啊！
“遊先生，可是心疼了？”
陳紫染招遊舒墨過來，附耳上去輕聲說了一句。
遊舒墨一怔，旋即笑開，“夫人多慮，在下隻是習慣而已。”真的隻是習慣，不是想拈花惹草啊！
陳紫染一副大家誰跟誰的表情曖昧地笑，“哎呀，死鴨子嘴硬，以後可別心疼啊！”看你滿臉找到蜂蜜罐的甜蜜樣，說不定早就在門口時便成為熊瞎子了！不過那個李家妹妹倒也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兒，自己若是個男子一定要娶回家！
身著墨綠衣裳的男子看到二人曖昧得要親上去的動作瞬時眼神一暗，垂下眸子不知想了些什麽，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笑容卻是比之前還要燦爛許多。
“花娘，你在旁邊伺候著罷。大家快吃，這些菜都是請鄯州名廚做的，用的材料也是鄯州特有的山珍和野禽，別有一番風味，在外麵是嚐不到的。”
陳紫染和遊舒墨點點頭安靜地開始進食，帝釋天幾人早就沒理會吃得開心，唯有柳鶯兒繼續坐在那當石像，這一路她也發現了天溟昊對自己完全無視的態度，本想在未婚夫這裏扳回場子，卻發現那人竟然用纏綿的眼神緊緊盯著南宮夫人！從自己坐下到現在，他可有半分眼神是給自己的？
想來被家人捧在天上的公主生氣了，嗬，你們要怎樣便是怎樣，我柳鶯兒又豈是認人宰割的對象！
且等著，且等著我回了京城看你們一個個還往哪逃，我必定要請哥哥將你們全部下了大獄，千百種酷刑施在你們身上，哪怕你們本事滔天又如何，我看你們一個個護在手心愛在心中的南宮夫人又如何和皇家爭鬥！
李花錦自從帷幕後出來便自動地站在墨綠色男子身邊，及時地給他布菜換杯盞，柔柔嬌勸少喝酒傷胃，讓陳紫染在一旁看著就眼熱，再看看自家那三個悶頭吃一點也不貼心的下屬，再瞄瞄自家傻笑等著投喂的兒子，心頭一陣無奈，同樣都是主子這差別待遇搞不得！
我也想要美女伺候！
真是一頓飯百種心思，千種暗流。
幾人吃完飯便去歇息了，陳紫染在進自己的院落時卻被人在後麵喚住。
“紫染……”
這一聲包含著思念的稱呼一出，南宮憶便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娘親，那人見到南宮憶的動作目光一沉，眼中的光亮也隨之黯淡下來。
這是紫染的兒子呢……
陳紫染轉身，抬起眸子靜靜地看著那人；“上官，沒想到當年一別，你我卻在今日相見。”
“是啊，沒想到，沒想到紫染如今已經嫁為人婦了，這是你的孩子？怎麽不見他的父親？”上官瑾苦澀地就開口，這孩子怕有兩三歲了，想來那一別之後紫染便和人成親生子，上官瑾一直放在心中的某種心思此時隻覺得慘白無力。
他和紫染遇見得太晚。
陳紫染輕輕地拍著南宮憶的後背，這是每次想起南宮炙時娘兒倆人之間的安慰方式。
“他父親出遠門了。”
上官瑾木木地看著陳紫染，隻覺得怎麽看都看不不夠，這麽些年來他一直將她放在心中最隱秘的角落，甚至以為自己忘記了這人的風華，忘記了這人帶給自己的震撼，如今再見方知自欺欺人得狠了。
這人的模樣明明自己全部記得，卻硬是在工作中逼自己遺忘，甚至在心灰意冷下答應了父母選擇的聯姻，娶東啟國遊家分支的柳鶯兒為妻隻為了遊家的權勢。
卻在迎接柳鶯兒的午宴上見到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人，這是蒼天可憐他還是在惡意玩弄他？
若是可能，能不能讓他陪伴在紫染身邊？哪怕自然已經成親生子，哪怕紫染並不稀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