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第一章(下)

7

“冬——”

語調漸漸上揚,拖得很長...大概能猜到意思了。

“啊...昨天有點事..所以沒來...”

“有事的話,事先說一聲啊。”

“啊..抱歉,事發突然...”

“不是突不突然的問題吧?”

啊,大清早就在說教了。一出家門就碰上她還真是....

“呐...三文魚...”

“恩?”

“我們邊走邊說吧?”

我用商量的語氣。否則她不肯罷休的吧。

“那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哎?啊.....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幫了我朋友一個忙...啊,你也知道的吧?鹹魚?”

“照顧他妹妹嗎?”

“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啊...”

“你能不能別無孔不入啊....”

“那他又是幹什麽去了呢?”

“調查關於曉的事了...”

“曉?是...”

“啊...的確我似乎沒和你說過啊...是我們共同的好友啊。隻不過五年前就不再聯係了,一直到現在...似乎一年半前還失蹤了....”

“你果然還有很多事瞞著我啊?”

“哎?怎麽會變成這樣....”

“果然是這樣啊...”

“哎?啊...不管那些了...話說你弟弟最近怎麽樣,病好了嗎?”

“恩,好點了。醫生說隻是普通的感冒。不過燒得很高就是了....”

“很難受的吧,感冒....”

“恩。”

想起了離家出走...姑且算是未遂..吧..的那天夜晚。後來是...感冒了嗎?不過從那以後就沒有經曆感冒的印象了....

“冬?”

“啊....沒事。不過今天我要稍微遲到一會。”

“恩?”

“稍微有些事情啊....總之你先去講堂吧,很快的。”

“冬?等....”

我迅速跑開。似乎腦中還有她鼓著嘴,抱怨著“這家夥,真是的!每次都這樣!”....不過抱歉了啊..我也隻能這樣做了...

現在還比較早...趁這個時候等在這裏,說不定能等到她吧。恩?

從圖書館方向走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啊,是那個純白的身影。她就從那裏,一直走過來。看來也是五年級的吧。不知道為什麽,很想跟隨著她的步調..

不知不覺就和她並排走著了。周圍也時不時有其他學生走過。但是總感覺,這裏現在,隻有我們兩人。似乎還能聽見她在哼著歌,聽不清歌詞,但是旋律...很輕快。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並且她將我也帶進了這個世界。

但是畢竟不能一直保持這樣。我還是停下了腳步。

她走上樓梯,轉過頭來。

我也抬頭望去...她在微笑著。

.........

“哎——我們專業有這個人嗎?”

“像是來找人的吧...”

“他是地質學專業的吧?”

“等女朋友嗎...真感人呐?”

“哈哈哈...”

三五成群的說著閑話,管著閑事的人紛紛從這走過。真是麻煩啊...

“你這家夥?....”

“?”

聲音從身後的樓梯上傳來。回頭,是老狼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啊,那什麽....那件事,解決了嗎?”

“那之後就沒什麽事發生...我也一直看著那家夥。”

“看著他啊...”

連這種事都自己來做嗎...她此時左手手臂撐在樓梯欄杆上,身體略前傾,頭稍微轉過一點角度,看著我的驚訝眼神剛剛開始平複。

“我隻是想到...去查查城裏高中畢業生裏麵,有沒有什麽條件不允許讀這大學的學生...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也不一定吧...”

“恩....”

她轉過身,低下頭,右手撐在胸前放平了的左手臂上,食指與拇指撐著下巴在思考。邊上的頭發隨著低下的頭垂了下來,卻還有空隙可以看見她認真的眼神。

“哦——?”

後麵傳來的聲音,拖地很長。聽著也不像是學生。那這是...教授?

老狼也反應過來,一臉厭惡地看著她。

“哈,難道說,你是....”

她倒是先手開口了。

“你今天沒惹事,倒是跑這來找我麻煩了啊。”

“別這麽較真嘛——妹妹。”

“你簡直把我當成闖完禍後的”

“那麽這位難道是...”

打斷了啊...她姐姐跟她長得還是有幾分相像的,不過..感覺完全不同啊。

“....”

老狼愣住了,不過很快恢複過來。

“剛認識的朋友而已。”

她閉上眼,短短地歎了口氣。

“哦——?你還有空找男友啊——”

“你到底來做什麽!”

老狼不耐煩了。

“別生氣嘛....聽說你們需要一份關於邊上水榭高中的畢業生名單?”

“哎?”

老狼怔住了,兩眼瞪大,兩手撐著欄杆,身體完全前傾。

“想要嘛——?”

她把手機拿出來,開始翻著什麽東西。

“哈,找到——了,看。”

“恩....是麽,果然你偶爾還是有些用處的麽?”

“別急嘛——我還有一個條件。”

“條件?你跟我談條件?”

“咦?不允許嗎?”

“你少惹些麻煩給我倒還不至於變成這樣。”

“好過分呢——這位男友小哥,你說是不是?”

“叫我冬吧...這樣比較習慣。”

“哦——?恩,小冬。”

“你還真是相當冷靜啊。”

“啊....那麽名單到底是指...”

“自己拿去看吧。”

說完把手機往老狼那一丟,就轉身走了。

“這似乎也是她唯一的作用了吧。那麽..”

說著,打開手機。那手機,墜飾是一隻貓,手機背殼還鑲有鑽石一樣的裝飾。

“恩....”

“怎麽樣?”

“我姑且稍微篩選了一下....有幾十個可能性啊...”

“那看一下家屬,有兄弟姐妹的?”

“恩...剩下五個,五個人是有哥哥的。”

“是嗎..就是說...那那五個人現在的情況可以知道嗎?”

“恐怕...這個得我們自己去調查吧。不過這種資料我們一般人是不可能調查到的吧。”

的確是這樣。盡管如此,她姐姐那些數據又是哪裏來的呢?而且她是怎麽會知道我們需要這個...不會是偷聽了吧?不,關鍵問題是她為什麽那麽巧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這裏。這一切,是不是都說明了她事先知道了...

“想出什麽主意了麽?”

“啊....不,還沒有...”

“是嗎....既然這樣,我先去講堂了。”

她轉身往樓上走。

“你也快點吧。”

還甩出這麽一句....啊,對了...三文魚是不是還在等我....這下麻煩了...沒想到會拖這麽久啊...

8

靜下心來想想,我現在仍然沒搞清的事還真是多啊。

“冬,怎麽樣,這家店的麵。”

“啊...還行吧。”

“你是第一次來吧?”

“恩。怎麽了。”

很難得和三文魚一起吃午飯啊...這都要歸功於剛才那些事。不過那東西真要調查的話...如果想到什麽能調查一個人的辦法,那人再多也隻是時間問題了。但是現在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怎麽調查。

“呐,三文魚...”

“恩?”

“假如我要調查一個不認識的人,現在的生活情況...該怎麽做?”

“恩?”

她被嚇到了。也是啊...畢竟這太突然了。

“啊...隻是問問,不要介意了。”

“冬。”

“?”

“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啊...也...啊對了,其實我很早前就想問了...”

氣氛很安靜。不過差一點就成了尷尬了,隻有一點區別。現在正是冬天,天氣很冷。這家麵館很小,隻有幾人的座位,開在街角。所以沒裝空調,也因此沒客人。不過老板很和藹。我們坐在櫃台前的高腳座位上,怎麽說呢...看著那麵散發出的熱氣,很有冬天的感覺吧。

“那什麽...上大學之前,一直到...幼兒園你搬家之後...有發生了什麽嗎?”

“!”

“哎?”

“啊,沒事沒事...隻是感覺..五年了,你終於想到這個問題了啊?”

“隻是...偶然想到罷了...不想說的話,其實也無所謂的...”

“要從哪說起呢?”

....看來她準備長篇大論了...的確啊,發生曉那種事情,突然就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了。

“我能想起來的,也不多...畢竟那時候我也還小。電視裏放過什麽...什麽黑洞以外的東西...然後,爸爸跟我說要去做研究了。媽媽就把我送到了遠房的爺爺那裏。但是之後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後來,讀高中的時候,爺爺去世了..我就帶著弟弟來這裏了。啊,弟弟那時候是第一次離開那裏,所以哭了很久呢....”

“啊....”

“怎麽了?有什麽感想...嗎?”

“沒什麽...隻是....”

隻是感覺出我意料地簡潔啊。

“隻是感覺,唯一值得我在意的就是他們到底去哪了...吧?”

“恩....這個我也很在意,還想過要查出來,但是爺爺告訴過我,叫我不要多管這些了,好好過我和平的日子吧...就忍住了...”

“原來如此。”

就是說父母一直消失沒有出現嗎....很離奇啊。

“就像曉一樣地失蹤了啊...”

“恩?”

“啊,沒什麽。吃吧,麵快涼了。”

我周圍的人....日子都有不好過的時候啊...回想自己,總感覺除了偶爾自己會惹個禍之類,其他其實...至少我的家庭是完整的吧。不過不知道父母那邊生活情況如何就是了。

“啊,冬,”

“啊...知道。”

是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午飯時間啊....

“冬...麽?”

“你哪位。”

“忘了大灰狼的聲音,你這小白兔怎麽活?”

“哎?”

“玩笑罷了。”

“這不用你解釋...你為什麽...”

“為什麽有你電話?這很簡單,一查就知道了。”

“啊不...我是說為什麽這個時候打給我...”

“其實是因為我們太拘束了。任何事情都要去親自嚐試,不是麽?”

“哈?”

“我說自己是你的家屬,校方就同意給我你的部分信息了。啊對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啊....畢竟你也查到我屬兔了。”

“生肖這種東西當然不是查的了。西區兩個,南區三個。詳細地址我等下發給你。”

“....總之我明白你意思了。那麽住西區那兩個就交給你了。”

“我可已經在南區了。”

“你沒去上學啊.....”

“那麽就這樣。”

“啊。”

“冬?”

我一掛掉電話,正準備長舒一口氣,三文魚那邊又開始了...

“啊...”

“業務真繁忙啊?”

“也就這陣子會這樣罷了...”

她歎口氣。

“看來你果然又瞞了我很多事啊。”

“啊,這麵挺好吃...你經常來這嗎?”

她表情剛剛還想是賭氣一般,一瞬間那種感覺就消失不見了,就像是在演戲一樣啊...不過我相信這才是她的本真。

“怎麽樣?以後你也常來吃吧?正好你跟我說說那些瞞著我的事。”

“....這個...”

“恩?”

“啊...沒什麽...”

不過這樣看來,我的個人資料原來其實一直都暴露在危險之中嗎....

“那....我下午的課要缺席了...”

“!?”

“不過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假如順利的話..所以說...”

“你最近到底碰上什麽事了!”

激烈的語氣,卻合著不緊不慢的語速,感覺不到她是在生氣。

“之後就不會...這樣了。我要去西區一趟...”

“西區?”

“啊。那麽我先走了。”

把錢往櫃台上一扔,就去吧。

南區的居民大多很貧窮。而西區中偏西的是高級住宅區,偏東的還是比較窮的。鮮明的兩種住宅區中間隔著一條河。據說這樣布局是因為工業區在大學北邊,住宅區在大學西邊和南邊,而這裏西北風比較多。但是大學北邊有隔離綠化帶,所以受影響不大。為了圖便利,工業區的東邊就是商務區了。剩下來一片大學東邊的土地就是耕地。

所以這個大學城,北邊,南邊,西邊,東邊還有中間,都住著不同種類的人。

下了電車,就到了這個比較貧窮的西區居民偏東區了。

進入的大門上赫然寫著大學城B區。不過我似乎從來沒來過吧.....

看看幢數...852幢啊...找個人問問吧。

“啊...請問,852幢在..哎?”

居然白了我一眼直接走了啊....算了,我自己找吧。啊對了,差點忘了手機有GPS功能...繞了很久,在靠近河的地方終於找到了。大門緊閉,像是鐵門吧,上麵塗了暗紅的漆,不過很多地方有斑斑點點的掉漆,鐵把手卻是完全繡掉了,讓人一看就不想碰。總之先敲門吧。

“好了好了,等下——”

戶主...嗎?

“來了。”

門往裏開。看見我,她一臉驚訝。

“唉——?沒見過...你呢?請問....”

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我,然後得出結論——我不是住這裏的人。

“那先進來吧,屋裏暖和一點。”

“那就打攪你了。”

屋裏很明亮,進門就是飯桌,上麵擺放整齊,左邊有一個樸素的白色花瓶,上麵插著一支...米蘭花?對麵就是窗,所以此時斜斜的陽光把花的倒影放大了,拉長了,點綴著這個屋子。左邊是牆壁,上麵掛著照片,右邊是扇門,當然不可能像那扇鐵門那樣厚重。窗子右邊也有門,似乎是通向廚房的吧。窗玻璃泛著黃光,風一吹就發出厚重的聲音,連續不斷。窗紗...很粗糙,完全是人工編的吧,左下角和右上角都有一塊地方斷線了,勉強補上了兩塊布。但是夏天的話防不了蚊蟲吧?況且對麵還是河啊。不過這種窗紗現在也買不到了吧。

不過隔著窗子,邊吃飯邊看著對麵的河流,聽著這水聲..對我來說也是別樣風景吧。牆上的照片,嵌在棕色的相框裏。照片裏是...一家人吧?在一座山的山頂上照的。兄妹兩個都很小,身邊應該是他們父母吧,牽著他們的手,除了似乎剛剛會走路的妹妹,其他人都在笑著。父親的安詳,母親的溫馨,哥哥的欣喜。而妹妹吮著大拇指,右手拉著哥哥,左手牽著父親,一臉懵然地看著鏡頭。

但是總感覺不對勁...啊,對了。這張照片本身就很...讓人疑惑?整個大學城沒有這種高山啊。

“啊,那張照片啊...是我們小時候照的。”

她托著一個放著兩個倒滿茶的茶杯的盆子,拿著一個大茶壺走到桌邊。

“那什麽...你現在多大了?”

“高中快畢業了...大概是19歲吧...這種事情無所謂啦。”

她邊微笑著邊擺好茶具,拉出凳子。也是啊,我竟然第一句就問這種問題...

“高中快畢業了嗎....”

“是啊。哥哥說明年我就能讀上大學了呢。”

“哥哥?”

“恩,呐,就是照片裏那個。”

她指著照片。

“這個是你啊...不過話說,這照片哪照的?”

“恩——我有點不記得了...不過哥哥應該知道吧。不過他現在出去了。你有事找他嘛?”

仍然帶著笑容。我不禁再環顧四周,似乎根本沒有什麽灰塵啊。

“你們兩個人住嗎?”

“恩,怎麽了?”

“很辛苦吧?”

她搖搖

頭,喉嚨裏發出表示否定的聲音。

“一點也不,從我懂事開始,就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呢.....問過哥哥,他說爹娘都把我們拋下了...不過我反正不信。”

“?”

“因為你看,他們笑得那麽幸福不是嘛?”

她又指著相片,又一次掛出微笑。她等我坐下,自己還沒坐,於是我注意到她的著裝。兩條很長的麻花辮從頭上靠後的左右兩個發飾裏垂下來。不過其實不像是垂,像是很有硬度,鞭子很自然地彎曲了一點,應該說是很堅韌...吧。眼珠純黑,使得眼白顯得更白,嘴唇鮮紅,但很自然,不像是用了潤唇膏之類。一條紅白藍相間的格子布連衣裙,裙邊很明顯地貼上了花邊。裙子比較長,過膝直到小腿,可能家裏比較溫暖吧,看上去不像是冬天該有的著裝。然後是...

“啊!”

她突然臉一紅,手臂遮住胸口。

“啊...抱歉。隻是感覺...和相片中的著裝完全兩樣啊。”

她冷靜下來,捋平了裙子坐在對麵的凳子上。如我所願,我能邊看著窗對麵的風景邊喝茶。

“照片上啊...”

她半低著頭,兩手捂著茶杯,看著茶杯中散發出的熱氣。

“我們小時候,是住在河對岸的呢...現在想來....”

“....”

她突然又抬起頭微笑了。

“不過那時候我還很小,所以什麽都不記得了嘛!啊,等哥哥無聊的話,我去拿盤棋出來吧?”

“啊....哎?”

她馬上就快走進房,然後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會玩嘛,圍棋?”

“圍棋啊...我不會啊。”

“哎——?這麽簡單的棋。這副棋,就是我和哥哥從原本我們住的地方帶出來的。很簡單的啦,我教你。”

“啊....那...怎麽玩呢..?”

“把對方棋圍住就行了啦!”

她擺了一會兒,棋盤中心就出現四個棋,兩黑兩白交錯,形成矩形,擺在中點邊上的四個格子裏。不過這棋盤還真是小啊...是五子棋的棋盤吧?

“那什麽...圍住是指...”

“就是圍住啦,一絲不漏地。”

這布局不是黑白棋嗎.....

“誰教你的,圍棋?”

“哥哥啊。啊,說曹操,哥哥就來了!”

“哎?”

然後是敲門聲。她直覺很敏銳啊,我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

“哥,來了客人哦。”

“哦,是嗎?”

他笑了一下,看著我。

“你有好好地自我介紹嗎?”

“啊,忘記了。那麽....額...無所謂啦。”

一時想不起來該怎麽說嗎....

“那可不行啊。”

他苦笑了一聲。

“見笑了啊。這是我妹妹,叫她米蘭吧。這家夥可喜歡米蘭了。叫我....鷹吧。於是...”

“啊,就叫我冬吧。”

“恩...是大學生吧?特地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這家夥,和那時候的姿態,語氣完全不同啊。

“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他的微笑突然僵了一下,然後還是自然。半眯著的眼打量著我,似乎要看穿我心思。穿著黑色的大衣,還有幾乎發亮的皮鞋。

“哈哈...啊啊,也是呢。”

“恩?”

米蘭此時充滿了疑惑。

“不過將來這家夥上了大學,拜托你照應一下嘍?”

“啊,如果她能進的話。”

“哦...?看來你知道得很多啊?”

氣氛,一片沉默,我又聽見了河流的聲音。

“啊...啊,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做飯吧!”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起身準備進去。

“不,今天就晚點吧,妹妹。”

她站定在了廚房門前。

“啊....抱歉,我有些餓了...可以請我吃一頓嗎?”

“啊...哥?”

他稍作思考。

“恩。”

她繼續她的動作。鷹走到我對麵,坐在她剛剛坐的位子上,把茶杯推向一邊,左手包著稍稍握拳的右手。我們沉默了一會,等到了廚房做飯聲響起來。

“你有話要說吧。”

“啊。你平時應該不是單獨行動的吧?”

“哈...那不就是什麽都知道了...”

他苦笑一聲,然後座位前移,身體前傾。

“你想說什麽。”

“也沒什麽。你沒告訴你妹妹嗎。”

“怎麽了。”

“也就是說她蒙在鼓裏啊...”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能告訴我詳情嗎?”

他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廚房。然後轉頭看向相片。

“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你看過這張照片了吧。那是十幾年前的我們。多麽幸福啊...”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來這背後果然不簡單...吧。

9

“如你所見,我們那時的生活很幸福。但是有一天,父親是警察,得罪了一個政府人員,我們就被他們暗算了。父親一衝動,殺了人,被抓進去了。母親也被人害死....後來,命大的我們被父親警局裏的一位退休的警長收養,但他終究還是壽終正寢了。我可還有一個妹妹呐。”

“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嗎...”

“我不希望她將來和我一樣啊。”

“是嗎....可是,很奇怪啊。”

“?”

“總感覺...你父親沒想過逃跑嗎?”

“他為人正直吧。”

真是這樣嗎?那樣的社會,居然還會發生那種事....

“看來那時候的法律還是有法律的地位的啊。”

他兩手一攤。

“於是,你打算拿我怎麽樣?不過先說好,妹妹可是最無辜的。”

“恩.....”

也是無可奈何啊。原來如此,那麽...

“不用擔心。你妹妹讀大學的事,我幫你想辦法。然後我給你半年時間,你去找個工作,這樣就沒後顧之憂了吧?”

“哦?這麽好?”

“不過這樣,你可就欠了我一個人情了。”

我伸出手打算握手。他不傻的話應該會同意吧。

“喂喂喂.....這樣好嗎?”

他笑著,站起來,也伸出手。

“你指什麽?”

“我還以為你是來抓我的。”

“你應該慶幸是我先找到你啊。”

“那你到底什麽來頭。”

“我啊....一個普通大學生罷了。”

我站起身。既然事已至此,就沒必要再多生事了吧。他妹妹的話...去問問能不能申請獎學金之類的吧。

“啊對了,你妹妹學習很好嗎?”

“這個我保證。”

“是嗎...那應該能申請吧?獎學金。”

“交給你了。”

沒錯,既然她還沒畢業,那應該還有機會。

“誒?就要走了嘛?”

米蘭端著一個不知道盛著什麽的大碗走出來。

“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

“哦...下次再來啊!”

“那麽就這樣了。”

“走吧。天黑了。”

啊,確實天黑了...好快啊...不過在那之前...

“喂,冬麽?找到了麽?”

“都找過了,都不是。不過他以後應該不會隨便出現了吧。”

“是麽....搞這麽久,我還以為你找到了...啊,抱歉,廢物姐又喝醉了。”

“哈——?叫誰廢”

趕緊掛了吧。我把手機放回口袋。這個地方,已經可以看見月色了。站在河岸邊,前方那幾個高級居民房就是別墅,幾個窗口裏發散出微弱的黃,很小,無法掩蓋黑暗。不過月光不亮,卻很強勢,照到了每個角落,顯出獨特的微藍。河流由於在反光,顯得更亮,更藍。柳樹垂下的柳條就像辮子一樣被風吹著。半年以後,到了夏天,夜晚會更精彩吧。羨慕啊,住在這種地方。

“喂。冬——這麽晚了,還不回來嗎?”

“啊,三文魚啊...很少見你打電話啊?”

“今天冬至,你不知道嗎?”

“哎?”

“令堂已經在我家了。再不來晚飯就由我和令堂分了哦。”

“知道了啊....我馬上回來。”

不知不覺已經冬至了啊....然而三文魚她還是無法和她父母團聚啊.....還有老狼也是,鹹魚父親也是,曉的話.....

總之先去三文魚家吧。

“又去幹什麽了——冬?先不說你下午的課程...”

“啊,我明白。不過我很少有這種情況吧?”

父親,三文魚,三文魚的弟弟早已坐上座位。父親不知為什麽,搶了長桌一短邊的位置,麵對著開放式廚房。明明這個位置是該地位最高的...啊,說不定他現在確實是地位最高的人吧,畢竟三文魚父親不在這。還有三文魚和她邊上的弟弟對麵的兩個空位。母親在開放式廚房當著我們的麵做菜。

我自然是在三文魚對麵坐下了。

“啊,醬油別放太多了啊。你總是喜歡亂放。”

父親首先發話。

“啊...知道啊。”

“還有別忘了魚湯要放胡椒。沒有胡椒,魚湯可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還有...”

“啊,小環啊,你看。這老家夥,每次都喋喋不休。從上學時候就開始了,管著管那的。”

小環就是三文魚啊...我都快忘了這稱呼了。不過說到這,我和三文魚不免相視一笑...簡直一個樣啊。

於是氣氛就這樣被炒了起來,盡管隻有這麽幾個人。

..........

“那麽,我們告辭了。”

“恩。下次再來哦,冬。”

“...恩..下一次是什麽時候呢...”

“春節吧。”

“春節啊.....會很冷吧.....”

“吃火鍋吧?”

“到那時再說吧。不用送了。”

全球變暖的現象不斷加重,導致全球冷暖空氣越來越不均衡。所以冬天更冷,夏天更熱啊。現在北極還有多少冰川呢。

“小環一家都很熱情啊。”

“是啊...我還記得她父親當年的樣子。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這種世道,什麽事都不奇怪啊...”

父母並排走在前麵。他們沒有調查過嗎?

“喂。”

“啊。是老狼啊...”

“恩.....你現在在外邊麽。”

“怎麽了。”

“可以順便去一趟學校嗎。”

“哎?”

“恩....,我的錄音筆...落在講堂裏了...於是,你能幫我帶一下嗎?”

“錄音筆?怎麽回事?”

“錄音筆開著,我怕放著一晚上電量用完,第二天廢姐又幹出什麽事不就麻煩了麽....”

“原來如此...就是說你今天去過學校啊...”

“我的專業是史學,應該就放在桌上吧...恩。”

“喂...喂!”

掛這麽急.....總之,反正順便吧。

現在已經很晚了,學校應該什麽人都不會有吧....不過沒想到,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片死氣沉沉啊。

學校的保安室形同虛設,外人可以隨意進出。所以很需要大量像老狼那樣的學生。

不過....史學專業嗎....我記得是在很偏僻的地方....在大樓最深處,最高層,地板踏上去都會吱嘎作響,到處可見蛛絲...當然這或許有些誇張,畢竟我沒親自去過,隻是常聽到這種傳言罷了。這個專業人少,似乎是因為前幾年新出了一個中外史研究的專業。那個更吸引人。而且原本史學專業的人就很少,不過二三十人,就被安排到了這個昏暗的地方。隨後也陸續有一批批的學生轉班,現在多少人我是不清楚....

簡直是個見了鬼都不覺奇怪的地方啊...感覺陰森,卻又沒有周圍有人的感覺。

啊,到了。門...沒關啊...

“吱嘎——”

好吵...這麽靜的環境下,突然發出這麽響一聲...我這個當事人都被嚇到了。還是輕手輕腳一點吧...不過我為什麽像做賊一樣?被人發現就...啊,

眼前,有一個人坐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窗隻開了一條縫,風卻吹地她頭發全飄了起來。她就好像沒注意到我一樣,還是看著外麵。

“啊...那什麽...”

“恩?”

她轉過頭來。啊,怪不得感覺熟悉...那純白的衣服...

“....”

“?”

糟糕,說不出話.....

她一轉頭,又望向外麵。隔一會突然轉身跳下窗台,向我走過來。在麵前停下後,似乎打算看穿我眼睛。

“你是...史學專業的嗎...”

“...,”

她不回答。

......一片沉默啊...與其說是尷尬...

“當然的吧。”

“哎?”

“反而是你為什麽會這麽驚訝呢。”

“啊....你會說話啊...”

“.....”

“.......”

“我很驚訝啊。”

她轉過身,麵對著窗。

“很久沒有人來了,這個講堂。”

“哎?”

“恩。”

“已經...隻剩下你一人了嗎...”

“叫我雪吧。”

“啊...雪。雪啊...”

“嘻....”

“哎?”

她的身體突然開始顫動。

“哈哈...哈...”

她轉過身來,左手捂著嘴,右手食指指著我。

“你很有趣哎。”

“哎?”

“你看。”

她一瞬間轉身望向窗外,頭發也在那一瞬間飄起。

啊,窗外...下雪了.....話說,好冷....

“阿嚏——...”

“啊,你冷嗎?”

她慢慢走過去,關上窗。

“第二天,這裏就能看見變成滿是雪的世界了吧。期待嗎?”

她又在一瞬間轉過頭來看著我。瞳孔閃著光。

“恩?”

閉上眼,微笑著。再次觀察...整間講堂,隻有我眼前這一幕是活的。隻有我眼前這一幕是純白的,而這純白卻被壓抑在了黑暗中。

“啊...挺期待的..吧..”

“恩?”

她睜開眼,嚴肅下來。

“畢竟下雪...會很麻煩吧?特別是交通問題...”

“恩.....是的吧。但是,”

“?”

“隻想著不好的東西,是會蒙蔽住你看見美好東西的眼睛的吧?”

“...”

似乎確實是這樣...確實啊,下雪是會很麻煩..但是我們無法讓它不下吧....我們小時候,不都有過一段期待下一場雪,或是欣賞雪景或是打場雪仗的回憶嗎?可是不知什麽時候,我們那樣直白的看待問題的方式被抹殺了。隻剩下現實,殘酷,黑暗。

“啊.....”

“我呢,最喜歡坐在這裏,想想當初的景象了。”

“不會冷嗎?”

“奇怪呢——確實不感覺冷呢。”

“是...嗎....”

確實很奇怪啊。

“不寂寞嗎?”

“恩——會不會呢?”

她又坐上去,看著窗外。

“呐,你說。假如我變成這雪....會有人誇我美嗎?”

“也許吧。可是也許也會有人唾罵你哦。”

我也走到窗邊,看著。

“啊——真是的——”

啊,賭氣了。

“我一直很想...就這樣變成雪呢。”

“?為什麽。做人不好嗎?”

“做什麽都一樣吧。隻是做人的話,會去思考這種問題,然後在意起來罷了。”

“.......原來如此....”

“那你呢。”

“哎?”

“你希望自己變成什麽?”

“這個啊.....沒想過啊。”

“那,可以告訴我怎麽稱呼你了嗎?”

“啊,抱歉...叫我冬就可以了。”

“冬.....恩。很好啊。”

“是嗎.....”

哎?等等...就她一個人?

“那什麽...你認識老狼...”

“恩?”

“啊,算了。沒什麽。”

果然不認識啊.....怎麽回事...老狼說了她是這裏的,然而這裏隻有她一個人了。

“這裏的教授是哪位?”

“沒了。”

“哎?”

“這裏,已經棄置了哦。你不知道嗎?”

“那你,為什麽...”

“恩。我喜歡這裏,所以要留在這裏。”

“哎?”

連教授都沒有了啊....就是說...不是我走錯講堂,就是我聽錯了吧。

“這裏原本...是史學專業嗎?”

“恩。”

“抱歉,今天我還有其他事...先告辭了。”

“知道的哦。”

“哎?”

“不然為什麽會有人來這裏呢——”

“....”

總感覺...好悲傷。

“我還會再來的。”

我一定還會來的。

10

“喂。你很慢啊。”

“老狼...史學專業不是沒人了嗎?”

我放低音量。不過她那邊似乎也很安靜。

“沒人?三樓最裏麵嗎?”

“四樓...哎?”

她歎了口氣。

“我在三樓啊。四樓那裏早就棄置了...為什麽你能不知道呢?”

“那...”

“我是詩書研究專業的...簡稱詩學啊。”

“哎?”

“啊...真是...”

“你就不能說全稱...”

“不過....”

“?”

“你去了史學講堂...麽。”

“怎麽了?”

“不,沒什麽...你找到錄音筆,來我家吧。地址我會發給你的。到時候我再解釋吧。”

“啊....”

她變得十分嚴肅啊.....就好像....

路上,很冷。畢竟開始下雪了啊。不過還沒積起來。話說這種溫度...鷹和米蘭那對兄妹能承受得了嗎?

突然有種快凍死了的感覺.....好在吃了晚飯了。回想起剛剛還在家庭團聚,吃著冬至夜的晚飯...差異懸殊啊。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總感覺一切都變了。感覺過了那幾十分鍾,就像過了幾十年一樣。現在所見的,街上的事物...莫名地不一樣了。但到底是怎樣的變化....難以言表啊。

“這就是我的狼窩了。”

“很正常啊。”

“肯定的吧。你以為會是一片狼藉麽?”

“那,進入話題吧。”

我把錄音筆往桌上一放,擺出洗耳恭聽之態。這桌子是透明的,可以透過它看見底下儲藏著很多東西,不過多半是箱子。很矮,比圍在它三麵的沙發高出僅僅一點,另一麵正對電視機。

“恩。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史學專業,現在是不存在的。”

“啊,某個還留在那裏的人告訴我了。”

“!”

“?怎麽了?”

她突然很驚訝地看著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又認真嚴肅起來。

“五年級的史學專業講堂...嗎....”

“.....”

她突然抬起頭。

“史學專業其實很早就被校長提出要被廢棄了,但是畢竟史學是個熱門專業,每一個人退出,教授也完全不理會。”

“十年前出現了一個新的專業,那就是中外史研究專業。於是史學這個專業被從官方專業中抹去,各個年級的講堂位置也被轉移到了各個年級教學樓的最偏僻的地方。也就沒有新生進入了。現在,完完全全是不存在的專業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搖搖頭,歎了口氣。

“這其中據說有很多內幕,牽涉到幾十年前的事件。但是更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總之那個地方,你以後還是少去為妙吧。”

“啊.....”

牽涉到幾十年前的事件...嗎....不想管啊。但是我畢竟答應過她要再去的。

“你知道一個叫雪的學生嗎?”

“雪?”

“啊...抱歉,我不知道真名....”

她又歎了口氣。

“幫我帶了錄音筆我就先感謝一下。”

“很由衷啊。”

“少廢話。”

“不過之前電話裏不是還有你姐姐的聲音嗎?她沒有和你吃晚飯嗎?”

“沒有。”

她望望桌上還沒有收拾的餐具。是一人份的。

“她去上班了。”

“是嗎....難得的冬至夜啊。”

“是麽。我原本就不抱幻想。畢竟是廢物姐啊。”

“這就有點....總之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

“那麽急做什麽。”

她走進房間,然後關上門。

“哎?”

“小時候,廢物姐教過我下圍棋。現在已經很久沒碰棋盤了...我突然很想下一盤啊。”

“哎?那....”

她打開房門,走出來,坐在沙發一邊,讓我坐在對麵。我站起身,順其自然地擺上了兩黑兩白的棋子。

“...”

“..?”

她看著我,頭自然地向上斜。

“怎麽了?”

“還問怎麽了....你這是黑白棋吧。”

“哎?啊...抱歉,一順手....”

啊,糊塗了。

“嗤....”

她低下頭,但是身體開始顫抖...是在笑吧。

“哈哈.........嗤哈哈....哈....”

她抱住腹部。至於嗎....

“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忍不住了,抬起頭,手指著我。啊,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喂....你這樣對待客人很失禮啊。”

“啊,抱歉....我還是沒忍住....”

真麻煩啊。

11

總之還是休假,還是起不來的時間。想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起不來。沒有動力吧.....

“冬,好好看著家啊。”

“知道了。”

父母卻都需要上班。有什麽事做呢....啊,好久沒給鹹魚母親掃墓了..雖然不是掃墓的時間..畢竟不知道清明會不會有空。而且這種平常日子去不會有太多人吧。畢竟不會有人休假日去墓地玩吧。

“喂。”

“啊,鹹魚。是我。”

“怎麽了?”

“我去幫你掃一下墓。”

“你現在去?”

“啊。沒事做啊。那就這樣,我去了。”

“慢著。”

“恩?”

“那你順便去趟我們高中吧。上次我沒去...早就想抽空去調查一次曉的信息了。”

“?能找到什麽嗎?電話嗎?”

“沒錯。他的電話沒用,可以試試他家人的吧。”

“原來如此....那我去了。”

“恩。”

麻煩。曉這家夥就是個麻煩啊....反正我也閑著。

電車很快,不到中午就到了。

首先去墓地吧。墓地在一座山上,叫什麽山...沒去注意過。注意了也很快就會忘的吧,不重要。

入口處有一個賣香的人,坐在地上,靠著入口大門的一角。周圍竟然還有賣煙花的...是啊,畢竟春節快到了...但是放煙花這件事,....對空氣不太好,所以我從來沒有放過啊。

進了大門,就變得壓抑起來了。周圍的聲音,和色調,和門外完全是兩樣。

靈位....在c區,也就是低級區,這裏都是買不起墓碑的人的靈位,隻是把火化後的骨灰放在盒子裏,埋在大理石基底下麵罷了。基底上,有些放著上香爐,有些連上香爐都沒有。有些散落著幾朵花。

我姑且也帶了幾支香...既然這個香爐還在,就上上香吧...不過墓地的空氣總是很清新啊..香上三縷煙十分清晰,前後的樹也是,樹葉像剛下過雨一樣...不過應該確實是剛下過雨吧。地上還有一灘灘積水...啊,這個基底中間,本應放置墓碑的凹陷處..全是積水啊...

“今天不是掃墓的日子吧?”

“?”

似曾相識的聲音......

“冬?”

“啊.....曉..”

是曉啊...不過...為什麽....

“.....”

啊,要問的話太多了,不知道該說什麽。總之...先從眼下的事開始吧。

“確實如此啊...你又為什麽在?”

“哈哈....這個嘛...”

他也拿著三根香,跪在我左邊。

“順便啦....”

“恩...順便啊....”

“恩,順便。”

他磕了三個頭,就把香插上去。然後轉過頭來。

“這樣就行了吧?你也跟鹹魚說一聲吧,說我補上了一次香。”

“補上啊....”

“..”

他頓了一下,又轉過頭去看著六根香,嚴肅下來。

“抱歉了啊..一直以來。但這...也不是我本意啦。”

“你連父母都沒怎麽見嗎。”

“工作...的原因。”

“工作啊....”

“恩。我在...做私家偵探...”

“私家....等等,我確認一下。”

“恩。”

“私家偵探...沒錯吧?”

“恩。”

“由於這個工作的關係....身份需要保密是吧?”

“恩。”

“整整五年,沒跟我們透露任何消息...對吧?”

“恩。”

“你失蹤了有一年半...吧?”

“恩。”

“啊...你不用解釋了。我基本上懂了...”

“我來這啊...”

“?”

“是來調查一件事的...多年前的一宗謀殺案,有人雇我調查。”

“哎?”

“但是那個人本身身份也不願透露...不過他一直在暗中資助我。”

“資助你?”

“恩。大概就是為了那宗謀殺案吧。”

“....”

“就在那裏。”

他站起身,手往d區,也就是右邊指。

“?有什麽?”

“被害者的靈位。不過我不能再說下去了。”

“恩...調查到現在?”

“恩。”

“看來他不惜巨大的財力也要隱瞞身份找出真相啊。是...”

“恩。應該是有錢人。不過我說好了,這個案子一結束,我就回來。一定。”

“啊....不過..”

“?”

“似乎是個無底洞啊,這種案子。十幾年前的不是嗎....”

“....哈,別小看我了啦..”

“那也有五年了啊!”

“.....”

“其實我今天也是路過這裏的。”

“恩.....”

“.....”

“....”

“總之需要我們的時候,就找我們好了。”

“恩...一定。”

“私家偵探...啊..”

我站起來。蹲久了腿就酸了啊。

“你們的工作都很奇怪啊。”

“恩...啊,哈哈..是吧..大概。”

“鹹魚那家夥竟然是幼師。”

“你呢?打算做什麽?”

“沒打算啊....”

不過說起來...我確實還沒任何打算啊....

“那...我先走了啊。”

“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做偵探啊...難以置信。不過如果為了隱瞞身份的話..確實越不像偵探的人來調查越好啊。十幾年前的謀殺案...有錢人.....現在想調查,為什麽呢。不過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十幾年的時間...唯一會變的,也就是人心了。

12

果然還是這種樓梯,踩著感覺最危險。每一步都似乎要鑿穿木板。

“,...”

“啊,來了啊。”

“恩。不過話說,你真的連校門都不出嗎?”

“恩——喜歡這裏嘛。你特別喜歡某個地方時,不會不想回去嗎?”

“話是這麽說...家總是要回的吧?”

她閉上眼搖搖頭,然後轉身看向窗外。

“哪裏,都可以成為家。”

“是嗎...”

“恩。”

“但是...相比家的話,少了家人吧?”

“家人?”

“還有...親戚朋友?”

“親戚朋友?”

“啊。”

“恩——”

她歪著頭想。

“沒有呢。”

“...沒有啊...那,不會無聊嗎?”

她微笑著搖搖頭。

“不是有你這種人來嗎。”

“可...”

“我喜歡看書。這樣就不會無聊了——”

“....”

確實,我見過她往圖書館去。

“雖然不想走出這裏,去圖書館借書。”

“哎?”

“恩。”

“恩什麽啊。”

“不想走出去呢。”

“為什麽...”

“舍不得。”

“舍不得?”

“恩。舍不得。”

“為...為什麽...”

我竟然這麽沒底氣。有點後悔問出口了...害怕她又給出一個我這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答案啊....

“每個星期去一次,一個月就要去那麽多次,一年又有更多次....那不就浪費了很多在這裏的時間了嗎?”

“是這個道理。但總覺得哪裏不對?”

“恩?”

“啊....算了。真麻煩....”

“恩。”

總感覺...她身邊有種清冷的氣場..是錯覺嗎?

“那...你那麽糾結的話,以後我每星期幫你帶書來吧?”

“恩!那就太好了。”

“....”

“先幫我還了這本吧?”

“...啊....”

糟糕,我怎麽自己把自己拖進麻煩裏去了....說到底,老狼不是叫我少來這裏來著嗎......

“講述的是一個童話故事哦。呐,你相信童話嗎?”

“童話啊....”

她似乎渴求我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不信。”

“?”

“別一臉驚訝啊.....正常人都不會信以為真吧?”

“正常人,都應該相信過才是!”

她一臉“認真”,裝出嚴肅的樣子....有點像三文魚生氣時的樣子啊。

“...?”

“你小時候,沒有相信過他們嗎?”

“誰知道。早就忘了。”

“一定是相信過的吧。我還記得——每天晚上,在床邊,母親或者父親蹲著給我講故事....每一天,我都很期待呢!仿佛我,就是為了這些故事而生的..現在也是一樣哦。”

“現在沒人給你講那些床頭故事了吧?”

“恩。”

“現在這裏連床...都沒有吧?”

“恩。”

“連家人...都沒有..了吧?”

“恩。”

“一直是一個人,無依無靠著吧?”

“不。”

她果斷地搖頭。

“不是的哦。這些作家們....我能感覺到他們與我同在。”

“是嗎....”

也罷。就讓她這樣吧。她似乎根本就沒有痛苦的情感啊。

“那麽就這樣了...”

“恩。下次再見。”

“..”

童話故事嗎.....不過...這本....

硬書皮上,寫著“雪原狼”三個字。很厚。先看看簡介吧。

“北方的雪原,生活著一隻孤獨的狼。他仿佛生來就是為了在這裏生存下去...他有著抗寒的皮毛,尖銳的利齒,強勁的肌肉,堅韌的意誌...他是這裏的戰士,他是這裏的王者,他是這裏的主宰....——作者寄語”

看來是講一匹狼的生命吧。說是童話故事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不過童話故事,每個人小時候都信過...這句話我倒是真的不敢輕易否定啊。雖然我現在不記得,但是每個人畢竟都是有對過這種不切實際的故事的追求的吧。

(本章完)