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東海第三日

當童兵安置好裝備,身著便上裝從下水道出來的時候,天幾乎要亮了。

之所以說是“便上裝”,是因為此刻童兵的下半身,就隻剩下一條內褲了。在方才使用旋步的時候,十成的純陽內力在他腿部筋脈中高速運轉,這效果仿佛就是兩條“熔兵腿”。那條跟著童兵好幾年的帆布褲,頓時就被燒成一堆布片,等童兵收起影鐵甲時,無數焦黑的布屑飄揚在下水道,仿佛在為這條褲子舉行默哀。

這鍾點,環衛工人門都開始上路工作了,要是路上走著一個穿內褲的男人,那童兵的照片非被他們拍下來發到網上不可。

艱難地合上下水道蓋子,童兵跌跌撞撞靠在小巷口,觀察著外頭的路麵探頭和行人情況。也怪不得他腳步虛浮,剛才施展旋步的時候,童兵在每秒的旋轉速度在12圈左右,這比被扔進滾筒洗衣機還刺激,也就是常年打仗、而且身懷內功的童兵受得住,換了旁人,隻怕髒腑都被離心力給破壞了。

“這後勁兒可真大,都聞著新鮮空氣了,怎麽還想吐……嘔……”僅著內褲的童兵苦著臉,樣子略顯狼狽。雖然剛才在下水道裏已吐了半天,不過他的身體仍然沒有恢複。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休息、補充體力。

“穿著這條褲衩子,可怎麽走回去?”正傷腦筋時,遠處一家正在收攤的夜排擋引起了童兵的注意。在東海的夜晚,這種夜排擋到處可見,童兵前一天淩晨,就是在東海公安四局門口麵攤吃得晚飯。

夜排擋店主一般都會開輛小麵包車,把塑料桌椅,桌布,食材,液化氣罐都裝在車廂裏。等到晚上便找個固定的地方,擺出桌椅、生起爐灶。

童兵在部隊的時候特別懷念這種夜排擋,部隊裏的夥食都掐著點兒,過了營裏熄燈時間,你根本別想吃一口熱的。而且食堂裏的飯菜都隻考慮營養,屬於正餐。想要吃一口首都的灌腸或者華中的熱幹麵,那隻能等放假去外頭覓食。

巷子口正收攤的這家,攤位旁散著一堆蝦貝類的空殼,一看便是做海鮮小炒的。東海地如其名,靠海吃海,周邊水產特別豐富,所以這種做海鮮的夜排擋特別多,吃海鮮的店一般不賣米飯糧食,因為海鮮配酒才是華夏大多數地區的飲食習慣。

“酒?對!雖然有點丟臉,不過也隻好試一試了。”一聯想到酒,童兵心生一計,他立即放棄了忍耐,仍由那股嘔吐感從胃部逆衝而上。在跌出巷子的一瞬間,童兵“哇”一聲吐出大口酸水,同時邁著踉蹌的腳步往那家夜排擋走去。

東方已露出了魚肚白,這家夜排檔此刻也就剩下兩個人,正在收攤的老板和一個結完賬還沒走的客人。

童兵三兩步晃過去,一下子趴在塑料桌上,嘴裏含糊不清地喊道:“酒!老板!還有沒有酒?!來瓶……嘔……來瓶白的!”

他這會兒胃裏仍然是翻江倒海的難受,再加上下身就一條內褲,活脫脫便是一個喝斷片的酒鬼模樣。那老板毫無任何懷疑,便嘲笑道:“我說小哥,你都這樣了,還喝?你褲子呐?”

“什麽褲子?誰要褲子?我要酒!”童兵假裝睜不開眼睛,從兜裏摸出幾張鈔票,遞向空無一人的方向:“夠不夠?我可告訴你啊,我數錢能數清,你別想多收

我錢!”

看著童兵“醉”成這樣,那老板好心勸道:“行啦小哥!天亮了我都收攤了,聽我一句,趕緊回家睡覺,你老婆孩子估計快急死了。”

這時童兵才故作清醒,他直起身擦了擦汙濁的嘴角,拍了拍大腿又摸摸頭:“哎?我褲子呐?”

那老板又好笑又嫌棄,從車上抽出片塑料桌布遞了過來:“喝酒喝得連褲子都沒了,算你牛!來來來,我給你一東西遮一遮,真是的,臊不臊啊你。”

本來是想要個圍兜,不過看這桌布的透明度也能湊合,童兵便接過來隨便往腰裏一塞,瞬間身上多了條非常新潮的“裙子”。

在那老板的大笑聲中,童兵又撲向那桌客人的殘羹,搶了個剩一層底的酒瓶,嗬嗬笑道:“朋友,今天你就請我喝一口酒,改天我請你喝一箱!”

說完,他就像怕老板搶回似得,抱著酒瓶子一步一跌的跑起來,直跑到拐角處,童兵抵著牆麵回頭一瞄,才發現那老板還在拍腿大笑,根本沒力氣追過來。

“這……多少有點丟國家的臉……”那老板天生一副好嗓子,童兵跑了小半條街,那笑聲還是“聲如洪鍾”,聽著那肆無忌憚的大笑,童兵受到了成噸傷害。

但不論如何,童兵想要的表演效果已經達到,他保持著這副形象回到了招待所,在服務員詫異的眼神下,童兵穿著“新裙子”、拖著酒瓶子,晃進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關上後,童兵仍然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假意發著酒瘋,在房間裏手舞足蹈轉了一圈,直到確定整間屋子裏沒有竊聽器、針孔探頭之類的設施,才將身上那條桌布扯了下來。

戲做到這個份上,童兵相信,即使整個招待所就是那名叛徒開的,他應該相信了自己的“酒醉晚歸”,絕不會再多追查童兵當晚的去向。

隨意洗了把臉,躺在床上的童兵重重呼出一口氣,眩暈嘔吐感在深呼吸中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朧的睡意。回到東海之後,童兵又是夜闖賭船、又是夜闖研究所,根本沒怎麽合眼。算上之前的旅途奔波,總共已經有3、4天沒有好好睡個好覺了。雖然以前在伏擊敵人時也有數日不睡的經驗,但這並不代表童兵不會疲勞。

“今天是回東海的第三天了吧?叛徒的事情越來越有眉目了,既然這樣……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吧。”

這一覺,童兵直睡到下午2、3點才起,睜開眼睛後,他第一件事便是從抽屜裏取出了鉛筆和筆記本,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起來。畫了一會兒,童兵放下鉛筆,開始打量起筆記本上的圖樣。

這其實稱不上是一幅畫,看起來更像是一張房型俯視圖。

房屋的四麵用四條直線代替,屋子中間有個大長方形,上麵標注著“長桌”;桌子四周平均分布著十幾個小三角,代表許多的椅子;一側牆麵上加了個長方形,標注著“壁爐”二字。在長桌靠近壁爐的那一側,那個代表“主位”的三角上,童兵用紅筆在邊上寫了一個草體的漢字“吞”。

“吞”,即吞噬。

華夏古神話中,凡被龍蛟之吞下的獵物,身軀無再造之日,魂魄失重聚之時。用白話來說,就是魂飛魄散,下輩子都別想輪回了。

龍組但凡接到斬首任務,都會分析任務目標的情報,若目標是大奸大惡或者背負戰友血債的話,帶隊隊長都會在目標照片旁用紅筆寫上一個“吞”字。被龍組盯上的惡徒,隻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筆記本上的圖樣,就是童兵在命脈中見到的“預言”,這種預言從未落空,所以童兵堅信,這間屋子就是那名叛徒的巢穴。隻可惜童兵在預言中看不清那人的麵貌,隻記得偌大的長桌上,隻坐了2個人,一個便是主位上的那個叛徒,另一個坐在右手位,脖子上帶著一條很顯眼的墜飾。

“總有一天,我會坐在你對麵的位子上,和你好好談一談。”熔兵手一搓,那張草圖頃刻間灰飛煙滅,些許火光倒映在童兵雙瞳裏,仿佛銀河中劃過的彗星熾影。

銷毀了那張草圖,童兵隨意吃了點餅幹,便取出了那副包含著影鐵甲的電子墨鏡,進入了內置的電腦係統。

這副墨鏡中的電腦,是童兵見過功能最強、操作最簡單的係統。它擁有未知的能源與信號源,即使泡過水也可以打開,在地下也可以連上網;而且電子光屏采用的是瞳孔操作,根據童兵的視線能夠自行反應,將他最需要的資料呈現出來,簡直是“眼珠一轉,便有答案”,令童兵最滿意的則是,隻要他帶著這副墨鏡,別人根本無法得知他正在使用電腦係統,對於隨時會收到監控的童兵來說,隱蔽性才是第一需求。

進入係統後,童兵直奔警員資料,在公開的網絡中,查找到了喬蕾的名字。

“喬蕾,1991年生於東海市,2008年考入當地警校,3年後以優異成績畢業,分配到東海公安四分局工作,現任刑偵科副科長。”網上能夠查到的資料非常粗糙,甚至連喬蕾的具體生日都沒有。關閉光屏,童兵不禁摸著嘴唇思索起來:“能夠第一時間掌握到我的秘密,這個喬蕾的觀察力非同一般,倒是比她妹妹可靠多了。隻是,她為什麽要與我見麵?還有老劉在電話裏的為難口氣,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難道他感覺喬蕾的立場有問題?”

在招待所的屋內,童兵反複思考了幾種可能,但都因為掌握的情報不足,隻能得出模淩兩可的結論。他也想過聯絡趙莫君,讓她破解警方內部網絡,掌握喬蕾更多的情報。但是想到“預言”中,那個叛徒盯上趙莫君的片段,童兵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如果這個叛徒能有接觸衛星定位的能力,那麽趙莫君與他的“秘密聯絡”將名存實亡,隻要對方動用衛星,無論是童兵的追查行動,還是趙莫君的黑客行為,都會被對方掌握。

童兵決定,如非必要,之後絕對不能動用趙莫君給他的那個萬能PAD。雖然趙莫君對自己是一廂情願,但自己何嚐不是當她是妹妹一樣關心呢?那名叛徒的能力已經多次超過了童兵的估計,童兵實在不敢想象,如果趙莫君成為了目標,自己有多少把握保證她安全?

“反正去了就能知道答案,她一個老劉帶出來的人,還能是敵非友麽?”將各種可能性都暫時拋開,童兵走到屋子中間,開始做起了仰臥起坐。

有時候,鍛煉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精神休息。

在身體和精神的輪流休養中,童兵回到東海的第三天,很快就這麽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