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主仆訴心
直到掌燈時分，清軒才與喬氏一起回來，胭脂接過清軒的灰色織金披風，吩咐采蓮出去打來洗臉洗腳水。
清軒揮揮手說道：“不用了，晚上我不在這裏住。”
滿臉倦容的喬氏看了一眼也有些意興闌珊的清軒，眼波裏忽的閃過一絲淩厲之色，隨即又換做一種無限嬌媚的神色，爽快的脫去外麵猩猩紅的大衣遞到胭脂手裏對胭脂戲謔道：“大少爺不用咱們伺候了，他自有去處，你隻要伺候好我就行了。理他呢！”
坐在一邊心急如焚想走的清軒聽得喬氏如此含酸撚醋的話語不但沒有一絲怒色，反而站起來走近一步，覷著喬氏麵如滿月之色的秀麗臉龐笑道：“好個心胸狹窄的當家奶奶，今日說這等小家子氣的話，越發的像當年的才進門的刺玫瑰了！難道是今日看人家錦鄉侯府裏娶親，你也想起了自己做新媳婦的日子？做出這小裏小氣的做派！真真是又回到了當年刺玫瑰的本色了！”隨後撫掌哈哈大笑，輕佻的抬起喬氏俏麗的下頜細細端詳，眼睛裏滿是迷離。
胭脂在邊上聽得兩人調侃的熱鬧，早借口躲了出去，留下清軒與喬氏在房中獨自取樂，見清軒走了出去方又進去伺候。
隻見臥室裏麵喬氏坐在妝台前，黑著一張臉，冷漠的發呆，剛才的嬌媚神色早已風卷殘雲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胭脂心知肚明，清軒又去了曹姨娘那裏住下，喬氏心中自然不快。
胭脂默默的替她卸去頭上滿頭的珠翠簪環，采茶躡手躡腳的打來洗臉退出去了，生怕引火上身。
喬氏雖是怒中，到底是當家人的心胸，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氣，似是有一搭無一搭的淡淡問道：“今日出去了一整天，家裏可有什麽事情發生不曾？”
胭脂不敢隱瞞，將今日兩位小姐來之事原原本本說出，語氣的雲淡風輕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原因隻有一個，不想在本就憤怒的喬氏心中雪上加霜而已。
喬氏斜睨著眼睛低低問道：“竟有這樣的事情？知道是誰有這個膽子嗎？”
胭脂隻得補充道：“我倒是聽說，昨
個苗姨娘找了一個負責在花園打掃的下等婆子說話，今早兩個人又在屋裏嘰嘰咕咕說了好一陣子，想必就是苗姨娘惦記上了大小姐的訪蘭姑娘。”
聰慧如胭脂，早就料想到了喬氏知道的後果，果不出所料，喬氏登時大怒：“好個不知身份的苗姨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哪裏輪到她在家裏生事！”
懷孕的曹姨娘她現在沒有辦法，難道苗姨娘一個侯府的破落戶她也奈何不了嗎？
喬氏因今晚上清軒又去了曹姨娘處，早在心中對妾氏產生了恨意，又聽見苗姨娘在家裏要興風作浪，哪裏能忍受得住？
胭脂理解喬氏的心病，隻得細細的婉言勸解。
誰知道小丫頭采蓮正巧捧了茶水進來，聽得喬氏在那裏抱怨苗姨娘，便欲在喬氏麵前出個風頭賣個乖，遂大膽附和道：“大少奶奶說的是，憑她是誰？在這個家裏，再大也大不過老夫人和您，誰不知道老夫人如今享清福，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少奶奶您打理，憑她是哪門子的姨奶奶，也主掌不了家裏的事情！”
喬氏此時聽得采蓮此話正是入耳，隨手撿起妝台上的一盒子上好的茉莉粉便扔給了采蓮，說道：“你倒是會說話討主子歡心，這茉莉粉是上好的，便賞了你這個會賣乖的小蹄子吧！若是能有膽量去你苗姨奶奶那裏說這番話，才更不枉我的賞賜！”
采蓮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摸著精致的小盒子愛不釋手。
胭脂暗暗的看了一眼采蓮，這個平日便專會找巧宗的小丫頭，胭脂早就看出了她心裏的不安分，因此也不大重用，今日倒敢在大少奶奶麵前說話，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分明是個禍害！
隻是此時，不是懲罰采蓮的時候。看得意的采蓮出去，胭脂又是一番勸解。
喬氏穩穩的躺在織金繡花的海紅紗帳裏，突然拉住將要出去的胭脂，含了一縷悲哀道：“左右今日大少爺不在這屋裏睡，你就過來陪我睡吧！”
胭脂何嚐不知道喬氏今日不快？也見喬氏孤孤單單甚是心疼，索性抱了自己的鋪蓋睡在了喬氏的旁麵。
喬氏又推心置腹說道：“咱們十幾年的情分，我陪嫁的丫頭就你一個了，你不陪我說說體己話，我又能找誰呢？”
如小兒手臂粗的蠟燭一一熄滅，沒有月光的夜晚，隻有絲絲的風打在窗欞上，越發顯得夜是那樣寂靜。
喬氏躺在床上無端問道：“你可知道我今日為何要賞了小采蓮？”一句問話突兀的毫無防備。
胭脂拘謹的躺在那裏，平日敏捷的心思今日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喬氏在黑暗中對著胭脂無奈一笑，歎了一口氣：“我何嚐不知道，采蓮這丫頭故意的在我麵前賣好，嘴裏說的比蜜還甜，隻是一味的奉承我。”
每一個當家奶奶必是有一顆能夠看透人心思的七竅玲瓏心，豈能看不透一個未經世事的小丫頭？何況那些個奉承話是那樣的淺薄，那樣的通俗，她又何嚐不知道，家宅不合，終究不是大家庭的生存之道。
隻是，很多時候，一個決定隻在一瞬間。人，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終究是很多時候感情超越於理智之上的。
胭脂不解的問道：“那大少奶奶為何還要縱容她打賞了她？”天生聰慧的胭脂，卻從無一點心機的胭脂，她是真心不理解喬氏。
喬氏並不回答，隻咯咯一笑道：“你且看明天的效果就知道了。”
胭脂在黑夜裏望向喬氏，明天，會是什麽效果呢？
喬氏默默拉過胭脂的手語重心長手道：“我知道你一門心思為我著想，我們十幾年的主仆之情，你最是真心為我，我隻告訴你一點，好妹妹，我不是糊塗人，我的心裏有譜，誰對我好，我在心裏將永遠不會忘記。你看著吧！我今日賞了采蓮，明日苗姨娘便再不敢生事了。”
胭脂心下一熱，多少委屈與無奈，也抵得過了！
卻說這胭脂自小便是孤兒，若不是喬家收留了她，隻怕她早已凍死餓死在了街頭，胭脂陪嫁到了梅家之後便一門心思的幫助喬氏打理家事，加上胭脂本性聰慧、善識大體，在梅家下人中最是精明能幹、井井有條的一個，更是喬氏的左膀右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