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緣定，芳心許
回到風暖閣的慕容宇軒，心口沒來由得痛，又像回到失去淩曦的那一夜一般，“曦兒，你若是還在，你若是還在該有多好。澈兒現在這般痛苦，這種種的無可奈何，是不是造就了他的不幸，我真擔心，這孩子，是認死扣的。”慕容雨軒摩挲著過往二十年閨中寂寞的淩曦閑來無事抄默的詩詞卷冊，心痛如割。記憶的閘門也漸趨打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最初的小美好。
元慶十五年，那一年，慕容宇軒還隻是太子，那一年，慕容宇軒還隻有13歲，他的弟弟二皇子慕容宇瞻12歲，慕容宇瞻是陳妃之子，陳妃因為難產早夭，皇後仁慈，親自撫育二皇子慕容宇瞻，這慕容宇軒和慕容宇瞻自幼一同長大，同吃同睡，關係親密自不消說得。
皇後對二皇子慕容宇瞻視同己出，從無半點偏私，合宮上下無有不讚皇後賢德的，皇帝慕容長卿卻格外疼愛太子，慕容宇軒出事當天便被立為太子，自由聰明穎悟，深得皇上喜愛，二皇子性子沉靜，最愛在文墨上下工夫，慕容長卿倒也覺得這兄弟二人格外的相得益彰，一個自幼便兼有君王霸氣和智者氣度，一個淡泊如仙吐氣如蘭。慕容長卿得此賢後，後宮的宮人嬪妃甚少，也都安於自身，並無蓄意滋事者。一時間，太平盛世，百姓也無不安居樂業。
那日還是四月裏，春日裏最是愛犯困的時候，偏偏這太子慕容宇軒又生性好動，怎耐得住在書房裏坐上一下午呢，可無奈母後說了，不習完字不得出門，真是頭疼死了。
正在生悶氣地臨著字，隻見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探了進來，進來的小男孩兒約摸12歲上下，蹭蹭地溜過來，“哎呀，怎麽才來啊。”慕容宇軒顯然等得不耐煩了。
“哥，我好不容易才把跟著我的奶娘打發走了，這才抽得開身，我幫你臨字吧，你去歇歇。”懂事的慕容宇瞻從小乖巧，不像慕容宇軒愛動愛鬧，周皇後每每頭疼，可就連太傅淩蕭也說了，太子天性聰穎，一點就通，再加之皇上又各位地縱著他，這才這樣“有恃無恐”起來。
“快來，快來，我去禦花園裏逛逛，一下午憋在這兒，真是煩透了。”慕容宇軒抱怨著，忙一溜煙溜了出去。
“唉，不行不行，咱們得換換衣服。”慕容宇軒又回轉過來。慕容宇瞻知道這是重演了多少次的老把戲了，哥哥一向不拘小節不愛臨字背書的，總愛跟他換了衣服，偷偷溜出去。
他又穿著太子的服製了，要是父皇見到了，怕是一定要怪我的僭越了吧。對這個哥哥，他是很羨慕的，盡管母後總是修理他，可是父皇那樣疼愛哥哥，似乎父皇對自己從來沒有那樣好過，記得12歲生日宴上，父皇就告誡過自己，哥哥
雖然是哥哥，卻也是太子，不可和太子沒大沒小，將來一歲大似一歲了，更要懂得什麽事君臣之禮，雖然母後極力勸阻，說自家兄弟，何苦見外，可我知道，父皇是愛我的，當然，更愛哥哥。
慕容宇瞻苦澀地一笑，還有什麽不如意的呢，要不是母後的恩情，我能不能長這麽大都未可知呢。慕容宇瞻用心地抄寫著，娟秀的筆記在宣紙上汩汩流淌著……
這一天，正是內命婦進宮朝拜的日子，周後攜了一眾三品以上誥命夫人在宛心亭隔著水音聽戲呢，太傅家的小姐淩曦，年方8歲，也跟著母親一道進了宮，這小淩曦許是隨了父親，小小年紀，琴棋書畫便學得極好了，一首《天上人間》的琴曲更是博得了眾人交口稱讚，小小的嬌俏模樣，更是惹人生憐。
“周夫人啊，你可真會調教女兒啊，曦兒這丫頭長大了呀，一定是傾國傾城啊。”周後打心眼裏喜歡眼前這個伶俐的小丫頭。
沒一會兒工夫，趁著娘親和皇後看戲的空檔，便偷偷地溜了出來，也並不害怕，隨意地走著。
“呀，這是什麽。”好像是什麽墜地的聲音，生生駭了淩曦一跳。
“它是木棉啊，你不知道嗎？”淩曦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又陷入了新的驚嚇中去，隻見不遠處，一個穿著墨綠色長袍的男孩兒定睛瞧著自個兒，便怯怯地問道：“你這人真是的，幹嘛冷不防地嚇人一跳。”
“我在這兒站好久了，是有人走路盯著地麵，被木棉嚇到，還不知道。”慕容宇軒好笑地解釋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從出生到現在，除了父皇母後，從來沒有哪個人敢這樣責備自個兒，他卻偏偏並不生氣。
“木棉？”小淩曦似乎並沒有在意某人言語裏明顯地奚落，卻被這個名詞給徹底吸引了。
“怎麽，難不成，某人連木棉也不認識。”慕容宇軒像是故意惹她生氣一般，看著她輕輕翹起的嘟嘟的粉唇，他覺得分外有趣。
“我不叫某人，我有名字的，你這人怎麽這麽無禮。”小淩曦也不甘示弱道。
“小小女子，還妄談無禮。”慕容宇軒不屑道，似乎惹某人生氣他很開心。
“我不是小小女子，我有名字。”淩曦不滿地抗議道。
見這陌生的霸氣十足的男孩兒並不出聲，便昂然地抬起腦袋，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聽好了，我叫做淩曦。”那一刻，世界很安靜，四月天裏，正是櫻花盛綻的季節，紛紛嫩嫩地櫻花滿地都是，像是天鵝絨的棉毯，踏上去舒服極了。慕容宇軒凝視著這個可愛的女孩兒，靈透的眸子裏，他們分明看到了彼此的倒影。
見男孩一直盯著自
己看，小淩曦不知怎地，開始臉紅起來，慕容宇軒也有些不自在了。
“我很喜歡木棉。”慕容宇軒像是自言自語，但他知道，她在聽。
“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向木棉一樣，擲地有聲，壯烈地來去。”慕容宇軒的聲音是從骨子裏透出的霸氣和不羈，多年後，每每回想起，淩曦才意識到，其實，也許就是他說那句話時的堅定和眼神，從那一刻起，他便從此住進了她的心吧。
這邊，周夫人發現女兒不見了，急得不行，隻是此刻又得陪著皇後聽戲不能擅自離開，生怕擾了皇後娘娘的雅興，便著奶娘去尋，這會兒奶娘由宮裏的小太監領著，正朝禦花園裏來了，慕容宇軒見有人過來，不想暴露身份，便忙不迭地要走。
“我要走了。”慕容宇軒丟下一句話，淩曦呆住了，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孩就要離開了嗎？不知怎地心頭竟生出了一絲不舍來。正要開口，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卻又見那男孩回轉頭來，笑著說“我會記住的，你叫做淩曦。”似乎連眸子都在笑呢。
“我也喜歡。”
“你說什麽？”慕容宇軒不解地眨了眨眸子。
“木棉，我也喜歡。”慕容宇軒衝小淩曦會心地一笑，迅速消失在樹林深處了。
他們，他和淩曦卻都不知道，不遠處，抄完了字的宇瞻來尋宇軒，卻目睹了他們最初的相遇，或者，牽強地可以說，他們最初的相遇，也許本該就是三個人的，是三個人的相遇，命中注定。
“小夏子，那個小女孩兒是誰啊？”這樣靈秀逼人的小女孩兒，慕容宇瞻似乎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在心裏便生了根了。
“主子，那是淩太傅的千金，淩曦，聽說今兒的宴會上，皇後娘娘都讚不絕口呢。”望向淩曦的笑意不覺更深了些，隻是，他們都還太小，都還不知道，將來，該是什麽，等待著他們，那解不開的命定的糾葛。
“哎呦我的小祖宗，您真是讓奴婢好找啊。”
“奶娘，你怎麽來了？”小淩曦狡黠一笑，真真是嬌俏地惹人憐愛。
“還不跟我回去，你娘啊，可急死了。”小淩曦任由奶娘牽著手，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她知道，那個小男孩，她不會忘記了，隻是她這樣留戀的模樣，慕容宇瞻悉數看在了眼裏，慕容宇瞻當然知道，讓她如此留戀的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個時候，他真的希望，這小女孩的不舍和笑容，是因為他，能為他而綻放，他可以付出一切，他能給的全部，也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後悔，後悔最先遇到她的，不是他自己……而這個遲到的“遇見”，卻也從此讓他不能自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