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竹報平安
曹姨娘的丫鬟夏木當晚便被管家娘子通知，要被送去李公公的幹兒子處。
聲如黃鸝的夏木一聲慘叫，再優美的嗓音在悲痛麵前聽起來都是慘烈的嚎哭，夏木含淚辭別了舊主，一步三回頭的，仿佛前麵等待她的，是萬丈深淵。
何止萬丈深淵呢？京城誰不知道李公公的幹兒子，是出了名的玩弄女子的摧花之手，多少女子，幾日之後便命喪黃泉。
清軒徐徐的安慰曹姨娘道：“以後再挑好的丫頭送來給你使。”
曹姨娘滿目淚珠，如雲的長發隱沒在帳子裏，如小貓般伏在清軒的懷裏，低低泣道：“夏木好可憐。”
清軒早在剛才便聽了喬氏合理且得體的解釋：“夏木是為數不多的到了年紀的丫頭，且生的模樣好一些，老夫人屋裏和小姐屋裏的丫頭都動不得，我想來想去，就隻有她了。若是櫻桃妹妹不同意，隻能將我的胭脂送去了。”一雙丹鳳眼滿是風情，恰到好處的含了一抹淚珠。
自小跟著喬氏的胭脂默然跪在清軒麵前，清軒終究是心軟了，罷了，誰叫夏木是才來到府裏幾年的呢？
清軒在安慰曹姨娘的時候，清羽的心也在煩亂不堪，每每想起今日自己在中清別院的舉動，都有些魂不守舍，不篤定伊諾的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清羽十七年來第一次如此患得患失，坐臥不寧。
如夢從廚房端了一碗桂圓蓮子粥，玲瓏接過來，遞給清羽，清羽隻輕輕放下，一心記掛著中清別院中的伊諾，奈何又不好幾次三番去伊諾的臥房。
隨手翻起一張精致的雪浪箋，滾滾浪紋似他不定的心緒，簡單寫了幾個字，便順手招呼來遠遠站立的如煙，叫她送去中清別院紫靈處。
玲瓏乃是清羽房中第一等的大丫頭，看著濃濃的夜色中如煙孤寂的身影，無聲的皺了一下眉頭，走上前來，溫言軟語問道：“二少爺怎麽不吃桂圓蓮子粥呢？快涼了呢！”
清羽一向視丫鬟寬厚，
尤其是玲瓏，乃是已故母親王夫人的貼身侍婢，自王夫人仙逝之後，便聽從王夫人的遺言到了清羽房中伺候，因著細致周到的性子，自小為王夫人喜愛，因此清羽待她又比旁人不同。
清羽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伊諾表妹怎麽樣了？”
精致的青花瓷碗裏誘人的桂圓蓮子粥，一點一點漸漸減少的熱氣，昭示著時間的流逝，靜靜的等待是最讓人難熬的。
玲瓏盈盈眼波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喃喃自語道：“自然是該掛心表小姐，”旋即恢複了往日溫柔神色，“二少爺掛心表小姐，也是親情使然。”
清羽的目光仿佛跟著如煙一般，盯著她遠去又直勾勾盼著她快點回來。
夜色中，如煙縮著脖子，提著一盞羊角風燈，隻有上夜打更的人此時還在整個宅子走動巡視，其餘一眾丫頭婆子都在各自的院子裏，不許隨意走動了。
中清別院的看門婆子詫異的看著夜半來到的如煙，此時，恰巧隻有東廂房裏的紫靈的屋子還亮著燈，伊諾與紫潔都早早的休息了，連廊下的鳥都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更深露重，如煙帶著一臉夜色裏特有的幽暗，嫋嫋來到紫靈的麵前。
紫靈散著飄逸的長發，著一襲淺紅色綃繡海棠春睡的寢衣，九尺闊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垂下來的鮫綃寶羅帳飄飄灑灑，將嬌小的紫靈深深掩映。
修竹打著哈欠，眼光有些迷離，勉力笑著對如煙說：“這麽晚了，不知道二少爺巴巴的打發你來幹什麽？”
如煙抖落著身上的霧氣，對紫靈與修竹一臉歉意道：“二少爺打發奴婢來給二小姐送來幾個字。”
紫靈強爭著眼睛，接過如煙手裏的雪浪箋，看了之後嬌俏一笑，轉手吩咐修竹在案子上拿來自己素日用的海棠箋，就這修竹的手上，輕巧的寫上了兩行字。自己滿意的看了兩眼方放下筆，對如煙笑說：“這麽晚了，我也不留你吃茶了，早早的回去複
命吧！”
修竹又拿出一把銅錢塞在如煙的手裏，如煙手提來時的羊角風燈，小心的將紫靈的彩箋握在手裏，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夜風刮走。
環翠沒有睡覺，一直等到如煙回來，才算鬆了一口氣，見她麵色發白，倒了一杯滾滾的茶，命她喝了後回去歇息。
如煙熄滅羊角風燈，望著身後被大門緊緊鎖住的濃重夜色對清羽笑道：“二少爺的差事向來都是不同尋常的。”
紫靈手寫的彩箋笑如一根救命稻草，解救了苦苦盼望的清羽，見是一個雅致的海棠箋，先開口笑道：“再沒有紫靈妹妹這麽愛海棠的，滿院子的海棠還不夠，連個彩箋也要是海棠的。”
卻見上麵娟秀的朱砂色小楷，寫著：“海棠代竹傳平安，今夜盡可安枕眠”。
古來就有竹報平安一說，紫靈卻偏偏用海棠箋，還巴巴的寫上這樣的句子，微微一笑，暗自感歎紫靈不拘一格的調皮與才情。
玲瓏服侍著清羽立在邊上，早已經嗬欠連天，俏麗的綠裙也不再翩翩。本來催促著清羽早些歇息，見清羽看到彩箋之後神色卻比平時還要精神十倍，不高興的悄悄白了一眼一臉巧笑的如煙。
如煙何其無辜，玲瓏心裏的不悅順著眼角柔媚的眼風颯颯傳遞。
環翠按照清羽的吩咐又給了如煙一些賞賜，仿佛渾然不覺玲瓏的心思和表情，或許，是一種刻意的裝作不知道吧！
清羽珍重的將海棠箋夾到書房一本書裏，帶香的彩箋聞起來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清甜，令他陶醉欣喜，忽然想起來：“怎麽？今晚的桂圓蓮子粥哪裏去了？”
環翠笑不可支，卻極力忍著道：“二少爺還提桂圓蓮子粥呢！不是被您給吃進肚子了嗎？”
清羽疑惑的搔搔頭，看到環翠強忍著憋得通紅的臉，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玩笑，本自沉穩的環翠，原來活潑明快起來也是這樣的可愛！
終於，一夜無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