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抱著受傷男孩,童兵向第六號車庫一路小跑而去。

那位堪堪清醒過來的男孩母親,正被孟筱翎與楊露攙扶著,吃力地跟跑在童兵背後。

自童兵出現以來,他的一舉一動始終給人從容淡定的印象,這是他第一次做出奔跑這種大幅度的動作。

“沒辦法,時間緊迫,快,告訴我哪一輛車最舊?但發動機必須可以啟動。”這是童兵在抱起孩子之前重複了三遍的話。

重要的事情才會說三遍。

小男孩的雙腿被一根鞋帶捆住,固定在童兵的腰部,最大限度地減少了晃動。小男孩的頭軟軟靠在童兵肩窩中,跟在童兵身後的人都能清晰看見孩子緊閉的雙眼。

這一刻,跟在童兵後麵跑的人——司機、醫生、旅客默契地保持了一種緘默,整隊人鴉雀無聲地往同一方向跑著,這番景象著實難以形容。

集散中心占地略大,當童兵停步在六號車庫大門外時,時間距離事故發生已超過了十分鍾。

此時童兵的眉頭才顯出了凝重的神色,再拖下去,急救難度將成倍增長。

“快!快開車庫門!”熱心的楊露迅速指揮幾個人合力推開鐵門,給童兵開路。她指著倉庫一角童兵示意道:“你看……呼……最右邊那輛車!發動機已經到了報廢期,不過還能點著。”

“好,謝了。”童兵立刻將孩子往車上抱去,邊走邊問楊露:“你會不會開車?”

“啊?這輛?”她臉上露出難色:“因為你要最舊的,所以我找的這輛是舊式的淘汰車……”

看著為難的楊露,孟筱翎不顧得思考“為什麽救人和舊車有關係”,連忙提醒到:“周師傅會!這是他年輕時開過的車型。”

童兵目光一亮,高聲問道:“周師傅呢?”

“我……我在。”方才還驚魂未定的周師傅,一發現孩子還有得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在人群最後,沒想到此刻卻被童兵叫了出來。

童兵立即指揮他道:“快發動車子,點著別開,掛最高檔讓發動機空走!”

“啊?為什麽?”

時間緊迫,童兵大手一揮:“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說完便抱著孩子鑽進了大巴車廂裏,又扯了一個座位套鋪在車尾走到處,將孩子臉衝下平放著。

孩子的母親連忙跟了上去,她臉色蒼白,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卻仍然不住問著:“您是中醫大師嗎?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好嗎?”

對待這位崩潰邊緣的母親,童兵也隻能耐心解釋:“你看,孩子背上那根鐵刺不能直接拔,要先讓傷處那些神經震麻了,然後把鐵刺慢慢給震出來。”

雖然童兵已經盡量用通俗的話來解釋,可孩子母親依然帶著滿麵的迷茫。

“你是說雙向共振法?”她聽不懂,可有內行人懂,廖醫生吃驚的聲音從車門處傳來:“你要用雙向共振法,麻痹、擴張神經?”

或許是車輛太過老舊的關係,周師傅顫抖著雙手,連打好幾次,都沒有把車點著。

趁著這

段時間,童兵指著鐵條刺入的傷口,對孩子母親、廖醫生以及跟上車的孟筱翎解釋道:“這根鐵條刺入的地方,屬於脊髓經絡群,如果硬拔出來,不可避免要傷及神經。可是不及時拔出來的話,肺部被變形骨骼壓迫太久,孩子也會窒息而死。所以現在隻能用雙向共振拚一拚。”

“我知道,可是這辦法恐怕行不通。”雖然很難麵對孩子母親的視線,廖醫生還是盡責地分析著:“你找的這種老式柴油發動機,會讓車廂發生高頻率的震動,而且車尾震幅頻率更高,這是沒錯。可是雙向共振法需要兩道頻率相同的震波同時作用,人體的神經才可以被欺騙,發生擴張啊。”

“這倒是沒關係。”沒想到此時開口解釋的並不是童兵本人,而是跟上了的孟筱翎。隻見她頗有信心地看著童兵:“他練過一門厲害武術,別的不說,如果是要配合和發動機一起震動的話,他可以的。”

童兵和孟筱翎相視一笑,眼中帶著自信與回憶。

可廖醫生還是忍不住反駁道:“並不是我懷疑童先生的能力,但我的專業告訴我,武術和醫學儀器不是一回事,達成共振的基礎震幅要每秒10次震動,人怎麽可能震到這頻率?”

這時周師傅終於將車子點了起來,孟筱翎隻得化繁為簡道:“反正,他讀書的時候,能徒手把蛋清打成奶油。他可以的。”

“什麽?”廖醫生和孩子母親異口同聲的驚呼,被發動機的嘈雜聲徹底掩蓋起來。

此時的童兵則挽起袖子,對眾人做了一個禁止靠近的手勢,大聲道:“等一下各位不要太靠近我,否則可能會頭暈嘔吐。周師傅,別車子熄火!”

“童先生你放心!”聽到孩子還有救,周愛國七魄回了六魄,扯開大嗓門回到:“我老周半輩子一直活得清清白白,絕不能背上人命債,我拚了命也要幫你救人。”

“童兵,我們會幫你看著外麵,你抓緊時間救人!”孟筱翎留給他一個信任的笑容,拉著孩子母親走下車去,隻留下廖醫生在車上策應童兵。

車尾微震起來,男孩的臉部開始出現痛苦的線條。看到孩子的情況,童兵知道留給他搶救的時間已然消失殆盡。

耐心等待車廂震幅穩定在一個頻率之後,童兵立刻收斂起一切雜念,猛地睜大雙目,將左手並指如刀,仿佛要一掌切開孩子似得戳了下去。

留在車頭觀察的廖醫生赫然發現,童兵的手不見了。童兵的他左肩以下部位,仿佛伸入了一個迷彩色的袋子,硬生生從廖醫生的視野之中消失。

“怎麽可能?”學過人體視覺的廖醫生知道,隻有當一件物體每秒發生24次以上的位移——也就是12次擺動時——才可以騙過人類的視覺神經。他不敢相信地呢喃道:“難道我們華夏,真的有這種武學,能讓一個人的手,每秒微幅擺動12次?”

而此刻,童兵的額頭終於冒出了汗珠,如果之前在廣場上急救時,他的手勢是在優雅彈奏鋼琴,那麽此刻,他高速震動的手更像是一台鑽孔機。

然而這遠比在馬路上打

孔更難。

童兵每一次落指,都必須將部位控製在創口神經脈絡上,這些部位本來就及其微妙,現在孩子受車廂震動,軀體不再靜止,令童兵每次下指都需要微調落點。這就相當於他需要在每一秒中之內,判斷12個運動中的目標,並且精準的觸中。

這還不止,現在對於童兵來說,最大的挑戰,還在於必須在控製力道。

在華夏大地的武學之中,力、技、速、耐四維一體,其中“力”和“速”兩者尤其聯係密切。換做通俗的話來說,想要做出高速的動作,不發力是不可能的。可是在給人正骨療傷時,力量一旦用大,豈不是令病人傷上加傷?於是童兵在極準、極快的前提下,還需要再分心去壓製每次落指的力度。這一心三用的負擔,很快令他汗流滿麵。

這種高速震動的武功,童兵練了已經超過十年;中醫骨傷法,他更是深的其中三味。可是將這兩種技法合二為一,用在救人的場合,他的確是打娘胎出來頭一次用到。

童兵的雙瞳看似失焦,實際情況卻是,他的瞳孔也在以每秒12次的幅度擺動著,在這個震顫的車廂裏,不斷定位著男孩身上的神經脈絡點。因為在病人身體不停抖動的情況下,光憑經驗尋找落指點的方法完全沒有作用,隨著瞳孔的高速運轉,童兵又開始承受嘔吐感的折磨。

“堅持住,童兵,孩子媽媽還在車外麵等著,你救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家。”在左手速率不變的情況下,童兵緩慢地伸出右手,讓自己咬住右手衣袖,用強烈的咬合感壓製著嘔吐欲望,同時在不斷加強心理暗示:“八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多少戰友都救下來了,現在零號隊的大本營裏還留著老子的銅雕呢,一個小娃娃,老子還不信救不了你了!”

在童兵的腦海中,多年軍旅生涯的片段,盡皆連接在了一起,化作一卷連貫的畫軸,強烈的自信將嘔吐感掩蓋過去。

“哈!反胃?生存訓練的時候,老子是第一個敢喝下自己尿液的人,現在這種惡心程度算個屁!”

就在廖醫生和周司機即驚且佩的時候,童兵漸漸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在肉眼無法捕捉的雙重震動下,鐵條刺入的傷口周邊,血肉開始顯出黑紫色。

“神經被震麻了!這紫黑色是毛細血管假死的特征!傷口神經真的開始擴張了!”廖醫生把眼鏡取下來擦了好幾次,再帶上好幾次,卻始終害怕眼前景象是一個幻覺,這是超越醫術常識,不,超越人類限度的一場急救。

發現邊上的周愛國也要回頭看,廖醫生連忙瞪眼喝到:“別分心!千萬控製好車子,別讓發動機減慢功率!兩邊震幅不一樣,可是會死人的!”

“好!好!”周師傅忙連聲答應。

“差不多了。”隔著半個車廂的廖醫生能看出來,童兵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現象,在左手動作不變的情況下,童兵的右手極慢地向那一小段留在體外的鐵條伸去。

此時,車廂外麵卻傳來組長充滿惡意的聲音:“對,那個非法行醫的人就躲在這輛車裏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