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熔兵手

四局,全名:東海市公安局第四分局,坐落於市區邊緣,管轄區域包括東海旅遊集散中心、東海火車站等重要交通樞紐設施。

人多的地方,故事就多;故事一多,事故就多。

在東海各個警局中,四局的警力是最多的。不過幾個車站幾乎每天都要報警一次,再多的警力都不夠用。這不,在被帶上警車的時候,童兵就無意聽見兩個年輕警員的小聲抱怨。

“張隊也太較真了,不就是一好人好事嗎?孩子都救回來了,收隊下班得了唄?”

“你知道個屁,張隊那是在大喬副科長麵前好好表現,爭取加分呢!”

“嘿,怪不得這麽積極呢,不過好名聲都給了張隊,咱們可苦啦!我們這一組,今兒一天出警四回,弟兄們就是鐵打的腿都要斷了。”

“誰讓那撒比謊報呢?還說劫持受傷兒童,還好隻是一場誤會,要不然,出動咱們這些人都嫌少呢!”

“就是,你看好,我非得找機會整整那個報假警的。啊喲,我的腿啊……”

靠在警車後座的童兵忍不住笑了笑,聽見這些警員真實的感受,他忍不住回想起從前手下的兵崽子,在五十公裏拉練之後,紛紛倒在地上叫苦的情景。

回憶中的列兵們看不清麵貌,一個個從草地上爬起來,一哄而上圍到童兵身邊,七嘴八舌地吵著:

“教官!跟我們說說你在沙漠裏和以色列王牌狙擊手對槍的故事唄?”

“豬腦袋,一槍完事兒的故事有啥好聽的?教官!我們二班強烈要求再聽一遍五壯士踹翻小倭子黑龍會的故事。”

“大家聽我說!大家聽我說!照我說啊!還是讓教官同誌,說說他在家鄉的那個她唄?”

“他?你說的哪個他?”

“你個傻帽就會吃!當然是……青梅竹馬的那隻懶喵兒唄!”

“哈哈哈哈!”

起哄的聲音充斥在整個練兵場上,環視著每一張模糊的臉,向來不怒自威的童兵也隻有苦笑連連:“你們這些兔崽子……”

“教官,我想聽另一個故事。”一個尖細的聲音如尖刀一般刺入耳膜:“我想聽……那次你在金三角,害死營救目標的故事!”

“嘶!”猛地倒吸一口冷氣,童兵虎目陡然一撐,卻發現自己身在警車後座,前座的張警官正麵對著自己,一張麵孔被嚇得煞白。

一股無名而有形的殺氣,讓張警官仿佛置身於揭鍋的沸水之上,有一種渾身即將被煮爛的幻覺。張警官並不是一個菜鳥,他曾經見過殺人全家逃入山中十年的犯人,可是回憶起來,當時那名凶犯的眼神與童兵相比,直如野貓與恐龍之別。

“我……我說,警局到了,童先生下車吧。”

童兵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了一口,立刻將繃緊的身體鬆弛了下來,一秒鍾之後,張警官就看見童兵淡笑應到:“太累,眯了一會兒。”

張警官也擠出一個笑容:“筆錄不會太久的,回家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看著童兵點了點頭,拖著他那隻巨型野營包下了車,張警官忍不住“靠”了一聲:“這人到底什麽來路,老子說話舌頭都不利索了?”

童兵剛下車,後麵兩輛

警車也跟了上來,第二輛警車上下來的是孟筱翎和周愛國,第三輛警車則直接開進車庫,似乎警官們怕車上的組長與三人衝突,故意將兩撥人錯開了。

孟筱翎眯著眼走到童兵麵前,雙手互握,屈膝彎腰地左右打量著他的下巴,一臉的狡黠。

看著孟筱翎耍寶的樣子,童兵完全放鬆下來,他故意板起臉:“喂,小懶喵兒,你這又是什麽新招?”

“我是在看看咱們的大英雄呀?”孟筱翎故意發出誇張的聲音:“對了,咱倆同窗三年,數年未見,先說好,一會兒你給大家排隊簽名,我要排第一個。”

“瞧你這口音重的,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同床’三年呢!”這句話童兵可不敢說出來,他隻能憋住笑:“這是警察局門口,你別讓警察同誌們笑話。”

“哪兒能笑話啊!”周師傅滿麵感激地迎上來:“我們車上那個保管證據的警官,看到你拔出來的鐵條啊,都傻眼了!一直在自言自語,琢磨著……你是怎麽把這根撞到七轉八彎的鐵條給捋直的?”

這個並不是秘密,看著躍躍欲試的孟筱翎,童兵隻是略作解釋:“要從傷口裏拉出變形的鐵條,太危險,所以我用高溫讓鐵條軟化,軟的鐵條抽出來,對傷口的傷害就小了。”

周愛國撓撓頭:“是了,我是在孩子背上找到個燙傷的地方。那個……童先生啊,金屬受熱的道理我也懂,可是在車上也沒看你用打火機啊……不對,這鐵條,就是用打火機燒,也燒不軟啊?”

這時孟筱翎果然站出來獻寶道:“周師傅,你忘啦!我不是說過,他練過武術的嗎?”

孟筱翎這麽一說,連車上的兩位警官都忘了正事兒,都湊了過來,其中一人忍不住問:“你真的是用武術,徒手把這根鐵條燙軟了拔出傷口的?沒有用噴槍之類的工具嗎?”

童兵嚴肅地點點頭。

“要是看不到證據,我恐怕難以相信啊。”看得出這位警官也對童兵救人的一事,對他產生好感,可是要讓他相信一個人能徒手發出高熱量,燙軟這種固定用金屬環……是個警察恐怕都接受不能。

“我也是。”另一個警官取出一個塑料袋,裏頭裝著童兵提供的那條鐵條——光從外觀來看,已經無法用“條”來形容,更像是一“塊”了:“我是物證科的警員吳震珂,這種不鏽鋼合金鐵,雖然質量很雜,但是熔點高達300度,就算是軟化,至少要達到200度高溫才可行,你就算是練了九陽神功,也不可能發出200度的高溫吧?”

聽見“物證科的吳震珂”這些話,孟筱翎連忙捂住嘴,不讓自己笑出來,童兵隻能接過話頭道:“要闡述這‘熔兵手’的武學道理,其實我也有些詞窮。兩位警官,金屬軟化的這個細節,是不是一定要寫進筆錄裏麵?”

“倒也沒這麽強製性。”吳震珂一雙眼睛死盯著那塊金屬瞧個不停:“不過大俠,你要是能給我看一下證據,我今晚才睡得著啊。”

看到這位吳警官想破腦袋的表情,童兵釋然一笑:“這武功也不算什麽秘密,為了各位人民公仆能休息好,演示一下也沒什麽問題。”

“好極了!我先去準備準備,你幾個幫他們帶路吧!”看來這吳警官,是一

種完全被好奇心操縱的生物,聽見童兵應下話來,他連張隊長都不等,一溜煙消失在警局門口。

轉過身,童兵歪著嘴對孟筱翎嗆到:“你這多嘴喵兒,害我又要辛苦一回。”

孟筱翎詭辯道:“那沒辦法,警察同誌的睡眠可很重要,要是你害得吳警官今晚失眠,明天放跑了壞人,那可是造孽啊~”

童兵一攤手:“好好好,誰讓我是祖國好市民,人民警察的好幫手呢?也隻好辛苦表演一下熔兵手了。”

“嘿嘿~~”童兵天生臉型四方,平時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國字臉的人開玩笑,總有一種反差的滑稽感。孟筱翎被逗得一笑:“騙你的,被耍了都不知道。”

“什麽被耍了?”童兵算是怕了這個丫頭,好幾年沒見,才過了幾個小時,就變得和小時候一樣花招百出。

“告訴你哦。”孟筱翎有些搖頭晃腦:“吳警官剛才說啦,今天他本來就是值夜班,不能睡覺的。你這副表情幹嘛?你不信啊?不信問周師傅啊?我們一起聽到的。”

童兵:“我信……我信……”

就連車外的警官都被孟筱翎逗樂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發現一個異常。那就是方才和童兵同車的張隊長和司機,始終沒有下車。

隔著深茶色的玻璃,看到車外童兵與孟筱翎談笑時那鬆弛的神情,張隊長的眉頭卻緊鎖不展。

童兵的那個眼神,令他的至今都沒有擺脫那股壓抑感。

“怎麽了張隊?”看見自家隊長異常的神色,駕駛座上的小警察都感到了不對勁。

看著車外聊得正起勁的童兵,張警官壓低聲音回答:“這個童姓男子不簡單,剛才他醒過來的瞬間,那雙眼睛一張,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什麽?”

“殺氣。真正沾過人命的人,才有的殺氣。”

“啊?不是吧隊長,童先生可是救了人孩子一條命的!”

“蠢,救人的人就不能殺人嗎?”張警官警惕地注意著車外:“這幾年我什麽犯人沒見過,有這種眼神的人,手上沒個一兩條人命是不可能的。”

“這……那怎麽辦?張隊,要不……拷了他?”

“拷你個頭!”張警官沒好氣地訓了他一句:“你平時憑感覺就拷人嗎?司法基礎考試你怎麽考出來的?”

觸到上司黴頭的小警察隻好苦著臉問:“那……那隊長你準備咋辦?要麽去係統裏查一下他的證件,說不定是同行呢?”

“有可能,不過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張隊長凝重地回答:“那就先這樣吧,一會兒你拿著他的證件去查一下。”

說完,張隊長再一次眉頭緊鎖。

這感覺不會錯,童兵絕不會這麽簡單。可是就憑這感覺,把一個見義勇為者扣留太久,非被東海電視台那群瘋狗記者曝光不可!

張警官由衷希望,通過童兵的證件,能確認他警察或者軍人的身份。否則……他發現自己有些不敢想象“否則之後”的內容。

“唉,這種事兒又不能報上去……哎?對了!”陷入思維困局的張警官忽然一拍手:“我讓她來不就好了?!我怎麽忘了咱們的四局二喬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